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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时郁源掏出小袋子来付钱，低头仔细算着一枚一枚金币和银币的样子就像是个抱着食物的小仓鼠一样专注。东西全都买完时时间还早，郁源有些想去街角一家餐厅吃完午餐再回教廷，今天下午他是没有任何工作的，但想到是和教皇一起出来，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但事实上，教皇陛下远比郁源想象的要更了解他，一方面是身为教皇霍伊尔察觉人的情绪的能力相当卓越，另一方面霍伊尔其实也在暗地里时不时掌握着郁源的动向。 于是，在这种时候他自然会主动提出来，“去街角的餐厅吧，你跟我提过你喜欢那里。” “我跟您提过？”郁源稍稍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丝毫不记得自己把这个餐厅的事情告诉过对方。 霍伊尔看了他一眼，直接往街角走，于是郁源也顾不上继续追究，直接跟了上去。 郁源经常喜欢来的这个地方是个家庭餐厅，出入的经常是一家好几口带着孩子来，像他这种一个人来的确实是少数，不过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炸虾和煎鱼，而且因为有很多孩子来这里所以这家的甜品也大都造型好看，味道很棒。 他们两个男人到这里来，确实显得有些怪怪的，尤其郁源自己知道身边的人是教皇就感觉更奇怪了，不过霍伊尔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神父也只好跟着进去。 这个时间人不算多，两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位置，郁源按照老样子给自己点了一份，而霍伊尔不出意料除了杯水什么都没要。 郁源在心里悄悄吐了吐舌头，其实就算他从年纪不大的时候跟霍伊尔相识，再看着对方一路走上教皇的位置，始终也觉得对方就像是光明神在人间的化身那般高高在上的存在，仿佛不沾染哪怕一丝一毫人世间的烟火气，犹如神像。 他们之间，似乎一直有着看不见的距离。 菜还没上齐，这时候却从另一边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笑着向郁源打招呼，“神父，中午好。” 坐在这边的霍伊尔和郁源几乎是同时看了过去，而郁源在看清来的是谁之后不禁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里斯特先生？” 其中一个人赫然就是一直在纠缠他的里斯特亲王，而另一个人郁源虽然没有认出来，但却一眼就能看出他与里斯特起码有一半的相像，莫名还有些熟悉感，而这种熟悉感在对方也称呼他“神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你是昨天那个来告解的访客？”郁源一下子就回想起这个声音，当时这个血族还向他告解说想把一个人类变成吸血鬼，自认有罪所以来到教堂，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和里斯特亲王是认识的，甚至有可能有血缘关系？ “我说过我们还会在见面，”兰伯特朝他一笑，又轻轻扶了扶银边眼镜，“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我是兰伯特·里斯特。” “啊，好，”郁源有些呆呆的，对兰伯特的观感倒是还不错，见这两个血族在旁边站着而这里又是餐厅，脑子一热不知怎得就直接说道：“要不要坐一桌？” “郁源。”在他旁边的霍伊尔不太高兴地出声提醒，可某两个吸血鬼动作更快。 于是这个僻静角落里的四人卡座，转眼居然就坐满了人。 郁某只能尴尬到摸鼻子，希望这餐早点吃完吧。 “这位好像有些眼熟，”亲王眼尖地认出了教皇的身份，“我还以为教皇国的教皇只会待在教廷里，您是对教廷里的每一位神父都要这样‘贴身’照料吗？” 话里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而先前本就苦于亲王死缠烂打的郁源在桌子底下踩了这个吸血鬼一脚，“不想在这里待就走。” 他本意想邀请的其实只有兰伯特，毕竟作为神父对这种愿意主动告解的人有自带的好感，更不必说兰伯特看上去斯斯文文，明明是好几分相似的面容却比亲王要顺眼得多。 教皇自然不可能为这点讽刺的话就和一个血族在这里吵起来，但也不代表他会不做出反应，“里斯特家族的亲王和领主都同时出现在我们教皇国境内，想来你们的家族应该也为你们感到‘骄傲’。” “不劳教皇陛下挂心，我们能在这里生活自然是得到特批，到时您如此位高权重，”兰伯特仿佛很好心地提醒道：“与您教廷中的神父过分亲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 霍伊尔冷声道：“这可轮不到你这样的吸血鬼来评价。” 面对着三个人话里有话的对话，郁源只想装鹌鹑恨不得把头缩回衣服里面，心说刚刚怎么就脑子热了那么一次。更不必说这里甚至还是家庭餐厅，一般来的都是一家人，像他们这样四个男的的配置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神父郁某第一次开始后悔他自己喜欢什么餐厅不好，非得老跑这个家庭餐厅里来。好在这时候来上菜的服务员拯救了他，及时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然而没过五分钟，郁源就发现了一个更尴尬的问题——霍伊尔是个不染纤尘的“人形神像”，亲王和兰伯特是吸血鬼只各自要了杯调过味的动物血，一桌四个人中真的只有郁源自己面前是正常的食物。 而剩下三个人自然都在看着他，而且目光一个比一个明显根本没有丝毫遮掩意味，郁源感觉自己用刀叉切鱼肉的手都是抖的。 他不喜欢吃胡萝卜和西蓝花，一般自己来的时候都会把配菜挑出去，但这次当他刚有想法想把不吃的菜拨出去的时候就被霍伊尔指出来，“不能挑食。” 郁源：“......” 怎么会这么痛苦。 光是霍伊尔一个人指出他问题还不够，兰伯特在看到郁源点的饮料都是加了超多糖分、甜品还点了双份之后也忍不住皱眉提醒道：“你作为人类需要营养均衡。” 听到这话，郁源一插叉子差点没把甜品直接分尸。 谁敢相信他居然被一个吸血鬼提醒营养要均衡。 血族与人类早就签订过双方友好协议，也因此像两位里斯特这样的血族才可以在人类的地盘畅行无阻，甚至于连这样的家庭餐厅都能提供吸血鬼食谱。但这一餐可以说是郁源吃的最不是滋味的一餐，兰伯特和教皇简直一个比一个像大家长，这让完全没任何优秀饮食习惯的郁源也有点压力。 只有亲王找了个机会悄悄对他说道：“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我可以经常带你来。” 垃圾食品爱好者郁某稍稍受到了一点安慰，至少这个终于不再是个大家长了，不会把他差劲的饮食习惯批个体无完肤。 等到这一餐过后结完账离开餐厅，那两个吸血鬼似乎大有要跟着郁源把他送回教廷的意思，但现在能站在神父身边的显然只有霍伊尔，某个吸血鬼暗自磨牙，但自然也没可能把人家堂堂一个教皇怎么样了。 当天下午郁源好不容易清静了一阵，晚上临教堂关闭的那一段时间之前还得在忏悔室值班，毕竟上次他临时被叫走还是请另一个神父帮忙替他的，所以这次得把时间补回来。 他刚坐到里面，另一边就敲门进来了一个访客，张口就说道：“神父，我来向你告解，我是个狼人，但我却想与一个人类生活在一起。” 富有磁性的声音显然属于一位男性，事实上郁源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他下午刚见过的那两个吸血鬼可都认识这个狼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来没遇上郁源的狼人埃德加·维金斯，他这次看准时间又来了。 神父聆听着对方虔诚的告解，心里其实还有点想吐槽为什么总是血族和狼人喜欢找上他，更不必说为什么这个狼人也跟某个里斯特之一一样来告解他对人类有着不该有的想法。 他听得很专注，这毕竟是他的工作，而且还要诚心给出对方一定的建议。却在这时候，郁源忽然感到自己身边似乎在急剧降温。 还没来得及说话，本就不大的忏悔室这半边空间里突然出现另一个人，郁源感动自己仿佛被谁抱了起来，而那个人还在他耳边用气音说话，“神父。” 他一下子就认出这声音。 ——鬼魂莫里森。 一窗之隔的埃德加仿佛察觉到什么不对，原本讲述着的声音骤然停止，但因为忏悔室中间的雕花窗户本就是阻断两边不能相互看见，所以他只能从另一边问道：“神父，你怎么了？” 拿不清莫里森究竟是要干什么的郁源稍稍有些慌张，本来是想告诉隔壁的狼人他自己遇到一些问题想让对方请人来帮忙，但莫里森却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要乱说，我不会伤害你。” 也许因为他是鬼魂，所以只有像郁源这样特殊的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而隔壁的狼人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的。 神父现在十分窘迫地坐在一个体温冰凉的鬼魂身上，偏偏又不能声张，只好对狼人说道：“我没事，你继续讲吧。” 狼人将信将疑，支棱起狼耳朵听了一下似乎确实没什么奇怪的动静，于是只好继续先前的讲述。 “那个人类很特殊，他有变成黑猫的能力......” 但神父这边其实已经听不进去几个字了。 莫里森确实没伤害他，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干什么，郁源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鬼魂会纠缠着他还对他又搂又抱，冰凉的手指与他五指相扣，另一手则从掌心开始往胳膊上向上摩挲着每一寸肌肤，一直要滑到脸颊的位置。 与他紧密相贴的莫里森轻声说道：“我没有认错，就是你......” 被这么一通戏弄，神父眼角都飘红，根本无暇分心去注意隔壁的动静。然而就在这时他这边的门突然被敲响，顿时让这小小的黑暗空间里奇怪的气氛荡然无存。 “神父，我得进来看看你。”这是狼人说话的声音。 郁源慌神了一瞬间，立马就要站起来，门也几乎是同时打开——而当忏悔室外的烛光稍稍照进来后，鬼魂又像他神秘出现时那样瞬间消失了，狼人所看到的只有一个眼角泛红的神父，一副仿佛刚刚被欺负过的样子。 狼人伸出手，把神情不大自然的神父拉了出来，“您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事，我还好。”郁源抹了一把脸，“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告解也被打断了。” “我叫埃德加·维金斯，”白发的狼人微微一笑，“可以知道神父你的名字吗？” “郁源。” “是吗，我记住了。”埃德加说道：“时间也很晚了，我送你回你的住处吧。” “不，还是不用，谢谢你。”郁源连忙推拒了，倒不是因为教廷内部不让进，而是他刚刚遇到鬼魂的话，教皇从最早的时候就教过他遇到之后就得去找对方把痕迹去掉。 “我得走了，维金斯先生你还是改天再来教廷吧，今天真不好意思。”说完，郁源就小跑着离开了。 留下埃德加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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