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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季安笑了一下，罗越戳他的腰：“你笑什么。” “我的话，单纯觉得，我要是哪天成了个将军，一定要狠狠踢我爸一脚。” 罗越：“你好中二。” “我当时也就是中二的年纪。”张季安稍微坐直身体，道：“我看了一下你的剧本，说一下我的想法。” “嗯。” “我觉得并不存在你说的，明浩一开始内心就喜欢当兵的情况。” “诶？” “你看，剧本一开始就说了，明浩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整天和同院的小孩偷鸡摸狗，长大一点后，就开始频繁出入酒吧勾搭女孩。 他会进军营，最直接的一个原因就是平日里的狐朋狗友犯了事，他的父母才借机把他送了进去。我们可以断定，早期这个人的性格，是十分无能且恃强凌弱的。” 张季安顿了顿：“这种人，在军属大院也不少见，他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欺负勤务兵。” 罗越：“……” “我爷爷当时就有个勤务兵，我非常不喜欢他。觉得他身为一个堂堂男子汉，穿着这身绿衣服，却不上场杀敌，尽做些媚上欺下的行径，不是我家的人，却在我家进进出出的，比家养的狗还烦人。” 罗越：“……” “除去自己的父母，大院小孩接触最频繁的其实就是这类勤务兵，看不起他们的小孩不少，暗中捉弄他们的人也不少，所以大院里的小孩，对「兵」是很看不起的。 他们自己进去，只要不犯错，混个几年就可以往上提了。这些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我不觉得明浩是因为内心喜欢而在军营里发愤，我想是因为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让别人看得起自己。” 罗越点了一下头，肯定张季安的话：“压力。” “是的，压力。还有就是焦虑感，在出色的父母庇佑之下，怎么让别人看到属于你的光彩。”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张季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也不完全是，我小时候虽然是个小混蛋，但我从来不捉弄勤务兵，我爷爷会揍我的。” “嗯嗯，所以你还嫉妒他们。” 张季安：“……” 罗越大笑。 张季安无奈地道：“是有那么一点儿，勤务兵的年龄都比较小，爷爷很喜欢他的勤务兵，把他当自己的半个孙子对待，平白无故被分走一半的爱，确实是有点不爽的。” “很好。”罗越说着爬了起来，在小本本上开始写写画画，张季安也好奇地偏过头去看，只见罗越在纸上认真写了「明浩」两个字，然后拉出三道线条，第一条线条边写着「原本就喜欢」，第二道线条上写着「为了争一口气，压力大」，第三道线条上写着「嫉妒」，然后他在第二道线条上重重画了两笔。 “你演一个角色，都是这么做的吗？” “并不是每个都会，这样太累了。有些复杂的角色，需要做角色解剖，但是现在很多角色其实都很符号化，比如帅气多金、傲娇、自卑什么的，这些都是运用套路就可以表现的，而且表现的效果会很好。 我一开始也没想对明浩做角色解剖，这个角色太典型了，一个军二代，当了兵后奋发图强，成为一个优秀士兵，剧本更注重的也是动作戏。 不过杨老师是个认真的导演，对待认真的导演，拿套路化的东西去糊弄他是不行的。”罗越又写了几笔才道：“或许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不会差很多，一般观众也看不出来你哭是因为痛了累了还是沙子进眼睛了，但是这东西糊弄不了导演，也忽悠不了你自己。” “所以你一开始是打算忽悠杨导演？” 罗越扁扁嘴：“我错了还不成吗。”其实他也不算错，就是本末倒置了，太过于注重自己体能上的训练，一心想要拍出好看的动作戏，忽略了人物揣摩而已。 张季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那么你们这次要拍多久？” “预计三个月，但是也说不准。” “三个月见不到你。” 罗越停下笔，侧头看着张季安，张季安也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清晰地印出他的脸。 这一次拍摄因为涉及到一些机密，大部分场景是全封闭的，演员也要签保密协议，再大的大牌也不能随意出入剧组。 这是他们事前就知道的，两人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罗越是舍不得，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没有享受够这种甜蜜的感觉，就要分开这么长时间了，他真的舍不得。 他不敢表露出自己的不舍，这样太难堪了，没想到离别在即，张季安却主动提了出来。 “你可以来看我的，探班。” “被曝光了，不是会雪上加霜？” “会的吧。”罗越无奈，而且这次的剧组，恐怕也不会允许探班：“不过，我要是有假期，就会回城里见你。” 张季安笑：“我们这样，算不算异地恋？” “哈哈，哪有这么夸张，还在一个城市呢。”罗越凑过来，把下巴抵在张季安的肩膀上：“好奇怪啊，都还没有分开，我就开始想你了。” “我也是。”张季安侧过脸，鼻子轻轻蹭着罗越的脸，他的鼻子有点凉凉的，蹭在脸上，像是有狗狗在舔。 “你这样弄得我好痒。”罗越笑着想要躲开，张季安却按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躲避，两人的视线对上，一时就都移不开了……
第五十八章 开拍 正式开拍前，剧组照例先拜神。杨成则这种老导演十分信这个，拜祭的仪式也很正式，有些东西杨成则甚至亲自动手去摆放，罗越裹着个军大衣跟在杨成则身后进进出出，递东递西的。 他这咖位还这副狗腿的样子让剧组不少人背后议论，甚至是剧组里面的人。 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罗越有点殷勤过头了。 罗越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来上头香。”待大家都站好位后，杨成则突然道。罗越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这个剧组背景牛逼，能进来的都不是什么小角色，乱七八糟的天王天后，罗越就见了一大堆，有些是连他都要见了都得老老实实喊前辈的。 杨成则是认可他，摆出态度，巩固他在剧组的地位，罗越自然也会投桃报李，支持他这个导演的工作。 上完香后是大合照，罗越排在正中间，杨成则都往左边侧了一步，又是引得无数议论。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尖刀》终于开拍了！ 前两天剧组还处于磨合状态不会出现同时拍摄多个场景的情况，拍摄也是按照剧本的顺序进行的，帮助演员快速入戏，第一场戏甚至不是罗越的戏，而是饰演罗越的小孩，和自己的爸妈发生矛盾的戏份。 都是老演员，小童星演技也很好，整个剧组的气氛还算融洽。 罗越更是热呵呵地端了个杯子暖手，坐在杨成则的身边看摄影机。 “这小家伙很有灵性。”杨成则抽空跟罗越扯了两句。 “哈哈，让我想起我小时候。” “得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小时候演的戏我看过，不堪入目。” “也没那么糟吧。”罗越不生气，杨成则话是这么说了，但他的语气里面并没有太多的嫌弃感在。 “你的读后感我看了，用词狗屁不通，怀疑你小学毕业了没，不过人物几个点抓得很好，特别是傲慢这个点，明浩这样出身的人，必定是傲慢的。 一个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的人，会为了什么而努力，就是傲慢，因为傲慢，看不起其他人，所以不允许自己比其他人差。今天的戏，也少改了一点，待会儿你仔细看。” “哦。” 杨成则顿了一下：“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张季安帮了我不少，我抓着他做了一个心理分析。” “呵。”杨成则讽刺地撇了一下嘴：“难怪。” 罗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成则，突然道：“你认识安图吗？” “我徒弟。” 罗越恍然大悟，原来是一脉相承的嘴贱。 六七岁的小明浩还是很可爱的，有着一张肉嘟嘟的粉嫩小脸，眼睛黑得像两颗小葡萄，尽管他顽皮捣蛋，但是学校里的老师都很喜欢他，同学们也愿意跟他玩，女孩子们更是成群的簇拥在他身边。 那个时候的小明浩眼里，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阳光是明媚的，这个世界是这么的美好。 于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明浩，越来越熊，终于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个人见人厌的熊孩子。 在他又一次逃课，被勤务兵从网吧里提溜回来，他的父亲怒了，抽了扫帚条揍他，他的母亲想要阻拦，却被他的父亲一句话挡了回去。 他的父亲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愤愤地道：“再不打，这人就真的完全废掉了，书不会念，学也不好好学，长大后能做什么？ 啊？他要是没他老子娘的钱，他算个屁，早被外面的小流氓混混揍死了，打架都打不过人，他连小张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张就是父亲的勤务兵。 画面一转，被揍得发烧的小明浩躺在床上哼哼，但是没有人理他，没有热水没有鸡汤没有父亲的安慰母亲的怀抱。 小明浩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想要大叫，想要大哭，又想要离家出走。 他想了想，收拾好自己的逃难小包，搬了凳子，爬到窗台边的水管上，开始往下爬。 这套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了，但或许是今天发了烧，手心全是汗，他有点抓不住水管。 爬下去就自由了，跑得远远的，再也不用看老爸的臭脸。老妈会伤心吧，可是她今天和老爸是一个鼻子孔出气的，就这么看着，也不拦一下。真的是，现在开始，也讨厌她了。 感觉屁股还是很疼，臭老头下手实在太狠了，自己肯定不是他的亲儿子。 这样想着，小明浩的眼睛就有点酸酸的，涌出来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好，要抓不住水管了，脚底一滑，小明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朝后跌去。 “啪啪啪。”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小演员的表现实在太好了，他的演技就很不一般，最精彩的是最后跌下去的动作，那么干脆，很好地呈现了往下跌这么一个动态的场景。即使明知道没有危险，也很少有人能做得这么干脆的。 “真的是很厉害的小家伙。”罗越也夸赞他，他和杨成则正从屏幕里观看回房。 小明浩被打趴在地上，他父亲指着勤务兵骂他的时候，小明浩看了那勤务兵一眼，大大的眼睛里却没有意思怨恨，嫉妒，只有满满的不屑，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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