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凸起的喉结缓缓滚动,孙洋洋低头,也将棒球帽压得更低,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下午两点,高铁到站。 孙洋洋背上单肩包,顺着人流出站,白色球鞋在人群中穿梭,出了高铁站便直接打车前往医院,从手机推送的娱乐新闻消息里他已经知道廖旭住院,又向秦州问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到医院后他直奔外科病房。 推开门,廖旭就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一条腿曲着,正和小吴聊着天,见到人,一愣。 没想过孙洋洋还会过来。 “除了脑震荡、手臂缝针,还有哪儿受伤吗?你昨天是不是想打电话告诉我?早知道的话我会连夜赶回来,”孙洋洋走到廖旭跟前,抓起没缠纱布的手抬起来检查,攥得手腕很紧,动作却并不粗鲁。 小吴第一次见这个人,看情形和廖哥很熟的样子,于是自动留出空间离开病房。 “没了没了,你别动手动脚,”廖旭赶紧把手抽回来,“电话里我们不是说好了,就这么算了?” 孙洋洋盯着他,窗外的阳光被欣长的身影挡了大半,小半侧脸沐浴在阳光里被照得几若透明又异常锋利。 他说:“也许将来会有人比你更好,更适合我,但我喜欢你一个就够了。” 迎着男生坚毅的视线,廖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孙洋洋:“你也别担心我会见异思迁,我们家遗传的就是专一。” 成熟男人也有被心思看穿的窘迫,轻咳了声。 孙洋洋又道:“我晚点再来陪你。” 来时他急急忙忙,走时不拖泥带水,只余身影掠过带起的一丝微风,廖旭无了大语,说完就走连坐都没坐,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这又是没分彻底。 离开医院后,孙洋洋回了家,路上打了电话给他爸孙鼎,难得儿子回家会支会老子一声,孙鼎自然高兴,在电话里应着晚上会准时回家吃饭。 老妈陈颜也高高兴兴地上街买了菜,卷了袖子,围上围裙利落下厨,孙洋洋在一旁帮忙择菜,清洗过的叶子装进盘里分好类。 “洋洋,我看你今天兴致挺高,是不是比赛拿了名次?” “第一,”孙洋洋说。 “怪不得,”陈颜笑起来。 “但不是为了篮球赛,我玩篮球只当锻炼身体,今天是有件事要和你们宣布,”孙洋洋拿过他妈手里铲勺,“我来做菜,孝敬一下他,饭后再提。” “好好好,你亲自做菜,你爸得高兴坏了。” 陈颜把自己的围裙解下来给儿子套上,她生的儿子性格随他爸,执拗、死脑筋、做事又雷厉风行,所以两人意见不合时谁也不会服软,久而久之就跟针尖对麦芒似的。 五点半,孙鼎准时回家,尽管到门口时又绷紧了脸,拿出了老总不怒自威的派头,但眼底还是浸有笑意。 餐桌上摆了刚出炉的炒菜。 一看,就不是他老婆做的,丑不拉几绝对是他没下过厨的儿子的手笔,可有这份心做老子的已是欢喜,忙不迭拿筷子夹了筷青菜。 嚼着有点生,像吃草。 “爸,”孙洋洋从厨房出来,番茄蛋汤放上桌。 孙鼎指指他,又指指这些菜:“这是搞什么名堂。” 孙洋洋说:“我有事宣布。” “说吧,什么事?” “吃完饭再说。” “行,我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孙鼎习惯性数落,却收到老婆一记白眼,想想也是,骂儿子是狗那自己成什么了。 陈颜接过他手里的外套挂好。 一家三口坐下吃饭。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孙洋洋才道:“爸、妈,我是同性恋。” 他的语气平静如午后随意拂过树梢的风,像谈论今天的天气是不是比昨天热了一个度,就那么在陈颜和孙鼎还没做任何心里建设下说了出来。 不是淡然,是无畏。 孙鼎到底是商场里混了几十年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听说过,诧异没有,只有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是同性恋,”孙洋洋掀起眼皮,眼神清冷,锋利。 “好,很好,你这是在跟家里出柜是吗?” “是。” 孙鼎起身进了厨房,左右看看抄起了擀面杖,陈颜第一时间抱住了孙鼎胳膊:“你想干什么,你要打死你儿子吗!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谈!” “你儿子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孙鼎满目阴霾,“他要想出柜,可以,我先打断他一条腿。” 孙洋洋也拉开椅子站起来:“爸,是不是只要我付出一条腿,以后你就绝不干涉我,包括将来谈了对象带回家里?” 孙鼎指着他:“有本事你自己来,你要下得去这个手,我就答应。” 孙洋洋二话不说,走向阳台,拿起外面晾着的比擀面杖还粗的木质拖把,一脚踩断,握住剩余的大半截。 陈颜尖叫,孙鼎拉住她,根本不让她拦。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狠。 晚上八点,济和第一医院外科病房又收治了一位患者,左腿闭合性斜行骨折。 这个时间段,医院走廊已开始静悄悄,小吴不在病房待着,而是在护士台和护士聊天打发时间,他是亲眼看着白天才见过的年轻脸庞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被送进来。 吃惊之余,他撒腿就跑去和廖旭报告。 “我朋友住院?”廖旭疑惑,“哪个朋友?” 小吴有些气喘,说:“就是白天,下午来的那个,穿白T的,我看他被推进你隔壁病房了....” 廖旭仿佛又受了一次脑震荡。 想起孙洋洋说的话:我晚点来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发烧生病 推开隔壁病房。 孙洋洋躺在床上, 骨折的左小腿打了石膏,腿下垫了两个重叠的枕头便于抬高,既利于静脉回流又能减少肢体肿胀。 廖旭看着苍白的脸上仍旧发亮的眸子, 内心惊涛骇浪。 要说不傻眼那真是假的。 “这就是你说的来陪我?为什么搞成这样?” 病房里除了他们没别人, 倒是值班护士急急忙忙进来, 在床尾挂了护理记录和在床头上方的透明卡槽里插了饮食条,叮嘱患者尽快联系家属来照顾后又匆匆离开。 这也是廖旭奇怪的。 孙洋洋进医院连个陪护的都没有? “你到底怎么搞!”廖旭自认为自己平时的自控能力很好, 这一刻却瞬间破防, 他着急拿起护士放置的记录看,因为刚送进来, 上头记录很简单, 名字、年龄、伤情,只有寥寥两行。 “廖哥,就是个骨折, ”孙洋洋开口。 “我就是问你怎么骨折的!”廖旭来气。 “我向家里出柜了。” 明亮的眼神里映满站在他床边的人的身影。 廖旭脑子嗡一声:“你疯了吗, 毕业了吗, 自己有能力了吗你就向家里说这些?” “你别担心, 我没说你,”伸手轻轻捏住廖旭的小手指, 他是躺着, 却抑不住满身年少轻狂从眼角眉梢迸发出来。 “现在我是担心自己吗, 我担心的是你!” 气和心疼, 两者极具饱胀得糅杂在一起, 廖旭摁住孙洋洋眼睛不让他看,自己抬头缓慢深呼吸了口, 可在孙洋洋说“我想早点带你回家”时, 到底还是湿了眼睛。 “疯子, 你爸也下得去手?” 孙洋洋嗯了声,没辩解:“廖哥,你能陪我躺会儿吗?” 廖旭收回手,盯着他:“床太小,两个男人躺不开。” “就一小会儿。” “不行。” 三分钟后,廖旭躺上了床,实在是没遭住孙洋洋微微失落的眼神,为了不挤着他,他有三分之一肩膀在床沿外。 门上有探视窗,小吴在外头候了会儿,偶尔瞧一眼,但看不到他们做什么,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床尾,一直不见廖哥喊他帮忙也就再次晃去了护士台。 病房里的两人肩膀挨着肩。 仿佛头顶不是雪白的天花板,而是广阔银河和漫天繁星。 “廖哥,你别有负担,按照我爸的脾性,这一棍我迟早要挨,我先把这苦吃了,等以后我再说谈了对象就不会为难你。” 这些,廖旭已经想到了。 “傻子。” “值得。” 孙洋洋动了下肩膀,微微侧过些,埋首在廖旭颈项里,鼻尖摩挲过耳垂,嗅着脖子里跳动的血脉,狠狠咬了一口。 廖旭吃痛地拧起眉头:“你属狗的吗?” “是因为你白天想分手。” 这一点,廖旭承认,是他错了。 沉默良久,他酝酿了自己很多想法,那一通电话也让他在那一瞬间有疑心,但也知道,孙洋洋不是那样的人,这小子够执着够狠,如若他不喜欢一个人应该会当即斩断关系求都求不回来,不至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只是..... 满肚子的想法最终只有一句:“你有毒。” 一生之中,总有一个人是自己的毒/品,就怕沾染了上了瘾,再也戒不掉。 孙洋洋又咬人:“你也是。” 廖旭笑了。 孙洋洋是懂他的,喜欢,又不敢太喜欢,所以要早点把他带回家让他安心。 “你现在腿折了,你爸不来就算了,你妈也不来?”廖旭问。 “我妈被我爸扣了,不准她来,现在在气头上。” “我多住段时间,陪你到出院,出了院住我那儿,我再请个阿姨给你专门煲骨头汤,”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个四五个月都好不利索。 “不用,”孙洋洋早打算好了,“我打算借住陆哥那儿。” “陆骁?你刚出柜住他那儿不怕坑死他?” “清白,不怕坑。” “等到出院再说。” “嗯....” 餍足的声音逐渐微弱。 骨折受伤很消耗精神,巨大的疼痛,身体的疲累,孙洋洋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廖旭不再开口,抬起右手摸了摸颈项里的脑袋,抹去他额头上的汗。 翌日,陆骁煲了大补汤来。 他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孙洋洋骨折,不仅诧异,也佩服这小子有这么股狠劲儿。他没待多久,因为从前天离开医院就觉得不舒服,昨天开始咳嗽头疼,口鼻一整个包得严严实实,既想来探病又怕把感冒传染给他们。 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 烧在皮肤上很灼热,但是皮肤内的骨头总渗着凉。 陆骁摸了摸额头,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往泊车区走,摁下车钥匙解锁滴了声,同时手机来电,剧组停拍后他跟着空了下来,坐进车里,连上了蓝牙,接通电话。 闷闷地喂了声。 秦州道:“我来接你吃饭?” “不了,”陆骁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说,“我想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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