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等他,两人又重新拨通了一下,唐峰那边的画面才清楚,“这下可以了不?” “嗨。”云祈对着屏幕,“听见了吗?” “哦,可以了,”唐峰拿下香烟,云祈这儿天还微微亮着,唐峰那儿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了,他说:“我特地卡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呢,恭喜你啊我的小冠军。” 云祈说:“比赛已经结束好一会了,这么晚还不睡,给我打什么电话?明天再恭喜我也行啊。” “明天可不行,明天就迟了,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唐峰缓了缓,他的背景画面变了,大概是挪到了什么位置,“我在阳台呢,守着时间给你打的电话,看到你拿藤亚我就知道你认真了,我真没看走眼,你可太行了,现在国内大肆报道着你呢,连几个官媒都出动了,你现在跟当年的Eidis一样牛逼了。” “比他还差得多吧,他那个程度没有人可以赶上了,”云祈看着他的背景,“你一个人吗?” 唐峰把着镜头照了照自己的四周:“我一个人啊,前两天跟晴晴分了。” 云祈愣了下:“因为什么?” 唐峰叹口气:“还能有什么,不合适呗。” “可你们已经谈了两年半了……” “那有什么啦,人家七年该分还得分,我两年半的算什么,”唐峰道:“她家里在催着结婚了,我什么都没有,在武汉根本站不住脚,怎么娶人家?” 云祈趴了下去,看着镜头,满脸愁容,“我回去的时候请你吃饭啊,你来上海,我陪你去散散心。” “得了,”唐峰说:“我这些年也不是一个人,认识了几个朋友身边有人呢,你这么忙,我不打扰你了。” “我不忙,”云祈说:“总决赛结束了,应该可以空下来一段时间,你把地址发给我,回去我看看。” 唐峰拒绝道:“不了,我真没事,以后回老家咱们再聚啊,大老远跑过来干嘛?折腾。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近况,工作忙,好些日子没联系你了,你一个人在上海比我难混,我不担心你就行了,你还挂心上我了。” “我不难混,”云祈枕着余烬的衣服,拨弄他衣服上的战队logo,“我以后的日子就会好了。” “可不嘛,世界冠军,以后走到哪不得挺直腰杆,横着走啊。”唐峰没有理解到云祈的话,“你啊,我以前就觉得你行,现在好了,你混出头来了,我也跟着沾光,我酒局上吹牛逼说那世界第一上单是我朋友,人家都得给我竖大拇指,亏了我老小就有眼光,人家蛐蛐你我没跟着,不然我现在可是连见你的门槛都达不到。” 唐峰的嘴巴一直都很厉害,云祈是在上初二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候有人欺负自己,唐峰就能蛐蛐死别人,他的嘴巴很会讲,也不社恐,干什么都特自信,所以一毕业就去混销售岗了。 云祈听他的话,看他没有太为感情伤心的样子,安心了些,叮嘱道:“反正我这边随时都能接待你的,你要是在武汉混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不能给你提供很好的工作岗位,但是收留你个一年半载的不会有问题。”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在上海已经安家了似的。” “我是有家啊。” “你有家?”唐峰愣道:“哥们你买房了?” 云祈想了想,说道:“嗯……算是吧。” “卧槽!卧槽!卧槽!”唐峰感慨了好几声,然后来劲了,对着镜头道:“上海那房价……你真买房了?多少钱一套啊?你现在工资这么高吗?世冠奖杯这么值钱?!” “不是,”云祈解释:“房子不是我自己出钱买的,是……别人的,就也算是我的家……” 唐峰眼睛一眯,总结了出来:“你谈恋爱了。” 云祈抓着余烬的衣服,在镜头前点了点头。 唐峰一拍大腿:“我就说,谁啊?千金小姐?房子都安排好了那你以后可轻松了,我说这好事我怎么遇不上呢……哎你谈的这大小姐啥时候让我见见?” “咔哒。” 休息室的房门开了。 云祈和唐峰的谈话被迫中断,他回过头去,看见子务走了进来,手里一根刚点的烟,云祈回过头,唐峰也从镜头里发现了人,问他:“队友回来了?那我不打扰你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有人在,云祈也不方便,说道:“好,先挂了,早点休息。” 唐峰说:“嗯,记得发消息跟我说啊,那事,啊。” 云祈低声道:“好。” 说完,视频电话挂断了。 云祈直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子务在那默不作声地抽烟,靠着桌子在想什么似的,半张脸隐在发丝里,云祈盖下手机,抱着余烬的衣服,准备出去。 他刚站起来,子务就出声了,说道:“我会吃人吗?” 云祈看过去,往房门走:“不会,我觉得你比较需要私人空间。” 他刚和融融看到那样的事。 而且子务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最主要的,他和子务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气氛就会很奇怪,云祈不想把关系恶化下去。 他刚走了两步,子务就道:“别走。” 云祈停步。 子务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真挚:“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云祈回头看过去,他说不明白子务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很复杂,又很受伤,他不是刚刚才跟人恩爱过吗?怎得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 云祈犹豫了下,还是停下来了。 他跟子务总会有相处空间的,不可能每一次都这样抬步离开,云祈留下后,也没说话,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个假人。 子务抽了两口烟,拉过一边的一次性水杯,把香烟丢在水杯里,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事?” 云祈没抬头,看着地板上的光圈,心不在焉:“什么?” 子务捻着烟头:“我父母的故事,有人跟你分享过吗?” 云祈保守道:“……没。” 子务拢了拢头发,呼出一口气来,语气里夹杂着强烈的分享欲:“哦,难怪。” 云祈看过去。 子务在敲着那根烟。 沿着一次性水杯。 “我爸我妈都特别有钱你知道吗,老子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从小我就含着金汤匙出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小时候喜欢特别多的东西,旅游,攀岩,飞机,运动,汽车,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变成了一个网瘾少年?大概是从我放学回家那天看到我爸跟一个男人干得特别欢。” 云祈尝试提醒他,自己不是他正确的分享对象,可刚要说话,就被子务堵住了,只听对方沉浸式地分享着自己的故事:“我的整个世界观都在那一刻塌了,我跑去告诉妈妈,我妈却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说我胡说八道,扇的我都以为我自己看错了呢,没两天,我发现我妈也在跟别人约会,跟她来往的人可真多,每天早上从她房间里出来的都不一样,有一次,我还看见跟我爸上床的人从她房间里走出来呢,你说好不好玩?” 云祈第一次听说这么详细的,已经被三言两语整懵了,他震惊地看向子务,对方好像很享受他的神情,神色里释放出兴奋的光:“后来我再也不回家了,我躲在网吧里,跟人干架,跟人叫板,跟人单挑,拼命地打游戏,希望自己对游戏赶紧上瘾,那样我就无所谓家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做到了,我是天才,这就是上天给我开的路,要不是我爸我妈,我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呢,我真应该感谢他们,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天赋,否则身为大少爷的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天赋竟然在我一辈子不会接触的网游上。” 云祈收紧了双臂,将余烬的衣服拥得死紧。 “我爸是个双,我妈也是,我是个双的产物,牛不牛逼?”子务笑,“我只是他们对外界的交代,保证他们能放肆玩的挡箭牌,在外面我就是身份尊贵的少爷,在家里连我自己的房间我都得斟酌着进去,因为随时有陌生男人出现在我的房间,他可能是我妈的男朋友,也可能是我爸的床伴。” 云祈看着子务的眼睛,那里面有一汪深潭,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眼云祈都认识,可为什么合在一起,云祈就觉得那么复杂难懂。 子务还在继续:“我得斟酌着叫他们干妈或者干爹,说不准我身上还有点他们的血呢,后来我长大了,慢慢懂得了很多,我发现我爸妈挑男人的眼光可真好啊,个个长得跟男模似的,我17岁的时候上了一个我爸的小情人,他在我身下叫得可欢了,我当时产生了一个念头,就是有没有可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爸妈会共享小情人,一块儿玩呢?当然,那太有可能了,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畜生。” “那小情人好像是我爸最喜欢的一个,我干他被我爸知道了,差点没把我打死,他妄图教育我呢,他怎么不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呢?他把我打到耳朵出血那次,我也没听话,我还是干他的人,他敢叫人来家里我就干,乖乖送上门的猎物我为什么不干?他打我?呵,”子务说:“我自己拿刀子往身上割的时候,他们就再也不敢打我了,你看,他们又菜又爱玩。” 云祈脑子一片空白,他只知道子务的成长环境是有问题的,但是成长环境很多人都不如意,他并没有往太深处想去,这次子务忽然对他说这些,云祈才知道他的成长环境有多扭曲,他看着子务,第一次理解他的眼底。 “我当年有个很喜欢的人,后来他成为了我爸的小情人,我知道,我爸在报复我呢。”子务很是享受的样子,“真厉害,以牙还牙,不愧是我的老子。” 云祈在疯狂吸收这些让他大脑发涨的信息。 “我从来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心,大家都是玩玩而已,好多人说喜欢我,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我没一个会当真,可是现在我却犹豫了,”子务看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云祈,“是因为你。” “因为你的出现,因为你和烬哥的感情,让我动摇了这种心理,云祈,我好像明白了这种感觉,你们俩可真炙热,三年了还能不腻,三年了还想跟对方在一起,怎么做到的?你看他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跟我见过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那不是浮在表面的喜欢,”子务的神色灼热,“那是可怕的爱意。” 云祈那时正盯着子务,他的目光就像他的语言一样火热,鬼使神差地,云祈只想离开原地,他抬步向室外走,他不应该在子务表达了一切悲哀时逃走,他应该出言关心他,安慰他,可是云祈做不到,因为子务的眼睛真的会吃人。 子务没有留下他。 而是看着云祈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复杂,云祈若是看到,必然会受到二次惊吓。 云祈并不是子务最好的倾诉对象,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他?云祈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靠着房门站了很久,房门仿若潘多拉魔盒的盖子,打开就会让人情绪失控,云祈缓了缓心神,往采访室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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