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几人背后满桌的啤酒瓶,和开了的白酒瓶,宋时寒额角很快鼓起了几根青筋。 有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宋时寒拎起外套往门外走,同时给Cat打了一通电话。 —— 比起那些喝醉酒之后就大哭大闹的人来说,左陶的酒品确实算是好的了,在纠正了王秋的那一段之后,他又重新变回了安静状态。除了眼神看起来略有些呆滞之外,完全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小陶这酒量确实可以的。” 想起左陶刚刚一杯一杯和自己干的样子,司铮这会还有些心有余悸,大着舌头说道:“我都给他喝趴下了都。” 说着,司铮捂脸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已经开始后悔让左陶喝酒的这件事情了。 只是听到这里,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左陶机械性地眨了眨眼睛,他手上还捧着最后一瓶啤酒,伸手轻拍司铮的后背:“还喝吗铮哥?” 司铮:“……不喝了,你厉害你厉害。” 王秋醉得比两人还狠,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嘿嘿笑:“我桃真厉害,来……哥哥我陪你喝。” “该走了。”Cat低头看了眼手机,起身没收左陶的啤酒瓶,看了王秋一眼:“你也消停点。” 王秋‘哇’的一声就怪叫出声,解酒发疯:“呜呜,猫神凶我!”他半靠在左陶身上,说:“桃,她凶我。” Cat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着没发作。 包厢的房门此刻被人从外边离开,服务生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走到左陶身边停下,弯腰说了几句话后,走了出去。 看见这一幕,王秋止住怪叫,问左陶:“你晚上没吃饱吗?” “不是,队长还没吃饭,我给他带的。” 左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除了刚开始离座时踉跄了一下之外,勉强能走直线:“他肯定饿了。” “要我给你拿着吗?”Cat走到左陶旁边,扶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左陶摇摇头:“不用,我可以的,谢谢。” 纵然醉得不轻,但他始终有记着喝酒前给自己下放的指令,话但凡能少说就少说,也不要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将乖巧两个字贯彻到底就行。 这两个字已然刻进了DNA里面,从私房餐厅往外走,左陶一边强忍着剧烈的晕眩感,一边努力挺直腰背走直线,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刚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自己都被这种想法逗到,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因为看见王秋和司铮勾肩搭背没正形而感到沾沾自喜。 他想,整个队伍再没有谁看起来是比我听话而乖巧的了。 紧跟着又蔓延出了一点邪恶心思——可谁又能知道在我这乖巧的皮囊下,却藏着一个小小的恶霸呢。 这两天的天气始终是阴晴不定的。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出了会太阳,但是到了傍晚就又开始转阴了,这会晚风中更是隐约带着点湿气,天幕黑压压的,几乎看不见一颗星星。 可能就快要下雨了,路边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王秋刚想叫车,才拿出手机,扶着墙壁就要回头往店里走。 “你干啥去?”司铮在后边喊他。 王秋:“我忘了结账。” 话音刚落,迎面撞见从店里走出来的瘦高身影,王秋整个人愣在原地:“队长?” 只见宋时寒一头细碎黑发散乱,闻言将脸上挂着的黑色口罩拉下来一些:“已经结好了。”露出的半张脸侧颜棱角分明,薄唇微微抿着,透出几分冷峻的气质。 王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宋时寒没立刻回应,他迈步走到几人身前,目光却落向蹲在路边上的左陶身上,他‘嗯’了一声,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地说:“来接我毒唯回去。” 王秋张了张嘴:“额……” 左陶完全没注意到他们那边发生的事情,受到酒精的影响,他心脏砰砰乱跳,人也晕的更加厉害了,时不时地还伴随着一点反胃的感觉,方才还残存的理智被风一吹,已经彻底消失的差不多了。 他就坐在地上,用双手托着脸去看停在自己身前的银色跑车,莫名觉得好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哪见过。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好像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嗓音微凉—— “左陶。” 左陶觉得自己眼皮好重,不是很想搭理,他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垂着脑袋装作没有听见,还在思考着自己之前是不是见过这辆车。 “左陶?”宋时寒蹙紧眉头,又叫了一声后,回头看跟上来的三人:“他喝了多少。” “其实喝的不算太多,我盯着在。”Cat道:“白酒只是喝了一点,其他都是啤的了。”说到这里,她也皱起了眉毛,明明刚喝酒的时候左陶还跟没事人一样,顿了顿,说:“可能是混着酒喝的原因。” “啊,我想到了。”左陶忽然开口打断几人的交谈,他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又伸手去指面前的跑车:“这是我哥的车,对吧?” 众人:“……” 车主都在你面前站着在了,你说呢? 王秋已经有些不忍直视了,他转过身对着司铮的脸憋笑。 宋时寒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无可奈何,他上前半步搂住左陶的腰,掏出车钥匙将车打开后,将人往副驾上塞。 闻到熟悉的清冽气味,左陶来不及思考,他反手抓住宋时寒的衣角,不解地出声:“等一下,你为什么会有我哥的车钥匙?” “……”宋时寒摁了摁额头,垂眸看向左陶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沉默了半秒:“嗯,我借的。” 众人再次:“……” 左陶却不疑有他,他懒洋洋地将自己从餐厅打包的饭菜抱好,点点头问:“哦,借的啊,可是我哥为什么要借给你?” 宋时寒没理他,将车门关上后,就径直走向了驾驶室,让剩下的三人在后座挤挤。 等大家都上车坐好,左陶半天没戴好安全带,逐渐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时寒有些看不下去,他轻轻侧身过去,伸手接过左陶手上的安全带。 左陶满意了,他轻轻拍了一下宋时寒的头,说:“谢谢你啊。” 车内的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 宋时寒手上的动作微顿,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 司铮在后边心惊肉跳:“队长……别和醉鬼计较。” “醉?”左陶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还有些吐字不清:“你在说我吗?我才没坠。”笑话,我是什么人,青岛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说的就是我了。 王秋弱弱补充:“队长,看在他是你毒唯的份子上。” 宋时寒没说话,将安全带扣上之后,他一脚油门踩下,在跑车的轰鸣声中,一路往野火的基地驶去。 路程才行驶一半,天就开始下起了雨水,起初只是小雨滴,紧接着越来越大,很快整座城市都倒映在了雨幕之中。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大雨驱散了些许醉意,左陶将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隙,因着灌进来的冷风,虽然还是觉得晕,但是却要比刚刚舒服一些,至少那种反胃的症状稍微好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跑车在平稳的道路上停下。 左陶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不断来回摆动的雨刮器,又隐约看见不远处基地的灯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基地。 只是…… 将车窗彻底摇下,他探头出去看着依旧在下的暴雨,又看了看地面上堆积的水洼,有些苦恼地又缩了回来。 宋时寒将他的安全带解开,问:“怎么了?” “外面在下雨。” 左陶踢了踢自己的鞋子。他开始严格要求自己,作为一个听话乖巧的小孩,仪容仪表当然也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不能下车。 因此话说的十分理直气壮,哼哼:“我穿的是小白鞋,不能下车。” 后座的几人意识到不对劲,本着溜之大吉的原则早已经逃之夭夭,纷纷感慨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让左陶喝酒了。 宋时寒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揉额角了,调出手机的天气预报,企图和左陶讲道理:“左陶,你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吗?” 左陶凑过去努力看清:“八点?” “嗯,明早八点。”宋时寒回答他:“你要一直在车里坐着吗?” 左陶点头:“嗯,要的。” 宋时寒有一瞬间的失语,半晌,他将汽车熄火,没再说些是什么,而是直接推开驾驶室的车门。 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关闭,头上的阅读灯渐渐熄灭,车内逼仄的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当周围的环境变得漆黑,听觉反而变得敏锐了起来,左陶听见脚步声慢慢远去,然后彻底被暴雨声淹没,再也听不见。 左陶撇撇嘴说了声小气,他本来还以为对方至少会陪他一会的,谁知道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够意思。 一个人还是太无聊了。 过了会,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牛皮纸袋,又意识再不给宋时寒送饭的话,饭菜很快就要冷了。他咬了下嘴角,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运动鞋,开始自言自语:“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谁知道话音才刚刚落下,方才消失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又穿过雨声传来,紧接着副驾驶室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左陶微微一愣,才刚抬头,就看见一件尚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兜头落下,将他上身罩住的同时,伴随着从车外涌进来的冷风里,淡淡檀香尾调中还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柑橘气味。 仿佛已经不存在很久的智商与意识终于稍微回笼了一些,随即很快,左陶渐渐意会出了那么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宋时寒倾身弯腰,轻松将左陶打横抱起。在跑车的前照灯下,细密的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而他冷淡的眉心依旧轻轻拧着,轻啧了声后,说:“麻烦。” 略有些不耐的语气中,却又带着一点无奈。 左陶动了动嘴唇:“……” 因为醉酒而离家出走的三魂七魄在此刻终于彻底归位。他颤颤地抬头,在逐渐清晰的画面中,他看见男人下颌锋利流畅,表情平静冷淡,像是初冬的雪。 感受着对方炙热的胸膛中正有力跳动的心脏,左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多希望这就是一场幻觉。 但现实却充满了骨感。不由自主的,他脑海中开始一幕幕回放着之前从餐厅走回来的画面,左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所以从刚刚到现在,这个人一直都是…… 老天, 我难道是笨蛋吗? 将自己的外套给了左陶,宋时寒穿在里边的白色衬衣很快被雨水浸透,见左陶半天没说话,他脚步不停地低头看了一眼,眼神很快就从探究转变成了了然:“认出我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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