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柏衣笑了两声。 辛青是个行动派,他已经开始拿着剪刀对着棉布比划了。 他眯着一只眼,捏着剪刀上上下下的,在思忖从哪儿下手比较合适。 霍柏衣一看就知道他第一次搞这东西,问:“你会做吗?要不上网找个教程?” “我回来的路上就看过了。”辛青说,“我一点儿问题没有,你放心吧!你吃你的!” 霍柏衣咬住吸管吸可乐,用一种半信半疑相当不信任的目光睨着辛青。 他纸杯里的可乐见底了,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辛青握着马克笔,很缓慢也很郑重地,给这个晴天娃娃画上了两个点作为眼睛,一条曲线作为嘴巴。 画完之后,他又觉得这玩意儿只有个豆豆眼和微笑嘴也太没威慑力了。 他又很用力很郑重地在两个豆豆眼上面画了浓墨重彩的两笔,作为“威慑”用的眉毛。 画完之后,他放下笔,把娃娃握在手里。辛青突然想起他表姐——一个现在在大学学设计的美术生说过,想看自己画的怎么样的时候,那就离远了看整体。 于是,辛青往后一仰,握着晴天娃娃的两只手使劲往前一送,用自己的身体跟它拉开了最大限度的距离。 晴天娃娃的表情活力且豪放。 和晴天娃娃这张浓眉大眼的笑脸相视十秒,辛青坐正回来,满意地点头。 他非常满意。 霍柏衣看出来他很满意了,咬着吸管向他伸出手:“我看看。” 辛青很大方地把自己的杰作交给了他,还满脸自豪:“你拿去看吧!随便看!” 霍柏衣接过来一看,这娃娃头大身小,嘴歪眼斜,眼睛左边大右边小,还一个往外一个往里。 更灾难的是这双斗鸡眼上面顶的俩眉毛还不一般粗,看起来就像是张飞和李逵共用了一张脸,还在这张脸上因为地盘分配不均吵架了。 霍柏衣看着这个五官各长各的晴天娃娃。 他感觉这个晴天娃娃也在七扭八歪地看着他。 辛青还在他旁边自我感觉良好地沾沾自喜:“怎么样,是不是很牛逼!画的太神了,我简直就是当代达芬奇!你觉得呢?你觉得怎么样?” 霍柏衣如实回答:“好丑。” 辛青:“?你再说一遍?” 霍柏衣还真就再说了一遍:“好丑。” “丑个p!”辛青怒道,“别人费了半天劲给你做的,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能不能夸两句啊你!” 霍柏衣笑出了声。他看了看桌面上,辛青手边上就是被剪得七零八碎的棉布碎片和几段麻绳。 麻绳是用来缠住棉花娃娃的脖子的。缠住之后,还得在后面留一长截,好让晴天娃娃挂在屋檐上。 霍柏衣又低头。被画的乱七八糟的晴天娃娃的脸下面,是同样被缠得乱七八糟的麻绳,还在领子的地方系了个又大又丑又不对称的蝴蝶结。 蝴蝶结都怼到嘴上了。 霍柏衣再次端详了晴天娃娃很久——霍柏衣真的很努力地在找这个晴天娃娃的优点了,可它真的没有长得好看的地方。 霍柏衣只能说:“丑得挺可爱的。” “?你夸呢还是骂呢你。” 辛青撅起嘴来,站了起来,从霍柏衣手里把丑娃拿过来,回头就走:“真不懂欣赏,你一点艺术天分都没有,这要让我表姐看了,她肯定能get到我我这现代艺术表现形式!你懂个屁!” 霍柏衣见他往窗边走,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辛青走到窗边。 他停下了。 他抬起头,好像才意识到什么。 五星级酒店,天花板比一般酒店高多了。能挂住晴天娃娃的靠近房檐的地方,也就只有挂窗帘的那个挂滚轮的地方。 辛青转过头。他脸有些红,嘴角抽搐着,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其尴尬的事情。 霍柏衣已经猜到了。 霍柏衣缓缓往椅子上一靠,装得好像完全不知道似的,还朝辛青一挑眉。 “霍、霍柏衣……” 辛青嘴角抽得快飞起来了,脸上越来越红。他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我、我够不着……” 霍柏衣没憋住,捂着嘴笑出了声来。 他捂住脸,笑得肩膀都发抖。 “你笑屁呢!!”辛青恼羞成怒,“你长得高了不起是不是!不就是长得高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过来!!你再笑一个!你再笑一个试试!!我要把你给挂wb上!我要让全网粉丝网爆你你信不信!!” 他越说霍柏衣越想笑。 笑了好半天,霍柏衣站了起来,在辛青炸毛的骂声里往他那边走过去。 “行了,别骂了。” 霍柏衣从他手里拿过晴天娃娃,抬头伸高手臂,要把晴天娃娃系在辛青头顶的阳台边上。 辛青被他压住了。 霍柏衣基本上是整个人往这边压过来的,辛青被他逼到背贴住阳台的落地窗。 霍柏衣专注着系紧那个晴天娃娃,没注意到他。 辛青面前是霍柏衣的胸膛。也不知道姓霍的平常用的什么沐浴露什么洗发水,身上一股怪好闻的味儿,辛青形容不出来。 辛青之前抱他的时候闻到过,但还是第一次像这次一样这么狠地迎面环绕3D全立体。 再伴随着这个分毫之厘间能听到的呼吸声,辛青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迅速升高。 他觉得事态有些糟糕。他尽量往后背的窗户贴,挣扎着保持距离。 他咽了口口水,抬头去看。霍柏衣还在系那东西,辛青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颌线。 好像是晴天娃娃不太好系,霍柏衣好半天没系上。他似乎有些烦躁了,啧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甩了甩,人又往前一贴,想离东西近点,好操作一些。 霍柏衣直接贴上来了。 辛青人都快要被镶进他骨头里了。 他只听脑子里轰了一声,全炸开了。 然后,辛青听见有人开始尖叫。 在大脑变成一片空白的半分钟后,辛青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心里的尖叫声。 这麻绳不好系紧,霍柏衣忙活半天,才终于把这玩意儿系好了。 “好了。”霍柏衣松开手,说,“这东西是真难系,我都不知道你怎么……?” 他低头一看,才看到辛青脸跟爆炸了一样红。 霍柏衣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眨巴眨巴眼:“你怎么了?” 辛青眼前简直天旋地转目眩神迷,说话都说不清:“我、我怎么……你说呢!你——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霍柏衣莫名其妙,无辜得很:“我干嘛了,不是你叫我帮你吗?” “那我叫你像挤公交一样压我了吗!!” 辛青推开他,自己往前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他原地晃晃悠悠转了一圈,狠狠甩了甩脑袋,才把脑子里不该有的东西甩了出去,清醒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骂道:“你恩将仇报啊你!我去一下厕所!” 霍柏衣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他说:“你,不会是……” “滚!闭嘴!!你要是敢把那句话说出来,你、你、我就——你——” 辛青指着他又瞪着他,哆嗦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威胁的字儿。 他只好生气地一甩手,喊道:“反正不许说!我要去厕所了!!” 他把卫生间的门甩上,砰地一声响。 直到这时,霍柏衣才堪堪消化完事实。 他慢半拍地跟着红了一整张脸,手忙脚乱又慌乱无措地原地转了一圈。他用力地抿着嘴咬着嘴唇,抹了一把脸,急忙向四周环顾几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房间的冰箱上。 他匆匆走过去,拉开冰箱,慌慌张张从上层找到下层,最后拿出一瓶冰的茉莉绿茶,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半瓶下去,才算冷静了下来。 喝完半瓶茶,霍柏衣站在那里,低头看着瓶口。 就这么跟个石像似的在那儿站了半分钟,霍柏衣抬手摸了摸鼻子。他稳了稳心,把这件事从起到尾想了一遍。不知是在这其中察觉出了哪儿有意思,他突然就又破了功,再一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霍柏衣转身,往阳台那边慢慢悠悠走了过去。 辛青再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霍柏衣站在窗户边上,抬头盯着那个挂着的晴天娃娃,表情平静,手上握着一瓶空了的绿茶。 辛青走了过去。 霍柏衣转过头来看他。视线相交时,辛青顿了一下,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眼神往旁边飘了飘,脸上又飘上了点红来。 霍柏衣问他:“出去看雪?” “啊?” “出去看雪。”霍柏衣说,“今天雪下得多,现在出去,说不定可以堆个雪人。而且雪好像小了,可以出去。” 辛青:“那倒确实……你没事儿吗?你不是看见雪就心情不好。” “没事,现在心情很好。” 霍柏衣转身拉开辛青这屋子里的窗帘,外面的天很阴,空中飘着雪花。还在下,但下得已经不大了。 霍柏衣说:“你得把窗帘拉开,给扫晴娘看外面的天气,她才能保佑。” 辛青歪歪脑袋:“扫晴娘?” 霍柏衣指指他的晴天娃娃:“这个张飞。它别名又叫扫晴娘,晴天和尚也行。” “?什么张飞啊!” “你不觉得它很像张飞吗?”霍柏衣说,“长得挺豪放的,我觉得很张飞。” “你滚啊你有病是不是!” 霍柏衣笑了,起身走过去,说:“行了,别炸毛了。走了,下楼,陪我看雪去。” 走到他身边,霍柏衣在他脑袋上虎摸了一把,往外走去。 俩人穿好衣服下楼,走到了酒店后花园。 刚出了门,就听见花园里一片闹闹腾腾的动静。 辛青定睛一看,花园中央不知是谁堆了好大一个“雪人”——也不能说是雪人,那不是人,应当说是一个造型非常糟糕,不能过多言说的“雪雕塑”。 辛青看到它第一眼,就知道那绝对是齐柚做的。 这玩意儿可不能久留……一会儿赶紧给踹了好了。 辛青想。 正想着,他就看到齐柚在花园里满场乱跑,张然跟在她屁股后面,俩人怀里抱着一堆雪球,正满园子互殴。 辛青观战半分钟后,问:“你俩干啥呢?” 听见他说话,齐柚才注意到他。 “哎?你下来了啊,打雪仗啊队长!”齐柚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碰上下雪,不打雪仗堆雪人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说得很有道理。 打雪仗多tm好玩啊! 辛青立刻撸起袖子,应了几声后就跟着发出一阵狂笑声,加入了战斗。 他还不忘cue霍柏衣:“霍柏衣!来打架啊!打职业的到任何时候都得有竞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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