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易初阳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谢青旂靠着床,瘫坐在地上的血泊之中,脑袋了无生气地耷拉在床沿上..... 心脏呢? 我的心脏呢? 怎么听不到了?! 为什么听不到了!! “救.....” 易初阳发不出声音了..... 他的脚像是灌铅了一样,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扯下单薄的被单角在谢青旂还在涌着血的手腕处捆了两下,压制住血脉..... “青旂,谢、谢青旂.....”易初阳拍了拍他那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谢青旂!醒醒,你醒醒......你醒过来啊.....” 谢青旂还真的醒了..... “你、你醒了!”欣喜之间,易初阳突然还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再坚持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谢青旂吊着最后那点精神头,动了一下,手中的刀刃掉落在地面, ‘哐嘡——’ 谢青旂缓缓抬起沾了血的手,给他擦了擦脸,“你.....哭了......” “什么?” 易初阳呆愣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 他赶紧撇过头去,胡乱地擦了一下,“乱说,我才没有。” 谢青旂笑了一下, ‘也是啊.....他那么讨厌我,应该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吧,又怎么可能会为我哭呢?’ ‘这难道就是死前的幻像吗?’ ‘感觉.....’ ‘还不错......’ 谢青旂眼底一暗,再一次昏了过去..... “青、青旂!!!你别睡......”易初阳死命地抱着他,“你别睡啊!” 他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恨死我了吗?!来啊!恨我啊!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拿什么来恨我!”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记你一辈子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易初阳哭了起来,“你走了,我第二天就去找别人去,才不会记得你呢!” “谢青旂——!!” “活给我看!你活给我看......!” “谢青旂......” “我也....恨死你了......”
第105章 急救室里, “病人失血过多!” 医生快步地走了进来,回身指挥道:“立即检验血型,并查看对应的血库库存是否充足。” 一个护士死盯着仪器,忽然目光一颤,大喊道:“医生!患者心脏骤停——” 医生立马回头,“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 ‘滴答、滴答、滴答.....’ ...... 谢青旂好像.....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自己这一生之中,鲜少感受过的温情时刻..... 那是爸爸妈妈葬礼的第二个星期,谢青旂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外公外婆。 也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妈妈当年为了追寻真爱,偷了家里的钱,和爸爸一起私奔到花都城去的。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事故,他们甚至不知道还有谢青旂的存在。 十几年了,妈妈从未回来过一次,也从来没说过想家。 但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有了新的家了。 知道这些的时候,谢青旂却更加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一个怎么样的心态,去看待自己的妈妈。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谢青旂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她..... 就这样,他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在了一起,并在就近的初中里就读。 每天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早晨有外婆煮的热汤面,中午两荤一素,外婆还总是会额外给他再添多半碗米饭。晚上吃饱喝足之后,他就陪着外公在门庭外纳凉...... 那时候,他是真的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还是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 只可惜,上天似乎从来就不曾真正眷顾过他。 仅仅不到三年的时间,身体一向硬朗的外公外婆,半个月之内,竞相继离世了..... 那年,谢青旂还不到十六岁..... 葬礼上, 他却是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比起幼年时,被妈妈扔出家门,还要难过上千倍万倍..... 萧然也曾一度希望谢青旂能够住到他家里去,但还是被拒绝了。 其实谢青旂一直都知道,小姨和姨丈的关系向来不太好,也时常争吵。 现在的他,不大,却也不小了。 就像是一个累赘,除了添麻烦之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况且小姨已经给足了他生活费了,剩下的,就不是他可以去奢求的..... 或许,他本就不该有家的。 谢青旂留在了镇子上,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时刚刚建立的三中,免了三年的所有学费。 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萧然就离家出走了。 那会儿,小姨正在和小姨丈闹离婚,根本就无暇顾及到他。 而谢青旂又向来嘴硬,即使没钱吃饭,也不愿意张口要钱。 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每天靠着省吃俭用,二十块钱,硬生生地撑了大半个月,直接将自己瘦脱了相。 也好在萧然心思细腻,隔三岔五地关心一下他,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萧然默默地给了他生活费,小心地维护着谢青旂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才不至于让谢青旂这个学习繁重的高中生饿死街头。 可即使解决了温饱, 没有朋友的他,除了萧然偶尔的短信以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性格孤僻的他,就像是一只只会读书的怪物。 独自一人读完了三年高中的他,却在大学时,选择了相对冷门的心理学,去学习如何通晓人性。 说起来也挺可悲的,一个人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 才需要像他那样,需要通过这样系统化的学习与训练,才能勉强学会如何去与人交流。 直到三年前, 三中的校长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他出席三中的周年庆。 他本不想去的。 只是想着过去外公外婆也曾给妈妈留了一份嫁妆。 按照法律,现在都归属于谢青旂了,只是这些年,再穷再饿,他也不曾动过半分。 现在,也是时候该回去将这些财产做一次规整了....... 学会伪装之后的谢青旂,对于这种大型的演讲场面,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他这一生,都在想尽办法将自己与过去抽离,并不断地告诫着自己:‘谢青旂,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生活在烂尾楼里的谢青旂了,你现在是谢医生。’ 即使只是伪装的,他也想带着自己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强迫自己融入这个荒唐的世界里...... 只要不去思考, 于他而言,这就像是吃饭一样,迎刃有余。 是他深深刻进了骨髓里的记忆。 可当他的目光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一眼就瞧见易初阳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要完了..... 如此受欢迎的易初阳,活脱脱像个太阳,笑得那般开朗。 很显然,易初阳和萧然一样,活得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永远温暖, 永远热情, 永远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还记得以前小的时候,自己非常讨厌花都城的梅雨季节。 持续一两个月的阴雨天气,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湿漉漉的,怎么也干不了。 在那样的贫民窟里,纵使是那骄阳似火的七月,阳光也不会有几个小时能够进入他的房间。 而他们,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明媚,那是谢青旂穷尽一生都触之不及的。 所以,和易初阳在一起的每一天。 谢青旂都觉得自己像是在阳光底下曝晒,暖暖的,就像是重获了新生..... ..... 花都城, 照片曝光的那一天。 花都南城的半山腰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一辆轿车遭遇泥石流...... 二死一伤。 “......” 小小的手机屏幕,在医院昏暗的走廊里,发着刺目的亮光。 谢青旂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情绪。 只是口中一直呢喃着,将手中这封分手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你回去之后,我仔细地想了一下。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出于好奇,觉得还挺好玩的。现在仔细想想其实还挺恶心、挺丢人的。就这样吧,就当是我年少不懂事,以后咱俩还是别联系了。路上遇到了就假装不认识,毕竟我还要脸。’ 谢青旂最后那仅剩的一点自尊心,在不断地告诉他,‘谢青旂,你要拿的起,要放的下。’ ‘没必要死缠烂打的,对吧?’ 谢青旂指尖微颤,却终究还是将这通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嘟——’ ‘咔哒——’ 被挂断了..... 谢青旂再打的时候,就已经被拉黑了。 只此一刻, 他的心,就像是坠入了无边的冰窖里..... 他多么希望冰彻入骨的寒气,能够即刻冰封住他的心脏脉搏。 这样,他就不再痛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第一次出现了这么疯狂的想法! 他想、他想回去! 想当面去质问易初阳! 他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就在这时,手术室开了—— 谢青旂脑子嗡了一下,立即恢复了理智,“医生,我哥怎么样?!!” 医生看了他一眼,动手翻了一下病历,语气平平地说道:“病人萧然右手粉碎性骨折,其他基本没什么大碍。。” 谢青旂目光一滞,“骨、骨折?!” 医生收好病历,又说:“这次的事故很严重,现场的其余两位遇难者,都是直接当场死亡的。他这样的,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可是萧然......会死的。 谢青旂低着头,只问了一句,“还能养得回来吗?” 医生安抚着,“仔细养着,等骨头自主愈合就好,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只是伤痛不可逆,以后就不能做太细致的活儿了。”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吗?”谢青旂依旧不死心。 “这.....”医生仔细地看着他,忽然亮了下眼,“你是.....心理科室的谢青旂谢医生?” 谢青旂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医生转而温和地笑了笑,“你很有名啊,回回开科研大会,江教授都会提到你。说你很有天赋啊,不学骨科都浪费了。” “所以,我还能做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这方面,江老是专家。” 谢青旂微微垂眸,“那我知道了,谢谢。” 医生拍了拍谢青旂的肩,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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