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决很善解人意,不问也懂了,安慰他:“伤感是正常的,毕竟……”是WSND。 左正谊点头:“嗯,不过以后不会了。” 他竟然不需要安慰。 纪决想起去年,左正谊跟WSND谈续约时,曾在电话里哭诉:“我好厉害啊,纪决,我这么厉害,怎么就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他还说:“我只是想在WSND退役,我不在乎年薪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差不多就行了。” 那时左正谊以为,离开WSND将是他的“第二次死亡”。 但他没死。 他好端端地走上赛场,打赢了XH,云淡风轻地流了几滴泪,无所谓地说“以后不会了”。 左正谊那么强。 他似乎天生就该如此,做无情剑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纪决知道,他在做出今天这个表情之前,曾经有过多少次心碎。 “我抱你好不好?”纪决忍不住想亲他,把他坚硬的外壳揉碎成渣,让他露出柔软肚皮,在自己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 可左正谊不搭理他。 纪决故技重施,把手伸向左正谊的腰后。 左正谊立刻转头看过来:“停!” 纪决低低笑了声,抽出手,故作委屈道:“End哥哥都不理我,什么东西这么好看?”他凑到左正谊的手机屏幕前,“‘提前恭喜蝎队喜提S12三冠王’……嚯,这是黑帖吧。” “怪无聊的。”左正谊看了几眼就关掉,换了一个新帖。 新帖也没什么新意,都是老生常谈。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不在乎那些吹和夸了,所以才觉得无聊。 左正谊靠在车座上,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看了一会儿,微信弹窗忽然跳出来,有新消息。 来自群“蓝buff嫡系亲卫军”。 Zili:“呜呜呜End哥哥,五杀奖金好多啊,我这辈子还有机会拿吗?” Enter:“别想太多。” Zili:“想想还不行?” Zili:“看大群了吗?鱼肠说明天请我们出去吃饭,小小庆祝一下,方总也来。” Zili:“我估计庆祝是假,开动员大会画大饼是真。” Enter:“我只想知道吃什么。” Zili:“你去大群问。” Enter:“我才不去。” Enter:“不是说除了方总,还有大股东要来吗?” Zili:“@太子” Zili撤回了一条消息。 End:“……” 左正谊抬头看了纪决一眼:“你爸妈要来?” “不知道。”纪决刚才还很高兴的表情微微一沉,“我没听说。” 话音刚落,纪决的微信就响了,他划开手机锁一看,是他妈妈发的消息。 谢兰:“小决,明天见面,我想给正谊带点礼物,你问问他喜欢什么。” 左正谊在一旁看见了这条消息,有点茫然:“给我带礼物干吗?” 虽说在亲戚眼里他和纪决交情不浅,但也不至于让长辈给他这个小辈带礼物吧,没那么亲近。 左正谊面露狐疑,纪决却关掉屏幕,把手机收了起来。 “谁知道呢,我妈闲的。”纪决避开左正谊的目光,不大自然地说,“她送你就收吧,不要白不要。” “……” 左正谊不傻,他拽住纪决的袖子,悄声问:“你妈知道了?” 纪决没吭声。 左正谊暗暗地戳了他一下:“说话,她是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也许吧,我没跟她说过。她可能自己猜到了。” “……” 左正谊更茫然了,这怎么可能猜得到?他和纪决的妈妈总共只见过一次面,她凭什么猜?纪决也不是那种会去父母面前秀恩爱的人吧。 “你怎么和你爸妈和好的?”左正谊将纪决的袖口在手心里攥紧,用力地揉搓,拽得纪决肩膀倾向他,脸颊也靠了过来。 左正谊在近距离下横了纪决一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纪决脱口而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你不爱听,我就没说。” 左正谊道:“我爱听,你说说看。” “……” 纪决面露无奈:“冬歇假期我不是过生日么,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哭了一场,给我道歉,让我别再恨她,把小时候的事忘了吧。她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呢?毕竟是我亲妈。” 左正谊心感难以相信:“你这么听话?不像你哦。” “是吗?”纪决反问,“哥哥觉得什么样才像我?” 左正谊想了想道:“直接挂断才是你的作风。或者嘲讽两句,‘只生不养还想捡现成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类的。” 纪决肩膀耸动,笑出了声。 他的表情在关灯的车内不太清晰,眼皮微垂,视线落到左正谊脸上,近得呼吸交缠的距离为他们增添了几分不言不语也能触碰彼此内心的亲密。 纪决趁无人注意,飞快地亲了左正谊一口。 柔软的唇一触即分,他抓住左正谊的手,十指交握,轻声道:“别担心,我妈知道了也无所谓。你是我的宝贝,谁都碰不了。”
第88章 家庭 近些年,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是一个热门话题。 但这个话题放在左正谊和纪决身上,其实没什么好谈。 如果让左正谊自己来说,现在的他觉得,没爹妈是一件好事,虽然辛苦了些,但也自由。反正这二十年都已经熬过来了,要往好处看。 但纪决能和爸妈和好,左正谊也觉得是好事。 虽说他有点想不通,纪决这么倔的性子,对亲生父母只有恨没有爱,怎么能突然回心转意? 因为血浓于水吗? 亲情真是玄妙。 左正谊不禁又想起奶奶了。 曾经,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拉住他,手心温暖干燥,像夏天热烘烘的阳光,抚过他的手背和头顶。她说:“等我想个办法,把你接回去。” 左正谊承认,那是他对“家庭”渴望最深的时候,他动摇了,想离开潭舟岛,和她一起走。 可惜后来她没来。 她留下的电话号码也打不通。 左正谊再也没见过她。 这些因家庭而牵扯出的愁绪让左正谊的心情有些低落,晚上回到基地,他没像往常一样和张自立等人嘻哈玩闹,忙完就回房间休息了。 期间严青云来找过他一次,拐弯抹角地打探他对自己今晚比赛上的表现满不满意。 左正谊夸了两句,打发走他,晚上是和纪决一起睡的。 纪决惯会哄他,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他耳朵里灌。聊着聊着,左正谊就开始犯困,窝在纪决怀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虾米,让纪决抱住。 “我好喜欢你抱我……” 左正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说话也细声细气,又往纪决怀里深深钻了钻。 纪决没应声,嘴唇落在他头顶上,亲他的头发。 左正谊胡言乱语道:“你好像我奶奶。” “……” 头顶动作一停,纪决问:“你又想奶奶了?” 左正谊不回答,他睡着了。 这是电竞圈极为热闹的一夜,无数人因左正谊而亢奋,他本人却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但睡觉有疗愈的功效,他的心情好了起来,开始跟张自立他们一起聊今天聚餐的事了。 据说,聚餐是蝎子老板方凯请客,饭店已经订好了,等会儿他们坐基地的车过去。 战队经理杜宇成负责带队,正在给他们讲注意事项,语气活像带小学生春游的班主任。不过说是注意事项,其实也没什么。杜宇成主要叮嘱他们别在餐桌上乱说话,乖乖吃饭比较好。 张自立问:“点菜呢?我能随便点吗?” 宋先锋问:“我想加薪,这个是可以提的吗?” 严青云问:“不用喝酒吧?我酒精过敏。” “随便点,加薪不能提,不喝酒,下午还有训练赛呢。”杜宇成严肃地回答,目光转向纪决和左正谊。 他看了纪决两秒,欲言又止。 看左正谊时说:“正谊,方总想跟你聊聊。” “啊,好。”左正谊不怎么在意,他能猜到方凯准备说什么,无非是类似周建康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你是WSND的未来”“你要扛着WSND往前走”…… 左正谊至今也不知道周建康说这些话时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但当时他全部都信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恨不得为WSND抛头颅洒热血来证明自己的忠心。 现在他对人情世故略有领悟,不会再那么天真。但老板愿意哄他总不是坏事,侧面说明他有足够的价值。这种价值就是他能在蝎子掌握话语权的底气。 果然,正如左正谊预料,他们先到饭店包厢,方老板姗姗来迟,见了面,一开口就说看了他昨晚的比赛,夸他厉害。然后话不过三句,就聊到他对蝎子的重要性上去了。 和方老板同时到场的还有纪决的父母,纪国源和谢兰。 这二位比方凯更像老板,甫一落座,气氛就安静下来,在场的选手加管理人员十来个,都用鼻孔细细出气,头都不抬了。 左正谊和纪决并肩坐着,挨了无数道眼光,一时也有些不自在。 纪决却是沉默的。 没人跟他搭话的时候,他就不主动开口,对他爸妈也不热切。但他不开口,话题却总是绕着他转。 起初,谢兰问杜宇成:“杜经理,小决在基地里表现怎么样?” 杜宇成颇感压力,客套地说“很好”,夸纪决有天赋又肯努力,跟左正谊中野联动打得出色,能carry比赛。 什么“中野联动”,什么“carry”,谢兰女士自然是听不懂的,也不在意。她只要知道自己的儿子很优秀就开心了,笑眯眯问:“能夺冠吗?我们现在是第几名呀?” 方凯道:“EPL暂时第四名,可以冲冲分。冠军杯小组赛还没打完,但我们势头不错,也能争取。” 谢兰不懂赛事规则,听完问:“EPL和冠军杯是两个不同的赛事吗?” “对,互不干扰。” “那什么时候能出国去打世界赛?”她看向纪决,笑道,“小决,你得当世界冠军。” 玩笑似的一句话,很多人都笑了。但纪决没笑。 平时在基地里,几乎不会有人在纪决面前提他爸妈,因为他不喜欢,每每有人提,他就会黑脸。 但酒桌上避不开人情,方凯也卖他爸妈的面子,少不了要把他拉进话题中心夸几句。这些夸奖是真是假都无所谓,表面功夫做足就行了。 左正谊起先还竖着耳朵听,后来听得心累,也学张自立,装聋作哑低头吃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和张自立不一样,想躲也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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