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在哪里?” 望着那双仿佛被雾气笼罩的墨黑瞳仁,靳朝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此刻心里最想说的话: “幸运在——” “即使你害怕像以前一样受到伤害,却依然选择接受我、愿意对我付出真心,不是吗?” “斜月的出现只是因为你当时怕我完不成营里的任务被赶出去,是不是?” “‘三星伴斜月,一人上重山’是一个奚字,我早该知道的……” “在青训营的时候你就喜欢我,对不对?” 奚年没办法否认,也……不想否认,只是定定地看着靳朝一点一点地把他那些年的心事铺陈在两人的面前。 “我只有一个问题,”靳朝的双眼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亮晶晶的,“为什么后来你要骗我说你和斜月在一起了?”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靳朝这么问……也只是想亲口听奚年说出来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奚年又怎么会拒绝呢? 对面那双晶亮的灰蓝色眼眸里燃着一簇火,奚年就像是被诱惑了似的,那些他平时独处时连想都不敢细想的话便“胆大包天”地从他的嘴边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因为我嫉妒‘她’。” “我嫉妒‘她’可以拥有你的喜欢,你的关心,你的……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我嫉妒你的所有情绪都被‘她’牵动。” “我嫉妒你可以为了‘她’的生日礼物认真研究你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整整几个月。” “我嫉妒你一大清早跨越大半个西江市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但我最嫉妒的是——” “如果‘她’真的存在,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当靳朝真的从奚年嘴里听到这个答案后,在难以自禁的欣喜和雀跃的同时,他的心尖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股带着微酸的隐痛。 这种自卑到尘土里的卑微情绪怎么能出现在这样好、这样完美的奚年身上呢? 剖析别人的心理是难上加难,但要剖析自己的心理却再简单不过。 靳朝用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沿着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经络细致又小心翼翼地将奚年的心剖开,到了自己时,却是干脆利落的三板斧头落下去。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斜月吗?” 靳朝的话让奚年脑海中突然生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难道是…… “你沉默,斜月就不爱说话;你喜欢抹茶味的点心和抹茶色的衣服,斜月也喜欢;你和身边的朋友关系淡泊,斜月和家里人的关系也不好;你那段时间喜欢玩蜘蛛,斜月就喜欢玩上单和打野……喜欢我却不敢说,创造出来的人还偏偏要打满自己的烙印,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这样又让我怎么分清——” “我喜欢的到底是那个连见都没见过却莫名其妙像极了某人的斜月,还是那个天天在眼前晃悠时时朝我阴阳怪气、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让我第一次看到就想主动搭讪的却同是男生的……好兄弟?” 异性相吸是自古常理,但同性相吸……却是离经叛道。 靳朝甚至想起了在他决定跟斜月表白的前一晚发生的事——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具体情节靳朝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主角是他自己和……他一直以为是好兄弟的奚年。 ……还有醒来时床铺间的一片狼藉。 甚至当时奚年还睡在他的上铺…… 背德的感觉里还夹杂着隐秘的刺激……把当时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提高游戏技术、在这方面还单纯得像张白纸似的靳朝惊骇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他想,我是变态吗? 奚年这么信任自己,对自己那么好……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这些烂七八糟的想法,他们还能做兄弟吗? 靳朝面前像是被摆了一团由几千根线缠成的乱麻,他理不清,也解不开……最后干脆一把火烧了,顺便还把那颗他自己也看不见的真心小心翼翼地藏在那堆灰烬下面,谁也看不到……包括他自己。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它能让当年两个彼此有意却谁也不敢先说出口的少年阴差阳错地分开,也能让他们在三年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他们手牵着手来到那堆早已失了温度的灰烬面前,将它轻轻扒开,露出了那颗即使被人遗失多年却依然炙热滚烫的真心…… 两人紧紧相拥。 这次,两颗心之间再也没了距离。 夏夜蝉鸣声声,桌边快燃尽的烛火在轻轻跃动,映照出了一室的温暖。 * 等靳朝带着奚年回到家里那幢二层小楼时,却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靳父靳母并排坐在客厅的红木椅子上,而莫起却远远地站在窗边……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此刻最要紧的事,靳朝来不及多想,牵着奚年的手径直走进客厅:“爸妈,教练,我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让三个都在自顾自发呆的人不约而同地回过了神。 靳母和教练莫起的视线很快落到了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但两人的反应并不一样——莫起只是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而靳母则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客厅里的氛围似乎变得愈发冷凝起来。 正在这时,客厅里却还有一个人仿佛游离在外—— “咳,这个,奚年啊,你在河边小屋这个消息不是我说的。”靳父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随后又忙不迭地补上一句,“我可没说话不算话啊!” 奚年:“……” 靳朝:“……” 教练:“……” 靳母:“……” 靳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抓重点的能力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被自家老婆当着一众晚辈这么训……靳父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摸了摸鼻子:“啧,现在怎么就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那难道要让人家孩子误会我这个当长辈的人说话不算话吗……” 他的声音在靳母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低,最后只好草草发表了自己的结论:“……咳,那什么,这事就这么揭过吧!” 像是怕被靳母揪着这个话头继续训,他又急急转移话题:“你们这么晚赶过来该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宵夜?” 靳母:“………………” 靳朝:“………………” 奚年:“………………” 莫起:“噗。” 这短促的笑声简直就像一根针扎在了那个名为“靳父の自尊心”的气球上,靳父好不容易充满的气顿时泄了个一干二净,他恼羞成怒:“笑什么笑,宵夜没你的份!” 莫起:“………………” 呵呵。 …… 于是—— 半小时后。 所有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碗酒酿蛋花汤。 酒酿特有的甜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将僵硬冷凝的氛围都融化了不少。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瓷勺与瓷碗相碰撞的清脆声音。 奚年从下午开始就没再吃过一点东西,饿了大半天,刚刚又和靳朝疏通了所有的矛盾误会……心情舒畅外加腹内空空的他此时尝着这口味甜淡适宜的酿酒蛋花汤,不由食指大开,没几下就将小小的一碗酒酿蛋花汤喝了个精光。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 突然贴着耳边响起的声音把奚年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靳父靳母的表情—— 好在靳母正低着头,而靳父又……神情不善地盯着教练?貌似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松了一口气的奚年小声回道:“不用了……” 并不想在你父母面前表现得像个吃货,谢谢。 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已经“哐当”一声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他空空如也的碗……因为动静太大,甚至让其他三人都诧异地转过了头。 而制造出了这一场大动静的靳朝却端着一脸的理直气壮:“奚年午饭之后就没吃过东西,饿狠了,我再去给他盛一碗。” 奚年:“……” 他简直想低头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三分钟后。 奚年发现地缝还是钻早了。 因为刚刚说要“盛一碗”的人此时正端着一只堪比汤盆的“碗”正向他走来,“碗”里的酒酿蛋花汤盛得满满的,满得就差溢出来了…… 奚年:“………………” ……这家伙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少根筋?! 作者有话要说: 年年:……我的形象_(:з」∠)_ 朝朝:嗐,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抠鼻.jpg] 年年:(犀利地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说谁丑呢? 朝朝:…… 年年:嗯?(充满威胁性的第二声) 朝朝:……我丑!我最丑!QAQ
第106章 扭一零六下 这顿夜宵奚年吃得并不踏实,一直担心要怎么向靳朝的父母解释今天的事。 然而不知是靳朝父母善解人意,还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教练就已经解释了什么,也或许两者都有……总之,等众人吃完夜宵、他和靳朝以及教练打算离开之时,靳朝的父母依然没有过问今晚发生的一切。 “那……爸妈,我们先回去了。”靳朝对站在门口的靳父靳母说道。 靳母往外走了两步,在靳朝的身边站定,看着他的眼神里依然有着痛苦和难过,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如往常一样温柔的笑容:“在战队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的空凋温度不要开得太低,小心着凉。” 不知为何,明明是几句十分平淡家常的话,却让靳朝觉得鼻头微酸:“……我知道的,您和爸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靳母又笑了笑,然后转身看向奚年—— 她这是第二次见到奚年,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这个孩子。 他看起来其实比靳朝小了不少,精致的眉眼间还带着一股稚气,穿着简单大方,还散发着一股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真是再让人觉得舒心不过的一个孩子了…… 可是怎么就…… 正在这时,靳母敏锐地发现奚年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正紧紧地揪着裤缝,看上去很不安的样子…… 长得好的孩子总是能得到优待。 靳母就算理智上对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起走入“歧途”的孩子感到不满,但情感上却已经忍不住生了怜惜之情: “年年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跟阿姨说?” 听到靳母突如其来的问话,奚年简直有些惶恐:“对,对不起阿姨,今天……真的太打扰了,实在抱歉。” 靳母的笑容里多了些无奈,伸手摸了摸奚年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说道:“……觉得抱歉的话,以后就多来看看阿姨,阿姨再给你做酒酿蛋花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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