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鬼使神差,他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 母亲用无奈的语气:“要是离婚了,小言要怎么办呢?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能离。” 言景愣住了。 因为他。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朋友也很无奈:“你呀……” 后来对话便停止了,因为母亲敏锐地发觉到了言景的存在,把他叫了出来,于是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晚上,言景认真地对母亲说:“妈妈,离婚吧,我支持你。” 母亲愣住了,随后尴尬一笑,说:“说什么傻话呢。” 自然又被糊弄过去。 但言景没有放弃。 那之后的两三年里,伴随着长大,心智越发成熟的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 “离婚吧,我不需要他。” “这样的婚姻到底有什么好的?” “现在就离婚,我带你去,我们搬走。” 却也一次次被回绝。 各种各样的理由,多到言景记都记不清。 直到十四岁那年,终于长大也长高了一些的言景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在门口惴惴不安等待着的小朋友了。 回家后见到熟悉的房门紧闭着,意识到门内正在发生着什么的他疯了似的将门打开。和高大的男人扭打了起来。 男人被打懵了,没想到那个曾经不起眼的小孩儿竟然如此不要命。 他落荒而逃。 但言景胸中那股子戾气却始终不曾消散。 因为这是言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的缩在角落里,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模样。 终于,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言景终于知道门里发生的事情了,他的精神也在那瞬间崩溃了。 他歇斯底里地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离婚?” 而母亲缓缓抬起了头,依然是熟悉的笑着,说:“没有,小言误会了,我和你爸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只是一时冲动。” “闭嘴,闭嘴。” 言景颤抖着手,说:“现在就跟我走,离开这里。” 但母亲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真的是你误会了,他没有打我,是我自己磕到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 “没有……” “是什么都无所谓,总之现在跟我走吧,不离婚也没关系,只要离开这里。” “……” 沉默,无止境的沉默。 少年的耐心也终于在沉默中消耗殆尽。 没有人是完美的圣人,所有人都不例外。当年的言景就更是如此,冲动之下,他口不择言:“你到底是真的为了我好,还只是拿我当做借口?” 这句话说完,母亲的身体僵住了。 言景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他登时也慌了。怎么可以怀疑母亲对自己的好呢,那些温柔,那些关心,根本做不得假。 这世上他怀疑谁也不可以怀疑妈妈啊。 但就在言景已经完全做好了要被母亲责骂一通的准备时。 这个脆弱却又内心强大的女人却若无其事地揭过了这句话,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好了,不说这件事了。小言饿了吗,今天想吃什么?” “……” 言景彻底的陷入了崩溃。 好痛苦。 为什么会这么的痛苦。 骂他啊,打他啊。 说出了这种混账话的自己,难道不该骂,不该揍吗? 为什么还要选择忍受。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为什么要为了他忍受?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一步,应当是爱没错吧?可是又为何,这样的爱却让他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只让他感受到痛苦,感受到窒息呢。 像是脖子被掐紧了。 又像是整个人被闷在深不可见底的湖底。 无法呼吸的感觉包裹着他整个世界,以至于那一瞬间他想:这世界上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没有他的存在。 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吧。 妈妈不用忍受下去,女孩儿不会因为他上当受骗。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 只要他这个源头毁灭了,痛苦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真好。 这样想着,他的意识朝着深不可见底的黑暗中钻去,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周遭的温度也逐渐变得冷下来。 黑暗与寒冷并不是生命生长的温床。 可他的精神状态反倒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起来,甚至有一种这里才是他最终归宿的感受。 于是意识随之沉淀,再沉淀。 直到脑海内完全空了下来,只差最后一步,他便与黑暗融为一体。 正在这时,忽然,黑暗中有什么光芒闪了闪。 意识颤了颤,有复苏的迹象。 但没有完全清醒。 可那光芒持之以恒地闪烁着,尽管是渺小的光芒,可是由于在彻底的黑暗之中,渺小也显得耀眼起来。 终于,与黑暗沦为一体的节奏被打乱了。 恍然中,言景睁开眼皮,看到了那光芒的本体—— 是一颗金属纽扣的模样。 他猛地清醒过来。 再度与现实世界恢复连接,而苏醒后的第一眼便看到,纽扣的主人正坐在自己的前方。 本是一张英俊冷厉又贵气的脸,片刻的惊愕后,忽然红了眼眶。 “你终于醒了。” 言景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看李善泽的模样,应当不是很短。 “我睡了多久?” “睡?” “不是睡觉吗?” “当然不是。” 李善泽哑然失笑,语气罕见带着哭腔。现在回忆起过去三天的经历也始终觉得后怕,觉得是在鬼门关里过了一遭一样。 这三天,他片刻都不敢闭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从门口回来以后就说要休息,我以为你还累,便让你继续睡了。但睡着以后没多久你开始发烧,高烧不退。医生给你开了退烧针,但只在针打完的一个小时内有效果,过不了多久就又开始烧。后来好不容易烧退了……” 李善泽嗓子哑了,接下来的话没说下去。 因为好不容易烧退了。 可人还是不醒。 做了很多检查,CT,抽血,心电图,浑身上下该检查的都检查过了,但始终找不到原因。 来会诊的专家说,也许是发烧导致的神经问题。 可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发烧呢? 李善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但不管怎样,醒来就好。 这三天从鬼门关走了一道的经历也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言景醒来。 “我大概明白了。” 言景说。 他倒没有很是意外,而是觉得,哦,原来那就是距离死亡最近的感觉。如果要不是最后李善泽的纽扣唤醒了他,他恐怕会彻底长眠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结果,只是……言景垂下眼睫,舌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上冰凉的唇环。 “让你担心了。” 他说。 但李善泽并未打算接着他的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景的状态从走出病房门以后就不对劲。 回来以后就更是奇怪的厉害,直接发起了高烧。 李善泽快要急疯了。 他甚至调动了走廊里的监控。 可监控里的一切显示,言景与粉丝的对话一切如常。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言景如此的失魂落魄。 以李善泽对言景的了解而推断,大概率是言景自己出现了问题。而言景苏醒以后的表现就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李善泽更是知道,言景脾气太倔,想问题很容易就钻进牛角尖。 所以这个话他必须问,也必须尽快问。 他知道全世界去追问言景也许都不会张嘴,但他问,言景会说。 而短暂的沉默后。 果然,言景最终还是开口:“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嗯?” “我觉得,我大概也许不适合继续打下去了。” “……” 李善泽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从言景口中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个。 言景很快补充:“当然不是今年,是以后,和BTW的合约仍旧会履行,答应给你的冠军也会有。” 只是以后不会了。 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认为就和李善泽一样,职业选手会成为他永恒的身份。也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来到BTW挺好的,和几个队友一起夺冠,继续长长久久打下去也挺好的。 可这件事发生以后,他也是终于发现,原来这个电竞圈,也和他曾经迫不及待所想要逃离的娱乐圈并无区别。 乃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地方。 都没什么区别。 他本就不该出现在大众的面前,本也不该被喜欢。 这个道理他应该更早一点意识到的。 甚至,身为职业选手的他本身,也是不够格的。 一个合格的职业选手也许理应任何时候以比赛为重,以战队的利益为重。但他做不到,性格使然。 李善泽短暂的沉默。 他知道以言景的个性,这句话绝不是平白无故说出口,也绝非开玩笑。 但他并不着急于去反驳,而是试图通过这句话,再配合上方才视频监控中言景短短几句的发言去判断言景的内心状态。 最终,他试探开口: “因为你觉得你的粉丝是因为你而受到了伤害吗?” 言景眼神里一闪而过惊讶,他没想到李善泽会猜的这么准,虽然他知道李善泽也许了解他,可连这种他从未给外人说过的心思都能够猜透,已经不属于是单纯“了解”的范畴了吧? 但因为是李善泽,好似一切都显得正常起来。 所以言景也不想反驳,反正确实是实情。 “不错。” “……” 有这两个字,一切真相都豁然明朗了起来。 李善泽心中也如巨石落地。 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李善泽有无数个理由和话术可以去反驳言景的这个观点。就好比说,他完全可以质问言景: 离开电竞圈纵然可以杜绝粉丝受到伤害。 但对于粉丝来说,他的离开是否也会造成另一种伤害呢? 可他没有这么做。 李善泽的选择是先暂时让言景冷静下来,叫来医生给他做全身检查,一直到第三天,确认言景的身体已经完全无碍以后,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这里远离市区,空气清新,绿化与环境都很好。 但对言景来说却陌生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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