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医务室买了几种治疗肠胃炎的非处方药,阿姨把药递给他时才从声音认出人来,瞅着口罩上方那双熟悉眼睛笑着说:“小云啊,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又忙着比赛?” “嗯。”唐云浅淡笑着应了声,没有叙旧的意思,付钱后就离开了。 他拿着药回到实验室的时候言不喜正趴在水台上吐。唐云忙快两步进门,扶着胳膊为他顺背。“怎么了这是?”他做的面条应该是没问题的,牛肉也买的刚煮出来新鲜货,不至于把人吃吐。 “没事,我吃太快了。”言不喜打开水龙头,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都冲下去,掬了捧水漱口后又顺便洗了把脸,冷水扑在脸上让他懵沉的脑子清醒了些许,水珠顺着劲刃轮廓线滑下来滴在台面上,他的睫毛浓密又长,沾了水后乌黑,就这样扶着水台喘息了好久才逐渐平稳。 唐云扶着他手臂,见他面色发白,说:“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言不喜转过身,缓慢在最近的凳子上沉重坐下,后背靠在椅背上疲惫垂下眼皮休息,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累了。 就算吴飞他们把他夸得有多神,但他到底是个人类,吃了二十多年人粮食。高强度作业这么久,胳膊上还有个没长好的伤口,饭也没吃多少,身体能撑到现在也是勉强。 “唐云。”言不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音色低哑,没有平常的挑逗和风流,好像对他发出求助一样微弱可怜的说:“你过来,让我靠一下好不好?” 唐云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见他这幅憔悴衰弱模样,最终还是走过去。言不喜感觉他在身边坐下,闭着眼一歪头沉沉倒下去枕在唐云大腿上。 唐云:“你——” “你身上好香啊。”言不喜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老老实实躺着,闻到唐云身上风清白兰香气,就和一开始在喧闹网吧,在烟熏火燎烧烤店里闻到的一样,干净清新的没有任何变化。 唐云垂下眼皮,见言不喜染了棕色的头发在发根那里长出了半指长黑色,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下。“你该剪头发了。” “好。”言不喜手搭在他膝盖上,在这简陋的环境里他却好像睡在席梦思上一样安稳舒服。“听你的……” 平日里言不喜的头发是不让任何人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云就成了例外。 疲惫身躯被击垮,言不喜小声说:“我睡一会儿,十分钟后叫我。” 腿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言不喜就在这两句话间睡着了。 唐云知道他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需要好好休息,十分钟过去后他依旧安静坐在那里并没有吵他,直到腿麻了两轮,窗外再也没有学生路过声音,唐云看了看墙上挂的表,已经凌晨十二点了。膝盖小心挪动了下,手掌垫在言不喜头下,腿一点点从下方挪出来,侧身拿了摞桌上书放到头下给他枕着。做完这一切后唐云小小出了口气。 唐云把言不喜吃剩下的垃圾收拾了打包往外走,但却并没有离开,把垃圾放在门口后又折回来,垂眼皮站在桌前翻动那两摞实验数据,薄的是言不喜计算完的,厚的那一摞还没有计算,一共有四种字体,是课题组四个人写出来的,唐云一看那肆意张扬的行楷就知道是言不喜的,翻到中间时候他指尖停顿,把那张抽出来,看着实验得出的数据对比分裂周期,扭过头去看了眼熟睡的言不喜,带着些许无奈苦笑。“数据都错了。” 他不是愿意管闲事的人,而且在他心里言不喜平日游街搭话临时抱佛脚纯属活该。但那一张不是言不喜字迹,是别人测出的结果。等言不喜算到这里时候也会发现错误,按照这人计算速度,那时候再重新实验恐怕来不及。 唐云看着那人柔软的头发垂在脸上,睡得十分安稳,极轻舒了口气,拿起不知道谁团成一团的白大褂,从抽屉里取了双塑胶手套,尽可能放低声音开仪器,拿出烧杯食管和胶皮管,重新进行测算。 化学实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步错步步错,唐云一边操作实验一边把那摞错误数据进行重新修正。等这一切都做完把东西归原位,已经四点多了,唐云坐在桌前看着还在沉沉睡的言不喜,窗外天蒙蒙亮,凌晨的楼里十分寂静,实验室内只能听见墙上钟表指针哒哒走动声响,过了会儿又响起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沙沙声。 吴飞提着午饭推开门,见唐云低着眼皮坐在中央桌前手握原子笔刷刷计算,手里豆浆直接被捏蹿出来。“唐——” 唐云眉头一蹙,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回头看了躺在凳子上酣睡的人,这人太缺觉了,从昨晚睡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迹象,朝外轻飘挥了下手,示意吴飞出去。 正是饭点,学生说话和单车摩托声音从走廊上敞开的窗户传进来,唐云放缓动作关上,将外界声音与实验室隔绝。吴飞擦着手上豆浆讪讪问:“唐学长,你怎么在这里?教授他……” “我不是来找教授的。”唐云站在窗前,下眼睑因为熬夜有了浅浅黑眼圈。“你们数据什么时候交?” 跟言不喜的平易近人不同,吴飞站在唐云身边,总有种自惭形秽的心虚感。“明天下午,我怕言不喜自己算不过来,来帮忙。”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唐云问:“他一个人?” 吴飞忙解释。“不是我们欺负他,是他自己要一个人算的,他平日里不来,所以让我们把数据留给他,结果这次教授——”吴飞偷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唐云,反复措辞后说了个。“神来之笔,所以就……”开始熬肝了。 唐云垂下眼,这个人好像一直这样,吊儿郎当但又十分仗义让人觉着安全。他领着吴飞进实验室,坐在桌前把最后一小叠算完后摞在一起朝他推了推。 吴飞喉结滑动吞了口口水,瞠目结舌看着这厚厚一摞脑细胞,这人一晚上零一上午计算他们这群凡夫俗子三个周的量。 鬼才唐云胡,传说诚不欺我。 唐云把笔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很轻,透着丝难以掩盖的疲惫。“如果小言问起来,你就说是你算的,别告诉他,别提起我。”出门前,唐云又回头看了眼依旧在睡的言不喜,这么多天操劳加病加伤,这人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 “他太累了,别吵醒他。” 作者有话说: 小唐很风云,但为什么同在一个系的小言不认识。因为这瓜娃子平时都不上课,不务正业,心思只在吃喝玩乐上,连自己导师姓什么都没关注过,更别说系里谁谁最牛x了。其次是,小唐比他大几届,没错,这是年下!
第30章 海螺姑娘 言不喜在唐云走后半个小时就醒过来了,揉搓惺忪睡眼,猛然察觉天都亮了,实验室内只剩下他自己,唐云竟然没有叫他,当下暴起一声“卧槽”蹿跳起来,看了下墙上挂钟,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言不喜恶狗扑食一样冲到桌前,手忙脚乱去扒那摞收拾整齐的数据本。 跟他行云流水楷书不同的娟秀字迹犹如清泉潺潺出现在纸上,言不喜翻腾动作逐渐放轻,狐疑的扫过一页又一页至到最后。 都算完了。 当下有种自己还没睡醒的错觉?眼见四下没人他傻逼的拧了下大腿。 疼。 确实不是做梦。 桌上手机电不知道被谁给充满了,言不喜输入826498解锁后眉尖一压,心里突然有了个模糊猜测,唐云为什么不叫他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 “喂。”言不喜单手撑在实验桌上,另一只手随意翻动着桌上数据,小臂肌肉收的紧实有力,对电话那边吴飞道:“我跟你说件神奇事儿,昨晚我不小心睡着了,结果有个海螺姑娘潜进实验室给我把数据算完了。” 那边的吴飞大大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唐学长熬的通宵算是喂狗了,这货竟然一睡醒想的是神话故事。 吴飞虽然不平但苦于学长叮嘱,不能说出那一片来自前辈的悉心关爱。“海螺你大爷,我昨晚就想你这逼人不靠谱,半夜去看了一趟发现你睡的跟猪一样,所以把数据拿出来找了好几个学长为我们赶了通宵。”这话他推敲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漏洞。 依照学长的话说那些数据都是他算的,独领功劳根本不靠谱,因为他这个庸才算不出来。只能半真半假编造出几个优秀学长搞通宵帮助苦命小白菜这一完美借口。因为吴飞认定言不喜不会深究,毕竟这货连他们导师姓唐还是姓李都不知道,更别提学长们谁是谁会帮他们。 “这样啊。”言不喜尾音明显低了几度,但又觉着没什么可失落,唐云本来就不是什么优秀大学毕业人才,就算知道他的困境也有心无力,能在百忙之中给他来送口吃的已经足够让他感动。 言不喜挂断电话,舒展筋骨长长伸了个懒腰,在椅子上睡了半夜肩膀板的酸疼。拿起桌上数据本塞进包里,环顾实验室被收拾的很干净,甚至他之前换下来胡乱搭在椅子上的衣服都被叠得整齐码在那里一摞,是谁干的不言而喻。言不喜的心里再次被点了滴蜜,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东西后就跨着包迈着步伐回家了。 言不喜站在门口摁门零时候,心里忍不住跃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欢愉期待这扇熟悉厚重的大门打开。 响了大概四五声后,唐云穿着一身居家服一边刷牙打开了门,看见言不喜胡子拉碴浑身散发捡破烂的沉沦气息站在门口,没有任何惊讶,含着牙刷点了下头把人让进来,关上门后又进了洗手间去吐牙膏沫去了。 言不喜缓慢眨了下眼,不知道这人怎么会在这个点刷牙,但那股思念在看到这人时得到缓和,换完鞋丢下沉重背包。虽然睡了将近一天,但坐在椅子上枕书并没有让他身体休息好,依旧疲乏的很,沉沉在沙发上躺下。 唐云从洗手间出来,见言不喜躺在沙发上低垂着疲劳眼皮昏昏欲睡,深邃眼窝里黑眼圈熬的发青。“去卧室睡吧。” 沙发终归不如床舒服,这人需要安稳睡一觉来缓解疲劳。 言不喜抬了抬眼皮,本来想说不用,但话出口前又想到自己在关实验室禁闭时候的雄心壮志,虚脱的抬起一只手臂。“你来扶我一把。” 唐云带着丝警惕,走过来试探又小心的握住手臂把人沉重的拉起来,言不喜坐起来,顺势把手臂搭上唐云肩膀,整个人重量压的唐云脚下一摇。 言不喜就像个刚从战场下来的英勇伤病一样,累的什么歪心思都没有了,在唐云少有的纡尊降贵和温柔仁慈中享受了一把特别待遇——送回房间。 刚关上房门,言不喜嘴角就已经忍不住的飘起来了,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在唐云毫无警惕情况下反客为主直接把人抱住压在床上。 唐云惊呼:“言——” 言不喜把人牢牢压住,抬起头,眼里闪烁两簇恶劣小火苗。“你为什么要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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