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琳的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交叉,叹气。 “也不管你信不信,但阿姨还是想解释一下,阿姨不是故意要录音的,也不是故意要把录音给申折听的。” 那两件事纯属意外。 那天沈坠来酒店餐厅找她。 在他坐下之前,她还采访了一位女企业家。 采访是要随时录音的,以便后续做报道。 但等结束采访后,林琳忘记关掉录音笔,一不小心就把她和沈坠的对话录了进去。 后来去林申折的住处,又不小心把录音笔落下了。 “没关系。”沈坠摇头,脸上没什么血色,“不怪你,反正结果都一样。” 林琳抬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实说,阿姨很认同你的说法。” “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阿姨和你爸爸不该通过让你牺牲幸福来成全我们的。” 沈坠扯了下嘴角:“现在这话没意义了。” “什么?” “没什么牺牲不牺牲的,我和他不可能了。” 林琳一时语塞。 她面露愧疚。“阿姨也没想到,在你和我之间,他会选我。” 沈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正常。他本来也不喜欢我。” 林琳望着他,沉默了。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赛馆里坐了好半天,无话可说。 突然,林琳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老相册,递给沈坠。 沈坠看了她一眼:? “都是申折过去的照片。” 沈坠翻开相册,入目第一张,画面泛黄陈旧,拍摄时间至少发生在二十年前。 照片里,林申折还是几岁孩童,面部表情冷冷的,但很亲密地依靠在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怀里。 “这位是……”沈坠看向林琳。 “这是他外婆。” “……哦,这样啊。” 沈坠继续往后翻相册,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林申折也一张张变高变大,五官渐渐长开,从儿童变成少年,然后变成青年。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接触到这个男人如此详细又生动的过去。 但他觉得这份照片在某些地方有些奇怪。 “为什么照片里只有他和外婆?” “因为只有外婆愿意和他一起拍照。” 沈坠不解地看向林琳:“啊?” 林琳苦笑:“你可能不知道,申折的出身不太招人待见。” “为什么?” 沈坠了解到的消息是,林申折是天之骄子,是京城阔少,是背景极深的权贵。 “因为……”林琳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来,“我生他的时候,我和他爸爸没有结婚。” 二三十年前的时代环境可没有现在开放,未婚先孕是一件不能传出去的丑事。 这样背景出生的孩子,叫私生子,名声不好听。 并且,不管是林家,还是林申折的父亲家,都是门第森严规矩冗杂的权贵之家。 林申折自打一出生,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不受两边家族的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对他的抚养倒是很重视,他十几二十年的成长教育,一直都由两个家族之间来回进行的。 因为两个家族的轮流驯化,林申折打小性格就冷漠孤僻,唯一把他当孩子来宠爱的只有外婆一个人,并且很精心细腻地用相机记录着他每一阶段的成长。 所以外婆是他在家族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你呢?你去哪儿了?”沈坠不解地问林琳。 林琳表情一僵,然后低下头,苦笑:“我、我这个妈妈做得很不合格。” 她是个生性爱自由的女人,林申折出生后,她就把他丢给了两个家族抚养,自己一个人去闯世界去了。 可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琳当初年轻,没什么母性,并不把那点代价当回事。 她生性觉得,孩子不能成为阻止她自由飞翔的羁绊。 可二十多年后,经历得多了,人老了,她对这件事又有所改观。 她醒悟过来,她的自由,其实是以儿子的自由为垫脚石的。 但凡林申折在成长的过程中拥有过那么一点点母爱,他也不会那么的孤僻冷漠。 随着年岁朝老,林琳对林申折的愧疚也越来越重,于是最近她放慢了脚步,渐渐地回归家庭。 沈坠听完林琳的话,就很不爽。 他把相册翻到最后一张。 照片上,林申折应该不到二十,是个大学生的样子。 “后面为什么没了?” “因为……”林琳语气沉重,“后面他外婆去世了。” 沈坠动作顿住。 林琳继续道:“在林申折打电竞比赛的那天。” 林申折在真正意义上其实是打过电竞的,虽然打得不是最高级的职业联赛。 他那时离打职业联赛也只有一步之遥。 可就在他打全国赛冠军赛的那天,外婆突发重病。 很突然。 林申折得到消息后,坐车往回赶,结果路上自己出了车祸,错过了和外婆的最后一面。 “申折去打电竞,所有人都不支持他,觉得他不务正业,只有外婆鼓励他,觉得他哪怕是去玩一玩,也要玩得开心。” “可也正因如此,申折后来放弃了打电竞。” “他把和外婆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责任,归咎于自己非要在那天去打比赛。” 如果那天没去打比赛。 如果那天没有出车祸。 林申折和外婆之间也不会在阴阳相隔以后还留有那么多的遗憾。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思玩电竞了。 “林洱说……”沈坠慢吞吞道,“是因为那个车祸把他的手给伤了,所以不能打电竞了。” 林琳点头:“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沈坠抿了抿唇,嗓音沙哑:“那、他以前真的喜欢打电竞吗?” “那当然。”林琳笑,“他从小就很闷,打游戏是他为数不多可以解压的方式。” “男孩子嘛,总有一颗拯救世界的少年心。背着全家人去打电竞,是他做过的最叛逆的事。” “你都不知道,他爸爸都要被气死了,因为觉得太丢他的脸。但申折一点都不care,还威胁他爸说,如果再阻挠他,那他爸就有必要再去生一个儿子了。” 沈坠噗嗤笑了一声。 寒夜无限延伸,两个人坐在赛馆聊了很多。 聊着聊着,少年渐渐的就看开了……
第060章 最后一次 从赛馆回来以后,沈坠就像病好了似的,不再消沉,不再颓废。 他不仅每天能准时出现在训练室打训练,和队友们谈笑风生,而且见到林申折,态度也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依然会叫林申折“哥”,叫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 只是,他不会再像只小尾巴似的总是黏黏糊糊地跟在林申折身后,也不再热情似火地大胆示爱了,更不会再因为没有得到林申折的肯定回应而变得偏执霸道。 沈坠啊,好像终于变回了从前那个心脏空空、阳光开朗、无忧无虑、人畜无害的正常少年。 然而,大家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而更为他担忧了。 受情伤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大多数人肯定是要经历一段疗伤期的。 可沈坠不一样。 他的疗伤期才几天的功夫?这也太短了吧? 况且,别人受情伤,那是和负心汉老死不相往来,这孩子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天晚上,战队中止训练,召唤所有人坐到客厅一起看半决赛的另一场比赛——北部赛区排名第二的SVN对战西部赛区排名第一的X战竞。 这场比赛很关键,输赢将直接决定最后在总决赛舞台上和WWG竞争冠军的是哪支队伍。 “我的理智告诉我,西X的胜算更大,我应该押它。但是情感告诉我,我更希望在总决赛上碰见王斌。”An一边啃鸭脖,一边说。 Zoo惊讶:“没想到啊,你还和那个姓王的有感情?” “啧。”An把鸭脖从嘴里拔出来,“此感情非彼感情。你们难道就不想亲自替林教报仇吗?”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他记恨王斌当年背刺wwg的事,想帮林申折出气啊。 不过他们五个选手当中,唯一亲生经历过那件事的,其实只有柳传一个人。 Zoo突然看向柳传,笑得叽叽歪歪意味深长:“传哥,你呢?” 柳传正在专注看比赛,闻言转头:“什么?” “如果总决赛对上你前任教练,你会不会心软?” 柳传的脸黑了,抓起个橘子砸Zoo的脸上。 “你他妈有完没完?阴阳怪气你马呢?” “我就是随口一问,怎么还急眼儿了?” “随口一问?呵呵……” 两个人互相给了几拳。当然,也不是认真的那种。 其他人在旁边也不掺和,都要么看比赛,要么在讨论战术。 沈坠盘腿坐在地毯上,身上披着小被单,手里捧着一杯牛奶。 牛奶是冷的,一口也没喝,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看。 倏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的牛奶杯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温热浓稠的液体。 沈坠转头,看见代玉正好挨着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玉米汁,鲜榨的,趁热喝吧。” 牛奶是补充营养的,但沈坠不爱。 玉米汁好啊,甜美好喝,沈坠很爱。 “谢了。” 沈坠仰头把玉米汁一饮而尽,嘴角立马沾上了些残渍,但他没有察觉。 代玉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抽了张纸巾,倾身帮他擦了擦。 沈坠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动作,怔了一下。 但代玉丝毫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甚至开口说:“你把脸转一下,那边嘴角也有。” “……” 沈坠脑袋有那么一瞬间down机了,听着他的话,真的微微转了下脸。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林申折上楼了。 这客厅稍微有点小,平时是用来休息的,今晚那么多人聚在这儿,椅子沙发地板上,坐的全是人。 他一进来,目光快速地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坐在电视机前正中心的少年。 按理说,那孩子左右都是人,没什么奇怪的,但林申折一眼瞄出了沈坠和代玉的互动举止不太对劲。 代玉手里拿着张纸巾,正好从沈坠的嘴角处收了回来,而沈坠也很木地望着代玉,像是怔愣发呆,也像是深情凝视。 林申折顿时皱了皱眉,他是知道代玉暗地里喜欢沈坠的,就是没料到这小子现在居然敢明着开撩沈坠。 一时间,他的五脏六腑堵了一团闷热的火气,怎么看那两个人怎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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