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跟范总一起也不干嘛呢。” 自从姬耘这个行走2G网最终确认了队长已经脱单后,那俩人现在在战队里是彻底敞开了,不遮掩不避讳,开会的时候挨着坐的陆信都恨不得直接把范寻当靠枕,工作结束早的范寻也会先到A座六楼默默等他,然后再一起回B座,谁也看不懂,这两栋楼之间算上蜿蜒小路分明最多五十米,硬是被他们等出了长途跋涉的错觉。 经过这几天的磨砺,姬耘这种碎嘴子都渐渐懒得吐槽。 小情侣的事,他不想理解。 前台小姐姐咬下一口玉米,甜甜地笑了。 “我来吧,珅哥你去吃一会儿。”归途的眼力见在队里是公认的教授级别,已然被宋青放标榜为教科书。他才刚去取了饮料就立刻将赵珅从缭绕的烟雾里解救出来,赵珅也不推脱,点点头:“一会儿再换。” “一起。”吕廉恒笑着吃肉,丢掉竹签子一屁股坐到归途旁边,拿过串好的鸡翅一起当起烧烤师傅。 归途看看他放松不下的嘴角,无言地轻笑,低声叮嘱:“小心别烫着。” “嗯。” “卧槽,这会功夫我就被蚊子咬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陆信那个没什么耐性的声音从阳台大门外渗透进来,范寻走在他前面,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 陆信深知自己的脏话触到了范寻的小警报,丝毫不知悔改,还理直气壮地皱眉发小脾气:“痒得要死,好他妈烦。” 范寻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进去。” 两个人拎着一大堆外卖包装袋走进阳台,胡子安和宋青放接过东西,姬耘纳闷地问:“这都是什么?” 陆信抬起右手越过脖子探向后背,边落座边说:“范总怕你们肉不够吃,订的外卖。” “还得是咱们范总。” 姬耘笑嘻嘻地放下烤蘑菇,走过去和大家一起拆包装,大大小小七八个袋子,从塑封袋和保温膜就能嗅出人民币的味道。 吕廉恒也凑过来,想给什么都没吃上的归途拿点东西。 战队里剩下的肉和烧烤食材确实不太多,本想着今晚就是对付一顿庆祝为主的夜宵意思意思,没想到范寻会周到地满足全部人的胃。 他看着有辣有汤花样繁多的选择,拿了一小碗归途应该会爱吃的烤年糕。 “今天打得不错。”范寻坐到陆信身边,看看眼前阳光明媚的男孩儿,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下。 “嘿。”吕廉恒憨厚一笑,单手挠挠头,“谢谢师父。” 范寻没再多说,转而看向一旁的人,“咬到哪了?” 陆信费力地伸手指着后颈靠下的位置:“就这,我摸不到,卧槽痒死了。” 他矫情的毛病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雷区,那就是蚊子包,也不知道是体质特殊还是怎么样,陆信从小到大被蚊子咬一口的视觉效果总是要比别人的夸张,会肿会发硬,而且据他自己描述,痒得令他控制不住的暴躁。 偏偏他还是招蚊子的类型。 现在刚入夏,蚊虫的高光季节尚且才拉开帷幕,陆信疏于防范,出门拿个东西的功夫都能被关照两口。 范寻微微拉开他的衣领,确实看见了两处几乎挨着的红肿,他从衣摆向上顺进去,轻轻地替他解痒。 “你用点劲儿。” “再用力点儿。” 话音一落,正分发食物的几个人同时看向他们,见只是纯洁的抓痒,便无声地重新低下头继续挑东西。 “好了吗?”范寻摸着手底下越来越热的两处地方,感觉再挠下去容易破皮。 “好点了。”陆信松了松脊背,想让衣服离皮肤远些。 范寻问他:“还有蚊虫叮咬的药吗?” 陆信一愣,回忆片刻,烦闷地说:“靠,忘买了。” “别说脏话。”范寻没什么威慑力地捏了捏他的后颈,捏完又顺手安抚两下,“我那有,先忍一忍。” 他那个豪宅里除了自己的衣物用品,其他庞杂东西几乎全都在围着身旁的男朋友转,他就像为陆信量身打造的哆啦A梦,关乎对方,事无巨细。 陆信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全由当下心情主导,高兴了就文雅大方,不开心了就什么脏词烂调都敢脱口,带着一股莫名的倔强。但他又转换得很快,很可能上一秒还在恨不得摔点什么,下一秒就会因为某个机关瞬间平静下来。 多数时候,范寻就是那个机关。 他侧头看看男朋友,被蚊子包痒起来的那道浑浊的烦乱忽然安稳。范寻熟知他的所有内心波动,见人不再皱眉,淡淡地笑了笑,温柔地拨开他脸颊边的碎发,“头发好像长了。” 范寻记得刚见面时才到下巴的位置,现在已经有个别发丝可以越过下颌线。 “嗯,比赛结束了就去剪掉。” 洗起来越发费事,陆信已经开始失去耐心。 “为什么?” 陆信听他这么问,了然地挑挑眉,说:“洗着烦,我还懒得吹。” 范寻两指夹着一缕柔软的发摩挲着,没说话。 陆信瞧出那副已然开始惋惜的眸子,轻笑笑,“喜欢?” 范寻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一想到只要自己点头这头秀发就能免遭裁决,心窝突然融化踏软,恃宠而骄地当真点了头,“嗯。” 陆信勾唇,随性道:“那就留着。” 范寻盯着陆信转头翻看外卖的后脑勺,嘴角弯起,放松地翘起腿安定地坐着,眼中竟是带着点小得意,活似被满足要求的幼稚小孩儿。 “哇,居然有麻辣牛肉片。”前台小姐姐看见标签,拿起一份精致的餐盒,打开一看,笑道:“还是盖饭诶,那我不客气啦,谢谢范总。” 陆信耳朵一竖,顿时来了兴致,余光里范寻不动声色地冲着小姐姐点头示意,他借机扫视桌面的全部标签,果然又看到一份麻辣牛肉片盖饭。 人要勇于尝试,吃不到全部,尝一口总能行吧。 他眼见着赵珅打开盒盖,拿起近前的筷子想混一片,林教练出言打断:“陆信你干嘛呢?” 陆信手腕一顿,十分不满意地啧了一声,直接忽略对方,筷子刚重新挑起,身后的人沉声叫:“陆信。” 陆信眼皮一耷拉,路线转弯,委屈求全地夹了一个炸鲜奶。 “呵。”姬耘一秒钟都没错过,阴阳怪气地说:“我发现你挺欺软怕硬啊。” 陆信嚼着酥脆鲜甜的奶条,含糊地说:“什么欺软怕硬,我这叫家教严格。” 听他说完,姬耘当场翻了个白眼。 他退回座位深处靠着范寻,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气声意味深长地嘟囔:“硬我可不怕。” 范寻侧眸,本就漆黑的瞳仁更暗几分,浓长的睫毛铺陈着,定定地望着正瞟着自己的人。陆信的桃花眼仿佛开过刃,在他胸口迅速划开一道口子,泄出里面深藏的岩流。 他危险地抚上陆信的喉结,指腹擦动,麻得对方脊背竖起一片汗毛。 蚊子包更痒了。 他轻蹙起眉,撒娇似的说:“后面痒。” 就近的烧烤架前喝着饮料的吕廉恒被迫听得一清二楚,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脖子脸红成一体。归途忍着笑,空出一只手给他拍背。 范寻瞅瞅两个小孩儿,看着嘴上跑火车的男朋友眼眸凝上薄薄的谴责,手指顺从地重新抵达那两个肿块帮他挠痒。 “诶呦,能看到你这么服帖,可真是像做梦一样。”没听见那个惊到小朋友的骚话,姬耘还沉浸在陆信言听计从的“乖巧”当中。 陆信懒洋洋地用手肘撑着膝盖,坐得放纵无拘,后背衣料一动一动的,享受着范总亲自提供的服务。 他低头笑笑,想起自己张狂的青春期,好像也经常这样被范寻一句话一个眼神给收押回“镇妖塔”里,即便偶尔逆反,似乎也都带着些许忐忑和更多的想看到对方管束自己的诡异期待。 再向前追溯,他也并非一直这么听话,当然了,年幼的陆信也远没有初中之后那么浑。 他的性情大变虽说是从那场终身难忘的游乐园之行开始,正式酝酿发酵还是要从和范寻的分别算起。 他们的十年不是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中间有那么一年,范寻毫无征兆地出了国。 他说是去学习,没说具体学什么,但范鸿云亲自带着他离开,陆信根本没有挽留和送行的机会,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落地国外。 那时候陆信尚且沉浸在爹不疼娘不爱的冲击里,唯一的好朋友又骤然离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飘在无边海面上的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巨浪击翻,脑中满是害怕、恐慌、焦虑。 最开始两个人每天都会视频,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陆信偶尔还会掉两滴眼泪,搞得幼年范寻也会跟着红眼眶。后来时间久了,视频越来越少,语音也变成冷漠的文字,又逐步演变到次次都是范寻主动找话题聊天才能有下文,在他回国前,陆信甚至一周没回复消息。 再见面,陆信已经开启初中生涯。 范寻火急火燎地转去同一所学校,高高兴兴地在课间找到他的教室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却见到了十分陌生的人——吊儿郎当,目中无人,言谈举止都透着范寻不喜欢的尖锐和刻薄。 那一瞬间,范寻忽然有种这个人根本不是陆信的感知。 而陆信也没有给他想象中热烈的欢迎,只淡到不能再淡地说一句:“哦,你回来了。” 范寻恍惚了很久,一个下午,恍惚得直头疼。 他还是没有按照陆信的节奏疏远两人的关系,而是逆着自己的性子,死皮赖脸地跟着人家。 于是,校园里便总能看到范大少爷面无表情地缀在陆信身后,要么教育他不让他逃课,要么劝他按照学校规矩把发型换了,陆信呢,永远都是一副极度不耐烦的样子,有时烦得狠了还会恶语相向。 ——你他妈烦不烦!跟着我有意思?能不能滚远点?! 这样冲的话除了那个时候,陆信从没对范寻说过,而当时的范寻也只是顿了一下,严肃地说:“别说脏话,不好。” 像个无情的小教条。 真正将这个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离开的人一把推走的,却只有一句话。 一句陆信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话。 ——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你觉得我很需要你吗?! 那一秒过后,范寻的脸立刻陷入长久的空白,像是怔神溜号,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信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知道那之后,范寻徒留下一句令他愧疚难受一周的“对不起”随后就彻彻底底地不再烦他。 如他所愿。 其实从范寻回国到两人闹僵,加起来也不过两周的时间,陆信却觉得过去好久,似乎和范寻离开的时间一样久,久到身后没有管教他的跟屁虫后,陆信心底似是被人挖空一般,只剩下一个框,每当他条件反射地想找身边的人时,那个框都会嗖嗖地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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