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旺朝他比了三个手指,问:“柏哥,这是几啊?” 柏净脸上看不出任何醉态,眯眯眼,盯着林旺的竖着的手指,一字一顿认真答:“这、是、OK!” 很好,又一个醉鬼。 这下问题大了。 “要不……柏哥交给你?我把秦霄带走先?”林旺和陆一鸣打商量。麻烦寿星做事还挺不好意思的,但是秦霄家和HC基地实在是不顺路,等他来送,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打工人,打工魂,社畜明天还是要上班的。 陆一鸣皱眉:“我送秦哥回去吧。” “也行。”不想和柏净呆在一起嘛,林旺表示理解。 怎料林旺想上手抬柏净,却遭到了对方狠狠的拒绝。 “别碰我!”柏净脸上是大写的嫌弃。 “哥哥呀,再不走人店就要打烊了,听话,让小的我送你回家,成不成?”林旺半是无奈半是诱哄。 柏净固执摇头,说什么也不让林旺碰他。 一阵僵持,林旺将求助的目光递到陆一鸣身上。 他无奈轻声:“我试试吧。” 刚刚又作又闹不安分的人一瞬间乖顺,头乖巧倚靠在陆一鸣肩上,判若两人。 要不是对方眼底的红晕太明显,陆一鸣几乎以为柏净是装醉了。 半架着一个成年男子行走本就不方便,更遑论柏净身量还要比陆一鸣高出几公分来。 他把陆一鸣的肩当成枕头,呼出的热气夹杂酒香萦绕在陆一鸣周围。 陆一鸣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晕起来了。 肩上男人低沉、又带着一点平日里不会出现的委屈声响起。 “酒一点也不好喝。” 陆一鸣想也不想回他:“那你就别喝。” “可我让你别抽烟,你还是偷偷抽了。” 陆一鸣滞了脚步。 对方压根没察觉到他的沉默,还在絮絮叨叨数落。 “我还让你不要染发,对身体不好……” “柏净。”陆一鸣冷冷打断。 柏净辨认出了自己的名字,呆愣愣抬眸望过来。 陆一鸣听见自己喉间传来冷笑。 “我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抽烟也好,喝酒也好,染发也罢。有必要因为他做了,所以也跟着去做自己从前没做过的事情吗? 陆一鸣想起桌下那六瓶空酒瓶就烦躁,明明从前是滴酒不沾的人,酒量还差到这个地步,逞什么能? “我头好疼。”柏净眨眼,趁陆一鸣怔愣的当口,把自己的脑袋再度搁到他肩上,“你又不要我了吗?” 什么叫“又”?陆一鸣只觉有无名火燃起,连初夏微凉的夜风也熄不灭。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记忆又有破土而出的架势,月光洒落在柏油路面上,宛若铺了一地的碎玻璃。 踩一脚就会发出碎裂的“吱呀”声响。 “柏净,是你先不要我的。”他竭力平静说出事实。 他满怀欣喜,拒绝了其他所有俱乐部的邀约,最后等来程云教练一句转述。 HC战队已经签了新中单了。 当时的陆一鸣扯了扯嘴角,只剩这一个念头。 他连亲口和我说这句话都不愿意了。 醉鬼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愿意给他做枕头的这个人要丢下他了。 他小声商量:“我以后不喝酒了,你别不要我。” 见陆一鸣眉间还是冷冰冰,他不厌其烦重复好几遍。 “我后悔了……我不喝酒了……你别不要我。” 那声音实在扰人,偏偏每一句的尾音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柏净狭长的眸子不带一点掩饰,直勾勾看过来。 陆一鸣所有怒火一下子堵在胸口,发不出。 算了,他和一个醉鬼争辩什么。 他恢复了沉默,任凭肩上那个讨厌鬼絮絮叨叨。一路摇摇晃晃将他领回了HC基地大门。 出来接他俩的是王子淳。 他很有眼力见上前想搭把手,却遭到了他敬爱的柏净队长无情铁手,将他狠狠拍开。 “这……” 陆一鸣:“没事,他房间在哪,我带他上去。” 王子淳连声:“那辛苦你了一鸣,我给你带路!” 一路上对自己不断默念,他就是块木板,他就是块木板,企图洗脑自己的陆一鸣,神色如常把柏净扔到了床上。 好在估计是这一路折腾下来耗费了太多体力,柏净安分倒在床上没再打一套太极拳,只是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哪门子咒语。 陆一鸣听他念一路了都没听清,此刻浑身疲软,倦意上涌,把他送回基地已经是仁至义尽,更是懒得管这个醉鬼死活。 兴许是房间太安静,风声、车辆鸣笛声都被隔绝在窗外。 只剩下他自己的喘息和柏净的嘟囔。 他职业级别的听力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他自己的名字。 陆一鸣有些好奇了。 他俯身借助昏暗的夜灯灯光,通过柏净的唇形和含糊不清的只言片语辨认出了那一整句话。 积攒了一路的酸涩情绪在这一刻涌上眼眶。 床上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反反复复念叨了一路。 “鸣崽,你别不要我,哥带你拿冠军。”
第11章 签约 “让我们恭喜Primacy战队成功晋级总决赛!!!” 水晶爆炸的那一刻,陆一鸣摘下耳机,习惯性扭头看向身侧柏净的位置。 视线交接的瞬间,二人相视而笑。 经历完连续六场高强度的对局,陆一鸣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耳畔仿佛还能听到刚刚队友报点时的对话,嗡嗡的,有些脱力。 大屏投映出柏净的赛后采访。 镜头里的男人穿着做工粗糙的队服,头发被耳机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黑亮亮的眸子里闪着藏不住的欣喜,在问及“有什么感想”时,兴奋举起麦克风喊道。 “KPL,我们来了!” 话里的笃定,一如第一次陆一鸣遇见柏净时,对方抬眸,信誓旦旦:“我们会拿到冠军的。” 晨光灼目,刺破帘幕。 陆一鸣缓慢撑了撑眼皮,模糊露出的画面却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躺在枕头上呆滞了几秒钟。 随后恍然。 哦,这是HC基地客房。 刚才的梦境太真实,脑子昏昏沉沉,懵懵懂懂只剩一个念头。 ——没梦到总决赛那天,还算是个好梦。 与作息习惯极其不规律的陆一鸣不同。 柏净尽管昨天晚上醉得神志不清,但生物钟经过钱经理耳提面命的调/教以后,生物钟非常准时在早晨八点将他唤醒。 他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头疼。 像是脑子里被放了一把尖锐的刀,挤涨着快要裂开。 再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片段,好似加了马赛克滤镜。 到陆一鸣把自己从林旺手上接过,便戛然而止。 他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柏净有些懊恼。 昨天在陆一鸣身上闻到了几缕淡淡的烟草味,再加上林旺、秦霄两个人一直唠嗑以前的事情,他越听越想越烦闷,一不留神就多喝了几杯。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发酒疯了吗?”柏净心虚在餐桌上问王子淳。 王子淳思索片刻:“没有呀,柏哥,你酒品很好的。” 他说完,估计又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皱了皱眉,补充:“呃,就是除了一鸣,其他人你都不让碰。” “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柏净追问。 “没有。”王子淳迅速否认,“你好像是在嘀咕什么东西,但我没听清。” 柏净放下心来。 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就行,至于丢脸嘛。 反正都已经不择手段要把陆一鸣签进HC战队了,多丢几次也无妨。 想开了的柏净回忆起昨天陆一鸣把自己带回来的一些画面,心情愉悦吃着钱经理做的养生早餐。 “柏队,A教找你。” 柏净咽下最后一口红枣粥,应声:“来了!” - 客房里配了洗漱间,陆一鸣简单梳洗完毕,发现已经错过了昨天的训练赛时间点。 他推门,撞上了拿着薯片到处晃悠的王子淳。 陆一鸣疑惑开口:“今天不用打训练赛吗?” 王子淳嘴里被薯片塞得鼓鼓囊囊,他大力猛嚼好几下才回答。 “不用啊,双周周三是我们队的运营日,专门留来直播补时长用的。” 陆一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纪雁和吴岩在直播室里正襟危坐,对着电容麦不知道说些什么。 应该是在感谢礼物。 奇怪,为什么没有看见柏净的身影? 陆一鸣:“你们有几个直播室?” “四五间吧,我们通常是两人用一间,钱哥说这样省电费!”王子淳实心眼,什么都倒出来。 陆一鸣探身往长廊那头望了望,另外几间房间房门紧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你是想找柏队吧?”王子淳看懂了,也不等陆一鸣否认,“他被A教叫走啦。” 说话间,长廊尽头的会议室门打开。 对话里的主人公陡然出现在陆一鸣眼前。 陆一鸣下意识躲闪开柏净的视线。 柏净挑眉。 难道他昨天晚上还是得罪陆一鸣了? 但来不及细想,柏净轻声。 “和我去会议室吗?经理他们在拟你的签约合同。” “签约?”陆一鸣讶异。 “你不想?”柏净误会了陆一鸣的意思。 “没有!” 陆一鸣否认完有些呆滞。 他刚刚回答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显得他好像意愿多强烈想要加入HC战队一样。 虽然理智上,KPL和他提出试训邀请的战队有很多,但他们大都有稳定的首发中单,他去了还有做替补的风险。要么就是联盟中下游成绩偏摆烂的小队伍,像HC战队这种知名战队,同时恰好缺首发中单的,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春季赛在HC战队中单出事以前,他们常规赛胜率位列分组第一。 感情上,从他扔硬币想扔第二次,最终选择来基地试训可以看出,他还是想和柏净同队的。 HC战队怎么看,都是一个最佳选择。 柏净当初拒绝自己的事情不可否认,但曾经他对自己的照顾。 陆一鸣垂下眼眸。 他忘不掉。 他忘不掉柏净对自己的好,所以在柏净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才会恨意那么浓烈。 陆一鸣必须承认,直到现在,他依然渴望和柏净一起,拿到属于他们的冠军。 但是,前几天他在舞台上气势汹汹挑衅柏净,转眼就跑到他的队伍里了,多少有点打脸了。 况且,要是助长了柏净的嚣张气焰,让他看出自己对他心软留情,那他更可谓是身败名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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