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梁和美又开口,这次语气中带着一些犹豫,“等你回来之后,妈妈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江辞盯着他们平时用来看比赛的大电视,因为跨年夜,各大卫视都正在放跨年演唱会。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江辞莫名的有些在意,可能是和他妈妈感应到了。 他按了静音:“谁?” “一个叔叔。”梁和美道,“是咱们这边农林局的。” 江辞其实心里知道的,他虽然平时和妈妈联系不多,但是偶尔看朋友圈的时候,也能明显察觉到妈妈的朋友圈发了很多出去游玩的照片,也拍了很多“游客照”,笑容很灿烂,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但他知道得还要早一些,从爸爸去世那会儿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妈妈还年轻,才42岁,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年,需要人陪同着度过。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而且,他其实也插手不了别人的人生,即使那个人是自己最亲的妈妈。 江辞吞咽了一下,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依然很淡:“是妈妈的男朋友吗?他人怎么样?” 梁和美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反应这么平淡。 愣了一下才说:“人特别好,很老实,不抽烟不喝酒,对我也很好,他离婚很多年了,自己带着一个女儿,今年大二,比你大两岁。” 电视上被按了静音的歌舞像是一帧帧默片,再热闹也传递不到他的耳朵里。 从梁和美温柔的语气中,他能想象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的笑意, 江辞垂下眼睛:“嗯,对你好就行。等我回来之后见一面吧。” 挂掉电话之后,他重新按开声音,热闹的音乐充斥着整个房间,却衬得他这里格外冷清。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茕茕孑立,四顾皆是一片茫然。 这种孤独感和缺失感,和纪巷不在身边的寂寞完全是两种感受。 这是像他这样的单亲家庭的孩子,人生进程里必须得面对的一个问题——妈妈不找,他又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冷锅冷灶,孤苦伶仃;妈妈找了,他又觉得难过,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妈妈的注意力会分给另外一个家庭,同时还担心自己的妈妈受委屈。 他有理智,但无人的此刻,感情还是暂时占了上风。 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他没法转移注意力,因此只能陷在这种巨大的情感漩涡里,挣扎得四肢发麻,仿佛被冻上。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主持人在一片欢腾中和大家倒数,迎接2020年的到来。 倒数结束,所有人都爆发出欢呼:“新年快乐!!!” 昌川的城市上空也有烟花亮起。 和烟花一起亮起的,还有江辞的手机屏幕。 ——视频通话,纪巷打来的。 江辞揉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脸,接通了。 一接通,纪巷的脸就跳了出来,非常激动地冲自己挥手:“新年快乐!!!辞哥!” 他那边是下午五点,天光还亮,他正走在街上,穿着米色的大衣,声音和表情都快乐得像是广场上的白鸽。 数亿人在这个时刻说“新年快乐”,只有纪巷的这一句,是专属于江辞的。 他这才想起来,有人曾经对自己说过,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似乎也没有很孤单,他其实有人相伴,也有人在异国也开着北京时间,即使还在外面走路,也掐着零点给他打电话。 他的四肢逐渐回暖,表情也鲜活了起来:“新年快乐!” 视频的分辨率差,纪巷只是感觉到江辞的情绪不算特别高,并没有看到他眼里泛起的潮气。 他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只能像他平时那样,希望把自己的情绪传递一点到他身上:“辞哥,你今天吃的什么呀,跨年呢,有没有听我的吃好吃的啊?我们现在要去咖啡厅歇一歇,逛一天了累死了,女人太恐怖了,我妈和我姐真的好能逛,要是跑马拉松能在各个商场里跑,她们能跑五天不休息……” 他说的什么,其实江辞根本没听进耳朵里,有的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药方。 他盯着那张不停巴拉的嘴,伸出手在屏幕上轻轻戳了一下:“纪爷。” 纪巷被他打断,很乖地停下话头:“纪爷在呢。” “我好想你。” 纪巷停在异国的街头,塞着耳机认真盯着屏幕——走路手机要晃动,看不清他的脸。 江辞说完这话,神情变得有些委屈。这是纪巷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像是一条温顺的大狗,趴在地板上抬起无辜的狗狗眼,期待着主人的安抚似的。 纪巷反而被他感染了,鼻子一酸:“辞哥,我也很想你。” “可惜这一次抱不到了。”江辞喃喃了一句,但很快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停下不走了?” “哦,哦…”纪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了几步跟上前面的妈妈,他呆愣的模样尽收眼底,江辞情不自禁笑了。 “好好走路吧,挂了。”江辞对他说拜拜。 “嗯,拜拜,晚安。” “晚安。” 新年,大家都发了微博。 老狗是和家人的合照,热热闹闹挤在沙发上。 元卓丞是和朋友们在广场见证跨年敲钟,人山人海,转个身都会撞到四个人。 宋狄则是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在吃红肠蘑菇意面,正叉起一块蘑菇往嘴里送。配文是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 庞文柏则发了一条“我和老同学祝大家新年快乐!”,配图是和邹谨勾肩搭背的合照。 江辞只是给所有人点了个赞,什么也没发,他设好了闹钟,六点半就起来盯着手机,在纪巷那边跨年的时候给他送了准点的祝福。 他把微信的头像换了,以前是一根蜡烛,现在换成了一只Q版的小白鸽,去网上搜的。 …… 2020年的第一天,江辞依然是以学习开局的。 除了中午和晚上的外卖来了,他就没有离开过玻璃房。 理科类都是题还好,万变不离其宗,所有的解题方法掌握了,用同样的思路带不同题目的数据就行。 最棘手的是语文和英语。 这几天背到他头皮发麻。 不知不觉天色黑如浓墨,时针指向夜晚十一点。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江辞正在背着《梦游天姥吟留别》,就听见玻璃房的门咔哒一声。 他一转头,就愣住了。 纪巷背着个大背包,穿着宽大的羽绒服,耳朵尖和鼻尖冻得通红,进来的时候带着满身寒气,还在瑟瑟发抖。 江辞站起来,满脸愕然:“你怎么……?” 怎么就回来了? 纪巷反手关上玻璃门,两步跨过来,二话不说就钻进了江辞的怀里,两只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 “抱到了。”他说。 江辞身体一顿,而后完全地放松下来。他回抱住纪巷,一只手完全横着搂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紧紧贴着自己。 他低下头,在纪巷不注意的时候,嘴唇贴到他的头发上,压着声音连着叫了好几声纪爷。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能让他在小小的少年时代,就做好将一生奉献给这个人的准备。 纪巷的耳朵尖尖贴在江辞温热的颈侧,整个人都慢慢回暖了。 俩人抱得太紧,他宽大的羽绒服早已经被挤得变形,松开之后都还等了一会儿才回弹成原来蓬松温暖的样子。 江辞替他把身上的背包卸下来:“累不累?行李呢?” 纪巷摇摇头:“不是很累,虽然坐得久,但是凌晨上飞机就睡了。行李箱在一楼呢,我直接上来的。” “这么急啊?”纪巷一回来,江辞立马好了,又恢复成了以前那样,调侃道。 纪巷红着脸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不急?” “急急急,”江辞去拉他的手,“我特别急。” 纪巷翻了个白眼:“饿了,给我做饭。” “想吃什么?” “下碗面就行了,这么晚了吃不了多少。” “好。” 作者有话说: 来了 崽崽小天使 PS:宋延铭的ID是mush,也就是mushroom的那个mush(懂了吧,x暗示 - 感谢在2020-05-23 23:30:39~2020-05-24 15:1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尤 10瓶; 黎大爷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登高 江辞原本的打算是学习到1月2号, 就刚刚好七天,3号去城里逛一天,晚上回来之后大家就都就位了。 但是现在纪巷回来了,他即使不说, 江辞也会把一整天都花在他身上。 两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都不知道应该出门玩点什么, 最后还是纪巷说:“辞哥, 要不咱们去爬山吧!” 江辞笑道:“你这个健身房就在一楼都不愿意去的人, 居然想要爬山?” “这不是想着新年要登高望远嘛,”纪巷嘿嘿笑着, “新赛季马上来了, 咱们迷信一下玄学,整点仪式感。” 纪爷都发话了, 那当然得同意。 二人换好舒适的运动装,套了一件短款羽绒服, 收拾好必要的东西,各自背了一个包。 他们打车去了雁青山,到达已经是中午。 雁青山在昌川下属一个偏远县城, 是他们这平原地区海拔最高的山, 零几年被当地政府改造成旅游景点,这么多年一直发展得很不错。 山上有个雁青庙, 终年香火不断。 江辞还没有去过,就当做是元旦出游了。 两人在山脚下随意找了家店吃午饭,吃完正式启程登山。 雁青山不崎岖, 也不难爬, 甚至有修好的台阶, 人们只要拾级而上, 就一定能走到顶端。 ——难就难在海拔高,台阶看似平缓,实际上阶梯的数量多得数不清。 刚开始纪巷还笑着跳着走呢,走几步又叫江辞看云,走几步又叫他看山看树。 爬到半山腰时,他就开始沉默了,背包也垮到了两臂弯,羽绒服半敞,露出里面的卫衣。 又爬半小时,他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走十级就得停在原地歇两分钟。 江辞把他的背包和羽绒服都接了过来,自己单手捏着两件薄款羽绒服,前后各背着一个包,依然直挺挺地站着。 他调侃:“体力不行啊纪爷,这才刚过一半呢。” 雁青山作为旅游景点,也算是见过非常多这样体力不支型选手了,为了多赚点香火钱,他们就在半山腰开了雁青庙的侧庙,比山顶正庙规格小,但该有的菩萨都有……反正都叫雁青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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