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安淮打了声招呼:“沈文越。” 是沈文越,不是文越哥。听到安淮的称呼声,沈文越的内心再一次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他强行露出一个笑容,开始怀念以前:“你以前都叫我文越哥的。” 安淮下意识地朝着程朔坐着的角落看了一眼,程朔的占有欲有时候会体现在奇怪的方面,比如在喊哥哥的时候,程朔有很多次都在他的面前强调过,只能对着自己喊,不能喊其他人。 再者,以现在他和沈文越之间的关系,喊全名才是合适的,客套的。 于是安淮没有接话,沈文越好像也不在乎安淮有没有回答,开始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地开口:“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欺负你,看不起你,只有我朝你走了过去,对你说,以后我来保护你。” “我一定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吧,”沈文越自信地笑了一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沈文越试图用他和安淮的初见来唤起安淮的回忆,让安淮想起他们最开始的亲密,和他对安淮的好。要知道,在整个高中生涯,如果没有他的保护,安淮肯定会一直被霸凌,被其他人轻视欺辱。 角落里的程朔冷冷地,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沈文越静静等待着安淮的回答,期待看到安淮陷入回忆,面色动容的样子,然而他等到的却是安淮的轻轻摇头:“你不是第一个。” 沈文越脸上的笑容慢慢碎了。 程朔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 “第一个这样对我说的人,是程朔。”安淮捧着橙汁,他的指尖慢慢在玻璃壁上滑动着,陷入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回忆中,“他说他会成为我的专属长/枪,希望我也成为他的专属短/枪,他会一直保护我,而且……” 安淮转头,对上了沈文越颤抖的瞳孔:“他也做到了。” 程朔带给他的只有安全感和保护,不管是在游戏中,还是在现实中,只要他面对危险,只要他需要帮助,程朔都会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 而沈文越口中的“保护”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口头上的承诺,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的行动。 而且相比起之后,沈文越给自己带来的精神言语霸凌,轻视和戏弄,以及网暴,他的那句“我保护你”就更算不上什么,甚至显得非常可笑。 那真的是保护吗? 然而沈文越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结症所在,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端起调好的薄荷冰,猛地灌了一口,被辣的闭上了眼睛,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呛了一下,语气当中夹杂了质问和愤怒:“所以你一直把我当成,咳咳,程朔的替身,咳咳,是吗?!” 哇,替身,这么刺激。酒吧老板看着沈文越狼狈的样子,假装低头擦杯子,拼命忍着笑意,竖起耳朵,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安淮有些匪夷所思地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沈文越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摇头:“不,我之前把你当朋友。” 很好的,唯一的朋友。 程朔挑了下眉,满意地换了个姿势,欣赏着沈文越落水狗的姿态。 沈文越双手放在吧台上,脱力地撑住自己的额头。薄荷冰的薄荷素含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范围,刚才的那一口酒辣的他喉咙都在发痛,嘴巴更是失去了知觉,他抖了抖嘴唇,本来想问安淮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吗,但又觉得是在自取其辱。 朋友。呵,朋友。 “但是说到这个,”安淮顿了顿,“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程朔突然坐直了。 沈文越刚刚变得死寂的心又一次跳动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抖了抖手,转过头看向安淮的侧脸,带着几分绝境中的期望问:“什么?” 安淮:“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成为朋友?”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问题,沈文越本来就不清醒的头脑在情绪和双重酒精的冲击下,已经变得混乱。 他开始吐露一些自己内心深处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甚至自己都没那么清楚的真心话:“那个时候,我刚刚知道自己……并不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我的身份甚至见不得光,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但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一条更加落魄,更加破碎,更加没有生气的野狗。” 酒吧老板狠狠皱了皱眉,眼神不善地盯着沈文越,通过刚才的谈话,他能够听出沈文越说的“野狗”,就是高中时期的安淮。 角落里的程朔站了起来。 面对这个侮辱性的称呼,当事人安淮反而没有什么大反应,他点了点头,当时的自己确实很狼狈,确实很像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犬。 “我看到你缩在角落里被其他人欺负的样子,我竟然觉得高兴,有一股快意。”沈文越已经完全醉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神迷离,“我当时在想,如果我成为这个人的救世主,会怎么样?” 私生子的身份让他原本高傲的心跌落泥潭,变得迷茫,而看到当时的安淮,他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好像突然找到了目标,想品尝被人当做浮木依靠,被人当做唯一救赎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爽了,”沈文越看着安淮,“你可以随意践踏他,随意使唤他,随意拿他撒气……反正他永远都是你身边的狗,绝对忠诚,绝对不会离开你……” 剩下的话沈文越没能说完,因为程朔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下颌错位的“咔吧”声音响起,沈文越随着程朔的拳头从椅子上飞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又是一声闷响。 安淮一惊,他甚至没注意到程朔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看到被打翻在地,掉了几颗牙还吐出血的沈文越,安淮立刻拉住了程朔的手,着急道:“禁赛!队长……哥哥!” 虽然沈文越所在的CDG战队已经四分五裂,马上面临解散,但只要CDG战队一天还在,沈文越一天没有和CDG战队解约,他就还是DFL的职业选手,根据联盟的规则,职业选手是不能打架互殴的,否则就会面临禁赛的惩罚。 酒吧老板刚想拍手说打的好,听到安淮说会禁赛,他也惊了一跳,连忙过来拉住了程朔,免得他继续暴打沈文越,把沈文越打个半死事小,禁赛的事情可就大了! “你别动手,我来帮你打!”简年也听到了禁赛的事情,他从楼上的包间探出头,气的眼睛都红了,“下贱东西,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玩意?!” 庄煜跟在简年的身后走了下来,看向酒吧老板:“动手的是我们三个,和程朔没有任何关系,对吧?而且店里的监控正好坏了。” 酒吧老板和他对视一眼,露齿一笑:“对啊,谁看到程朔打沈文越了,没有啊?他是自己摔的,和程朔可没有任何关系啊,我们都是人证。” 剧烈的疼痛让沈文越清醒了几分,他听着几人的对话,愤怒道:“你们……” 剩下的话他也没能说出来,因为简年已经手动让他闭嘴。 被拉住的程朔定定站在原地,深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沈文越,看着沈文越被简年打的奄奄一息才缓缓移开视线,猛地抱住了牵着自己的安淮。 安淮轻轻拍了拍程朔的后背,明明最该生气的人是他,难受的人却是程朔:“没事的,没事的。” 程朔抱的很紧,安淮稍微有一些喘不上气,但他也没有松开,只是一下一下地安抚着程朔:“别多想,哥哥,我不在意的,都过去了。” 打累了的简年气喘吁吁地停了手,他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沉默了几秒,用眼神和酒吧老板对话:程朔原来在恋爱里是这样的吗? “不公平……”仰面倒在地上的沈文越居然还有力气说话,“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对我不公平!”
第86章 听到沈文越的话, 简年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挽起袖子,准备再给他来一拳。 这一次是程朔拦住了他, 程朔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缓缓松开抱着安淮紧锢的手臂,走到了沈文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沈文越,语气当中多了几分怜悯。 “不公平吗?可是命运给过你至少两次机会。”程朔想来甚至觉得可笑,“但是你一次都没有抓住。” 程朔缓缓道:“第一次, 是你的母亲带你进程家大门的那一天。如果你那天没有推我下楼梯,说不定你早就已经姓程了。” 当时的程父程母很相爱吗?当然不, 他们本来也只是商业联姻,程父立的深情人设一直是做给外面看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大家没有想到他会在外面有一个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公开的私生子。 而程母说要离婚,一开始其实只想试探, 让身为过错方的程父“大出血”, 想让程父把手上的东西分出来,让程朔能够拿到更多的东西, 不至于全给沈文越。 但再次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 沈文越居然推了程朔。 那么高的楼梯,如果不是楼梯上铺着地毯,如果不是程朔身手敏捷, 在被推的那一刻就反应过来, 及时地抓住了楼梯上的扶手,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程老爷子在那一刻了然, 知道了这个私生子的本性,从第一面起,他就看不起沈文越,他不会让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接手程家的公司,他不放心。 除非沈文越能有所改变。 但事实证明,人心易改,本性难移,沈文越这些年半点长进都没有,没有想着怎么提升自己,没有学会怎么管理好一个公司,反而攀比着程朔,同样去打了职业,还没能打出成绩。 样样不如程朔。 程老爷子已经完全失望,感到心寒的同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程朔的身上。 如果沈文越当时没有那么做,以程父喜欢沈母的程度,还有对沈文越的溺爱程度,肯定会把手上的所有东西全都留给沈文越,并且不断给老爷子吹耳旁风,让老爷子喜欢沈文越,多培养沈文越。 而那时的程朔已经离开了程家,并且明显表现出了抗拒的姿态,沈文越成为程家唯一的少爷轻轻松松,改姓程也是顺手的事情。 再亲的孙子也没有身边的陪伴好,人老了更容易心软,只要老爷子态度软化,只要沈文越稍微争点气,朝正确方向努点力,整个程家至少有一大半都能落在沈文越的手上。 所以说,沈文越现在的一无所有,全都是他自作自受。 “第二次机会,”程朔顿了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皱眉说了出来,“如果你在和安淮初见的时候,没有那些龌龊轻视的心思,而是真的想要和他做朋友,好好地珍惜他,对他很好,或许……” 他不会那么快就得到把安淮抢过来的机会。 他和安淮在相遇的时候,安淮还没有恢复之前的记忆,只是把他当做偶像,他知道以安淮的性格,那时的他在安淮心里的地位,肯定不如多年的好友沈文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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