即使搞砸了一切,他也有退路。 任先生是他的退路。 只是上一次,他有些疑惑,在婚礼上并没有见到李乔。 向父亲问及时,景国振也闭口不谈,像是提到了什么晦气的事情。 景眠那时隐隐猜测,是不是他们两个闹了什么矛盾? 但即使自己问出口,景国振也不会回答他,况且景眠也并非对两人的事感兴趣。 或许在景家,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年幼的景洛。 虽然排斥,但赶上过节,回去看看景洛也是好的。 于是,收拾好东西后,景眠背了个包,里面装了一些少量的日用品,可能会住上一晚。 景眠还提到了任先生正在出差,不能和自己回家了。 但是通过电话里,对于任先生的造访问题,景国振似乎有些排斥……与其说是排斥,更像是顾忌着什么。 任先生离开的这几天,司机接送景眠,并把他送到景家楼下。 像往常一样,景家保姆开门迎着他进去,并且喊着景国振他们下来,看看谁来了。 婚后景眠每次回家,都会感受到比以往更加明显的热情,晚餐也会多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肴,景眠想,原因大约是因为任家,即使是不苟言笑的父亲,也会忌惮着景眠背后的任家。 而最与这些纷繁无争的,便是家里最小的景洛。 景眠俯下身,把抱住自己下盘的小家伙抱起来,仅是一个月多的时间,景眠竟然觉得景洛较之前好像长高了一点,抱起来也稍微沉了些。 但景洛稚嫩的声音未变,还是奶声奶气,软软的,抱着景眠的脖颈就不肯撒手。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景眠先上去了二楼,回到了自己似乎已经离开很久的房间,指尖碰过桌面上,发现并没有积灰,依旧整洁如初。 大概是被保姆定期清理的很好。 房间里剩下的必备品并不多,大多数在景眠返校时就已经拖在行李箱里运走了,而剩下的一大部分,则是在和任先生同居之后,被一一搬了过去。 如今就只剩下一台台式电脑,连着比较老的直播设备,无法随着笔记本进行转移,便被留在了这里。 仔细想来,在他直播的那两年,陪自己走过低谷的,便是这台有些陈旧的电脑。 景眠躺在床上,有些发呆的看着房间内的布景,想不到仅仅几个月过来,他就有了另一个家。 ……甚至是一个比这里更像家的地方。 景眠正发着呆,忽然察觉一只小团子上了床,趴在自己的胸膛上,环着自己的脖颈。 景眠习惯性的伸手抱住他。 景眠坐起身去电脑下面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些自己以前玩过的游戏碟,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涉及,但留作珍藏纪念也是好的。 只是不一会儿,他察觉到,景洛似乎有话要说。 而那件事似乎很难开口,所以导致年龄还小的景洛也犯了难,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向哥哥提出来。 景眠蹲下身:“怎么了?” 景洛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和妈妈吵架了。” “想给哥哥送蓝莓。” 景眠这才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上一次,景国振在饭桌上提出以后让自己和任先生考虑生宝宝的事,在那之后,自己离开景家,李乔随后就追了出来,他们爆发了一次很严重的争吵,在那次谈话之中,李乔还提到了自己的母亲。 那一次本以为是自己和李乔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没想到,景洛竟然也听到了。 景眠涌上诧异,不知道如何反应,他气息微屏住,轻声说:“这是我和你妈妈两个人之间的事,并不会影响到你,你还小,不用把心情花费在这些事上,由大人解决就好。” 景洛眨了眨眼睛,忽然问:“大人指的就是嫂子吗?” 景眠:“??”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任先生。 景眠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下,问:“大人的话,指的是我,还有你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嫂子?”” 景洛抬起头,认真地回忆道:“因为嫂子曾经派自己的手下,来到这里了,给哥哥出气了。” 景眠:“?!!” 手下? 首先,这个手下绝对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手下,而是景洛还小,无法形容类似助手或经纪人的身份,于是景眠只好试探着问,他是姓杨吗? 景洛摇摇头,记忆力相当好:“他姓陈。” 景眠一愣。 是陈科? 陈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任先生授意的吗? 景眠惊异的同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景洛,陈先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景洛把那天的事情重新叙述一遍,虽然用词很稚嫩,但是逻辑清晰。 原来,任先生那时候竟然录了音? 并且还派陈科来到景家,在婚礼前夕,当着景家所有人的面,把他和李乔对话的录音放了出来? 景眠听得越发心惊,瞳孔震动。 任先生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做了这些事。 却一次也没和自己提及过。 怪不得,这次自己回家,李乔的话有些少,不再像往日里对景眠假意的嘘寒问暖。 家人下楼后,她便远远的看着他,就连闲聊和吃饭时,都没有过多和景眠交流。 像是忌惮着什么。 同时,也就是说,父亲也知道了李乔曾经对他说过什么? 景眠心中莫名泛出丝异样。 现在除了自己,知道李乔真正模样的人,又多了一个父亲? 毕竟在景眠的印象中,景国振最欣赏的,就是李乔良好而又温婉的个性,才和对方组建家庭,并且李乔这十年间一直隐藏的极好。 若不是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李乔狠狠地警告了景眠,或许直到现在,就连自己也无法认清李乔真正的模样。 比起第一次见面就被揭穿,和李乔真正生活了近十年的景国振,在得知了这种消息,还会无动于衷吗? 景眠不确定自己对此事作何感想。 但是一旦心里产生了希冀,就忍不住想去弄清真相。 晚饭结束后,景眠去了书房。景国振经常在这里办公和看书,但景眠知道,这也是父亲逃避交流的一种手段。 在他幼小的认知里,父亲一旦进入书房,就是代表不希望任何人打扰的意思。 景眠敲了敲书房的门。 听到里面说了声进。 景国振手里握着本书,带着一个金框的眼镜,看见他时神色轻松,甚至难得带了一丝笑,他把不远处的椅子拉开,让景眠在他旁边坐下,问:“怎么了?眠眠。” 景眠坐下后,视线凝滞,看见景国振眼角的皱纹较先前深重了许多。 他的印象似乎永远停留在以前,自己还年幼的时候,父亲很高大,在一贫如洗的时候外出打工,做生意赚钱,养活自己和妈妈,他像是家里的顶梁柱,让景眠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景国振是一个沉稳而强大的爸爸,其他爸爸都比不过。 而记忆似乎已经遥远。 因为妈妈的去世而四散分离,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如今,现在自己已经很难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窥见曾经岁月中的痕迹或是模样。 景眠直截了当地开口:“那次李乔阿姨和我说的话,您也知道了。” 话题似乎超乎了景国振的预料。 方才还阳光明媚的气氛,在这一刻,瞬间转了阴,从诧异中缓神,男人维持住原本的表情,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你丈夫说的吗?” “不是。”景眠说:“任先生从来没提过。” 谁说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景国振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道:“你阿姨说那些话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听着?” 男人叹了口气,轻声道:“一边是我的妻子,一边是我儿子,你们之间有误会和矛盾,爸爸这边也很难做,偏向哪方都不合适。” “……” 景眠唇瓣微启,眼里浮现出讶异和一丝茫然。 矛盾…和误会。 十年来的一切,好像被这两个词轻飘飘吹得四散。 一笔带过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景眠的神情,景父轻咳一声,尴尬道:“李乔的性子,我原来是知道的,那时候她还不是这样,可能是这几年的婚姻消磨了她的热情,我出去工作,她在这栋房子里日复一日,日子太无聊了些,她的性子被磨得刁钻锋利。” 景眠喉结动了下,缓缓道:“所以您的意思是,不是她的错。” 景国振:“你不要曲解爸爸的意思。” 景国振:“我是为了你着想。” “景眠,你遇到事情要学会适当的反驳和抵抗,不能像个闷葫芦似的,人的本质,都是喜欢欺负性子软的人,你要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顺着她,她也不至于对你如此嚣张跋扈。” …… 景国振:“我这样说,也是担心你以后参加工作步入社会的时候受欺负,虽然你现在有任家护着,但人都是不可靠的,那个任星晚,如果不是个长性的,或许现在能事事护着你。” “但谁能知道以后?他未必能一直护你周全,爸爸也是担心你,不想被人欺负,就要自己强盛。” “……” 这哪里是袒护自己。 真正令景眠诧异的,是父亲对于这件事,以及对于李乔的态度。 原来在景国振知道李乔是这样的性格和真面目之后,他也并非真正在意。 而像是维持家庭的和谐一般,默许了此事,即使自己当面提及,他也熟视无睹,甚至为李乔进行辩解,将矛头硬生生调转,反客为主。 为了家的和平,景父可以默默纵容,即使在这一次录音被曝光之前,李乔又对景眠有过多少次的语言伤害和暴力,这些对于景国振来说,似乎也都不重要了。 景眠已经不再是小孩儿了,他听得出来,景国振是在维护李乔。 但比这更离谱的,是隐隐抱有期待,甚至以为父亲会为他放弃李乔的自己。 并非不会反驳与抵抗,而是李乔掐住了他的软肋,在企图做出任何反抗时,便狠狠砸向那条塌陷的肋骨,即使皮肤已然愈合,内里也会钻心的痛。 任先生或许会变心,但从没对自己苛刻过。 以先生的性格,大概以后也不会。 但这些话,就算和景国振说,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以前没人能帮他,在无尽阴霾的深渊之中,他尝试过自救,却从来没有真正走出来过。 只是原以为这次,景国振会对自己伸出手。 但他唤不醒一个不爱自己的父亲。 景国振发觉景眠垂下眼,他叹了口气道:“所以眠眠,别太当回事,李乔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过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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