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思忖的样子,“我用一个吻来代替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凯洛看着他的样子,刚刚艾斯特尔的话让他的胆子变得大了一些,试图讲条件:“一个不够……” 他的声音没什么底气。 “不够吗?”艾斯特尔顺着他的话退步道:“那两个呢?” 凯洛见艾斯特尔退步了,也没有继续提要求,“可以。” 艾斯特尔便低下头,先是轻吻了一下凯洛的发顶,“希望凯洛可以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的声音带着柔软的温暖,又亲了亲凯洛的额头,“希望我的凯洛可以永远健康快乐。” 凯洛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试图回应:“……你……你也是。” 接下来,在艾斯特尔有技巧的问话下,凯洛渐渐地把自己的过去说了出来。 那些难以回想的,令人难堪的,尴尬的回忆。 “其实他们挺好的,没有人对我不好,当我需要什么的时候,他们也会帮助我,可是……可是从来没有人选择过我,我永远都是那个被挑剩下的。” 凯洛磕磕绊绊地说:“我不够好,我知道,我想让别人接受我,我也想被人喜欢,我也想有一个总是第一时间选择我的朋友,可是我总是找不到……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很害怕……” 有很多话是不能对家人说出口的,凯洛的心里积攒了许多小小的希冀和想法,但他不可能把这些告诉他的父母,也不可能对唐棣说。 如果他有一个哥哥,他或许会把这些事说给他哥哥听,但他自己就是哥哥,他还能找谁呢? 艾斯特尔填补了这个空缺,凯洛把堆积在心里的想法全都倾倒给了艾斯特尔。 他一开始说的还有些条理,到了后面,就越来越零碎,语言支离破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了。 可是他还是在努力的说,他不想放弃这个倾诉的机会。 艾斯特尔脸上耐心的表情和时不时的回应是无声的鼓励,拂去了凯洛可能会有的尴尬和茫然。 马蹄踩踏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风吹着他们的脸庞,艾斯特尔的长发往前飘了飘,轻轻地掠过了凯洛的脸颊。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朵碎碎地照射下来,带来一种温暖的惬意。 凯洛零零散散地说了很久,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当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要补充了之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似乎那块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头已经完全消失了。 艾斯特尔抚摸着他的发顶,心里有些涩然,也有些柔软。 还是个孩子呢。 他感到自己的肩头多了一份责任,他觉得自己像兄长,像父亲。 他有呵护凯洛的责任。 回到庄园之后,他拿出了一半的时间用来研读和心理学有关的专业书籍。他希望他的凯洛像那些年轻的继承人一样,有着近乎傲慢的自信,敢于对任何人说“不”,能自己对自己的未来做出决定。 他读了许多书籍,写了很多笔记,也渐渐地开始尝试引导。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业余的阅读者,要想更了解这个领域,他需要一个引路人。 这没费他多长时间,艾斯特尔只略略权衡了一下,就写信给罗戈尼奥大学的校长,申请修习心理学专业。 他在几年前从这所大学毕业,当时拿的是经济学的学位,现在他要再去修习心理学,免不了让人感到奇怪。 艾斯特尔得到了校长的同意,于是带着凯洛搬到了城市里。 “这里离我的大学更近一些。”艾斯特尔对凯洛说:“不过,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再换,我有很多房产。除此之外,如果你都不喜欢,我们也可以搬回庄园。” 凯洛没什么不喜欢的,艾斯特尔住的地方,不论是哪里,都比他曾经的住处要好得多。 况且,他只要能和艾斯特尔待在一起,就觉得很高兴了。 “但是,你为什么突然又要念书了呢?” 凯洛对此感到了疑惑,他在艾斯特尔的书房里见过他的学位证,他明明已经从大学毕业了。 “这有什么‘为什么’?”艾斯特尔轻描淡写:“学无止境,凯洛,我对这个专业感兴趣了,所以就决定来修习一下。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消遣,不是吗?” 凯洛看看艾斯特尔,再想想整天希望自己生病从而逃避上课的心思,顿时有些羞愧。 ——看看艾斯特尔这个觉悟,他才是真正的享受学习,而不像凯洛,只把学习当成应试的预演。 凯洛今年初中毕业,离他上大学还有整整三年。 却得到了一个提前踏入大学校园的机会。 艾斯特尔给他申请了一个旁听生的身份,这样凯洛就可以跟着艾斯特尔一起上课了。 罗戈尼奥大学里的学生,大半都有削尖脑袋好挤进上流社会的愿望,可惜贫寒的他们多半没有机会,但现下来了一个绝佳的跳板,有消息灵通的大学生已经打算要和艾斯特尔发展出一些友谊来了。 所以,当艾斯特尔第一次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身边就围满了各色人等。 一位有钱有权的伯爵阁下可是他们平时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到的,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同学,如果还不知道好好把握这上帝赐予的好机会,就真是大傻瓜一个了,趁早放弃梦想,老老实实苦读吧。 “这是凯洛·希图尔特·斯洛格莫。”艾斯特尔微笑着向这些人介绍凯洛,“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继承人,他对大学生活有些好奇,我就带他来旁听了。” “继承人”这一字眼刚刚从艾斯特尔的口中说出,就发生了极为奇妙的化学反应,这个词汇让大多数人的脸上绽放出了热情的微笑,友善的话源源不断地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 “这么年轻,就这么好学,很值得我们学习。” “我敢打赌,你一定可以学好的。” 在权利和金钱的作用下,世界对凯洛释放的全都是善意。 但这善意又带着些隐隐约约的虚假。 “他们对你好,那是他们应该做到的。”艾斯特尔这样对凯洛解释道:“因为他们想在你的身上谋取一些东西,别忘了,凯洛,你现在可是一个年轻富有的继承人。” ……可我实际上不是,我终究是要回家的。 这个想法在凯洛的脑海中打转,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不会留在这里,他还有家人,如果他不回去,他的爸爸妈妈会多难受呢? 所以他是一定会回去的。 只是,他舍不得艾斯特尔。 那就让这场美梦做得再长一点吧。 凯洛陪着艾斯特尔上课,那摞厚厚的专业书凯洛也有一套,尽管有许多专业名词他根本不懂,但他还是努力地想要追上艾斯特尔的进度。 他查词典,预习,做笔记,但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他的阅读面不广,对事物的认知不全面,思维也不能完全打开。教授上课时跳跃性很强,凯洛常常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落后了,落后的越来越多。可越落后,他就越是想要追上去,其实他对心理学完全没有任何兴趣,那些枯燥的实验和长长的概念总弄得他头昏脑涨,可这是艾斯特尔感兴趣的学科,他想要学好,想要和艾斯特尔有共同语言,而不是总让艾斯特尔迁就他。 艾斯特尔不准他熬夜,但凯洛焦急,就悄悄在自己卧室里用功,但厚厚的教科书和上面冗长枯燥的叙述越看越讨厌,根本看不进去,他急得要命,又无计可施,最后气哭了。 他气这个学科为什么这么难,也气自己为什么不能更聪明一点,如果他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那该多好?就算是对这门学科感兴趣也好啊! 浓厚的无力感升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眼泪就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而且更糟的是他擦不干净,刚刚擦完,又有新的掉下来。 “凯洛,我可以进来吗?” 艾斯特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伴随着有规律的礼貌敲门声。 凯洛吓了一大跳,急忙把煤油灯熄灭了藏进床底,又把书胡乱地塞进被窝,擦干眼泪,揉了揉眼睛,假装自己刚刚醒过来,“请进。” 艾斯特尔推门而入,锐利的视线在并不明亮的卧室里扫视了一圈,他听力敏锐,凯洛和他又只有一墙之隔,他不可能听不到凯洛的动静。 他三令五申,要求凯洛按时睡觉,不过凯洛阳奉阴违,他一早就知道,也注意到了凯洛的急迫,只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晚上好。”艾斯特尔假装没有注意凯洛红红的眼圈,打开壁灯,在凯洛的床沿坐下,“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凯洛飞快地否认,他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我还没有睡着。” “那为什么还没睡着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艾斯特尔轻声问。 “没有。” 凯洛继续摇头,“我就是没睡着。” “是吗?” 艾斯特尔迅速掀开凯洛的被子,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几本书,摆出严肃的表情,“凯洛,我记得我嘱咐过你要按时睡觉,你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我在……看书。” 凯洛没有借口可以找,只能实话实说。 他的心情本来就没有平复过来,学业上的打击和艾斯特尔严厉的表情,一起构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何况夜晚人的情绪本来就容易崩溃,凯洛控制不住自己,呜咽着说:“我学不会……艾斯特尔,我学不会……” 当第一滴眼泪流下之后,更多的眼泪也就容易往下掉了,“我听不懂,我也看不来,我根本学不会……” 他对自己很失望,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就连听课都听不懂。 艾斯特尔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等凯洛渐渐安静下来,他才开口,“那你喜欢这门课吗?不要骗我,说实话。” 凯洛犹豫着摇了摇头。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学了。” 他说:“这原本就是我的兴趣,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 凯洛很执拗,“我要去。” “好,那我们凯洛去。”他顺着凯洛的话来,“你知道一个学生在听不懂老师讲课的时候会做什么吗?” 凯洛想了一下,回答道:“……努力跟上……看课本?” “不。”艾斯特尔挑起唇,微笑起来,“当一个学生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的时候,他会和他的同学交头接耳,会趴在课桌上睡觉。” “凯洛听不懂,可以不听,觉得无聊了,就找我说说话,或者睡觉,我们不和它较劲,好不好?” 艾斯特尔把凯洛藏在被窝里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然后把他安置到被子里,“睡吧,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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