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俊宇的心吗? 若凭理性,欧亦铭本该先做一番确认。可是,此情此景,他怎么可能还有半分理性?! 而山冢帮了他的忙:“欧警官请放心,这颗心确实是方俊宇的,如果欧警官您能够将这颗心顺利地带回中国,只要找您的法医同事帮忙,与尘封旧案中方俊宇的DNA进行比对,就能证实了。” “……顺利?”欧亦铭已预感事态不妙,眼前的路西法,绝不会轻易把方俊宇的心还给他。 山冢的神态像是期待着什么,轻拍手掌,侍女推门而进,双手捧上一部手机。 是欧亦铭的,在他昏迷期间,由山冢的人暂行保管的手机。 山冢将手机放在桌面上,与漂浮着心脏的玻璃瓶平行,一左一右,正对欧亦铭的身体两侧。 “让我们来证明一下,欧警官到底是爱方俊宇,还是爱顾清哲,还是,只爱你自己。”山冢的声音威严,却有种莫名的兴奋。 “欧警官,现在,您有三个选择……” 欧亦铭绷紧全身的神经。 “其一,打电话给中国警方,把顾清哲在您床上说过的话,告诉您的同事,然后,拿着方俊宇的心离开。” 哦,这是要让我把小哲当杀人凶手抓起来,以此证明我爱的人是方俊宇。 “其二,您拒绝打这个电话,路西法会在这间屋子里,当着您的面,毁了方俊宇的心。” 嗯,无情抛弃方俊宇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抹存在、储存对我的深情的存在,以此证明我爱的人是顾清哲。 “第三个选择,您既不打电话,也不阻止我们毁了这颗心,那么,路西法会摘下面具,显露真实身份,欧警官抓捕这位‘明少年’核心成员,揭开‘明少年’的神秘面纱,抓捕明天海也就指日可待了。” 原来如此,为了建立功勋,为了名利和前途,可以出卖顾清哲,抛弃方俊宇,以此证明,我只爱我自己。 “欧警官,请您正视自己的内心,仅此一次机会,务必要做出不会抱恨终生的选择吧。”如果阴曹地府里当真有裁断阴德的判官,那么一定就是山冢此时这番模样。 欧亦铭尽量不受情绪影响,努力施展与罪犯周旋的冷静和睿智:“哼,我现在在你的地盘儿,条件又是你提出来的,谁能确保你会按章办事?” 可眼下的情势显然是魔高一丈。 山冢道:“诚然,没有人能确保帮会头目能说话算话,可是欧警官,您现在在我的地盘儿,条件是我提出来的,您,没有别的选择。” 山冢阴恻恻地笑,戏谑地乜斜欧亦铭攥得发白的拳头。 对,除了山冢提出的那三个选项,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其实心中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方俊宇的心!那颗深爱着他的心!被他抛弃了十年的心! 可是小哲怎么办? 小哲自己亲口招供,现在又有他欧亦铭亲自立案,事后翻案都难了。 更何况,他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打击犯罪才是天职,不管这个路西法是何许人,如果能将他抓捕,就能以他为突破口,一举歼灭明天海的秘密组织! 夜已经深了,庭院里,不知哪处的“惊鹿”流水声声,忽而“啪”的一响,注满水的竹筒倒转落地。 欧亦铭悠长地叹气,再抬起头来时,竟然笑得痞气而轻狂。 他仰天长啸,对着空气大喊:“明天海,我刚才的表现,你满意了吗?不如你干脆坐过来,让我好好抱抱,抚慰一下你这娘们儿的玻璃心吧!” 言下之意,今晚他所有的脆弱和失控,都是戏耍明天海的假饰! 山冢目瞪口呆。 王子面具掩藏了神色,但路西法的身子明显一怔。 此刻的欧亦铭,简直就是邪神转世,但见他神色阴险而狠毒,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是欧亦铭,你是值班的同事吗?好,打起精神来,我下面要说的话,你给我记好。” 欧亦铭以挑衅的眼神盯住对面的王子,讲话的口吻却是正规正矩的警官做派。 “顾清哲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他才是杀死陈凯的真凶,初步判断他的证词没有逻辑漏洞,但他招认的动机值得怀疑。你先给我记下来,通知马涛备个案,等我度假回来,我会亲自向领导说明情况,申请对顾清哲关押候审。” 欧亦铭放下电话,保持着痞气的笑,伸出右手,食指向路西法手边的玻璃瓶勾了勾。 山冢一脸肃杀地看过去。 路西法双手将盒子捧起,缓慢的动作,带着明显的迟疑,甚至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将福尔马林浸泡的心脏交给了欧亦铭。 却在顷刻间—— 欧亦铭猛一甩手,将瓶子掼向地面。 “啊——”面具后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人偶一样的路西法突然暴起,扑向榻榻米上一滩液体中的心脏。 他太过情急以至于未能注意身后,欧亦铭几乎与他同时起身,施展绝好的擒拿招式,三两下就锁住了路西法的脖子,左手旋即揭下王子面具。 路西法嘶声怒吼,就在欧亦铭将要扳过他的身体时猛然发力,困兽搏斗一般甩动身体,头用力后仰,自杀式地撞击欧亦铭面门。 这一撞着实不轻,欧亦铭吃痛,下意识松了手劲,路西法得以脱身,却并不逃跑,而是趴伏在地上,右手支撑地面,借着和服宽大的袖子和他稍长的头发遮挡着脸,左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心脏。 黑衣人再次冲进来,十几把枪对准欧亦铭的脑袋。 “混蛋……你怎么敢……”路西法悲愤的声音夹杂着哭腔,捧着心脏缓慢地起身,背对着众人,肩膀颤抖得厉害。 一个黑衣人将面具捡起来,捧到路西法面前。 侍女应声而入,恭谨地接过路西法手中的心脏,拿到外室以做安置。 欧亦铭腔子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如果那当真是方俊宇的心,他刚才鱼死网破的做法,就是又一次对不起方俊宇。 而且,是最残忍、最不可原谅的亏欠! “你怎么敢……他的心……”路西法的声音更加剧烈地颤抖,显然悲愤已到极限。 欧亦铭陡然心惊,这个路西法到底是谁?他认识我,他如此在意方俊宇的心脏! 一场风波渐逝,山冢坐在原地,嘲讽地说:“欧警官真是高深莫测,就连这种境地,我们都测不出您的真心呢。” 欧亦铭愤声道:“顾清哲确实有问题,我是按正常程序处理;路西法是犯罪嫌疑人,抓捕他是我的职责所在;至于那颗心,就算真是方俊宇的,人都死了,如果心就在身上,早就和骨灰化到一起,现在拿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痛,快要死了的痛! 可是,必须接着说下去! 于是他又狞笑起来:“明天海,真不好意思,我又让你失望了。” “你怎么敢?!”一声狼啸一样的悲鸣,戴上面具的路西法忽而扑向欧亦铭,像索命的厉鬼一样掐住欧亦铭的脖子。 “路西法,够了!”清澈却又沉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听起来很年轻,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和不怒自威的气场,直令山冢龙介都肃然起敬。 所有人都怔住了动作,屋内只有路西法怒极的粗喘,可他也生生僵住,双手极不情愿地脱离欧亦铭的身体。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外的檐廊,隔着一层和风窗纱,一个清俊的身影缓缓走来。 欧亦铭的嘴角隐隐抬起。 明天海,你终于肯现身了。 第47章 入瓮 当传说中的明大人站在眼前,虽是仇家,欧亦铭却忍不住心中嗟叹。 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身素黑和服,疏襟广袖,散发飘逸的仙人之姿,腰束带结却是一丝不苟,尽显性感紧实的腰腹线条。 仍是假面遮颜,可那面具较之僵白王子更显精致冷峻。 也许除日本民俗专家外很少有人知道,那面具代表的是日本神话中的月与夜之神“月夜见尊”,可这并不影响领会佩戴之人的气质。 因为他的气场由内而发,不是面具加深了他的威仪,而是他的威仪加持了面具的神迹。 明大人,可以控制人的精神世界,创造脱离芸芸众生的反社会组织。 这样的组织,已无所谓正义与邪恶,因为他就是那里唯一的光明之源,他就是权威和秩序。 “明,你终于肯来寒舍相叙了!”一直大马金刀的山冢龙介,见明大人到来竟挺直了身子,向明大人的方向端正跪坐,低眉致意。 明大人颔首回礼,动作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继而微微转头,面具后隐现的目光移到欧亦铭的脸上。 “欧先生,别来无恙。”声音轻缓柔和,说不出的好听。 却被欧亦铭拿来嘲笑:“嚯,还真是娘们儿唧唧的。” 戴面具的两人看不出脸色,也许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可山冢却是眉间微皱,欧亦铭看在眼里,笃定了某种猜测。 “我说,你们都爱用‘别来无恙’跟人套近乎是不是?可是我连你们长啥样、是不是人都不知道。” 欧亦铭一边逞口舌之快,一边拨开顶在他头上的一把枪筒,孤胆英雄一样,做回茶桌前品茶,目中无人。 山冢轻笑,遣走保镖,换进侍女,服侍明大人入座。 这次换明大人与欧亦铭相对,路西法则不忿地坐于明大人下首。 欧亦铭饮尽一杯茶,叼着茶杯挑衅:“我说,明妹妹,看不出来,你还敢玩儿虐杀啊?” 流氓一样嘲讽,实则装作不经意地确认那个执念:俊宇他,真的死了吗?真的被你虐杀了吗? 面具后传出一阵轻笑,意味不明,欧亦铭却没来由地把它解读为嘲讽和洞悉。 嘲讽他的伪装,洞悉他的执念! 所以明大人没有回答,或者说,是变相地回答:“舍弟刚才冒昧了,以为一颗死人心,能撼动活人的心。” 欧亦铭不禁呼吸加重,意识到悲伤再次来袭,只能用义愤来掩饰:“明天海,我是警察,就算你再神通广大,我也要抓到你!” “为民除害?还是……”明大人微微偏头,语气有些调笑意味,“还是为他报仇?” 怒意骤起又被强行压下,欧亦铭反而狂笑:“明妹妹你还不死心,你是不是爱上哥哥了?非要搞清楚哥哥爱谁不爱谁?还非要奴役我?玩儿S.M?” 明大人仍然平静端坐,身后的路西法却气得发抖。 欧亦铭的执念又得了机会:“哎,我说那个谁,路西法是吧?我看你刚才挺在意那颗心啊,还不赶紧去看看,他们把你的心怎么样了?” 山冢笑着插话:“自会妥善处置,欧警官放心。” “我放什么心……”冲口否认,才发觉是此地无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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