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又怎样?” 见陈凯有些慌乱,欧亦铭的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 “你铤而走险犯一次案,难道不是为了发泄?” “我……”陈凯的眼珠慌乱地转动片刻,又佯装理直气壮,“我是向世界证明我能控制别人!” 欧亦铭故意笑得轻蔑:“您老人家有那个病根儿,那男孩又很漂亮,您囚禁他,成天对他……” 欧亦铭顿时梗住了声音,别扭地清了清喉咙,又吊儿郎当地说:“都做到那一步了,您却偏偏不进入……,哼,够能忍的啊。” 欧亦铭敏感地发现,陈凯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似是很惋惜的样子,他继续试探地问:“是不是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你他妈放屁!”陈凯暴怒,“老子比你还能呢!” 正中欧亦铭下怀,他咄咄逼问:“那你在忍什么?” 陈凯支吾其词,欧亦铭继续道:“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你被某种外力阻止……” 这时,陈凯似是咆哮一般打断欧亦铭:“我说你这个臭警察,怎么成天琢磨这种事?什么外力能阻止我?我就是这几天不想干,怎么?这也犯法?” *** 慈宁安定医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精神病专科医院,欧亦铭费了好一番周折,才预约到了李文谦医生。 李文谦已入美国国籍,工作重心不在国内,却在这家医院里设有自己的办公室和研究所,据说他正在主持一项心理研究课题。 下午两点,欧亦铭准时拜访,助理把他带进李文谦的办公室。两人客套地握手,欧亦铭很识实务地说了些溢美之词。 李文谦却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欧警官不必这么客气,我只希望,下次您再听我说话的时候,能够更耐心些。” 欧亦铭一怔,继而别扭地笑笑。 原来初次见面时,心里对李文谦的些许不懈,他自以为掩藏得挺好,实则根本瞒不过这个敏感的心理专家。 真是能钻进别人心里去的厉害家伙,欧亦铭不禁这样评价。 李文谦示意欧亦铭坐在办公桌一侧的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面,料事如神地问道:“欧警官,您是来询问我和陈凯的谈话的吧?” 开门见山,欧亦铭也不拐弯抹角。 “没错,李博士,我有很多问题想请教。” “不必客气,叫我李医生就好。” “李医生……” “不过我需要重申一下,关掉监控器后的事,你不要问,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好吧,那我就问些别的,您对顾思辰怎么看?” “你是指,他不肯自己走出地牢?” “准确地说,是他不敢走出地牢吧!”欧亦铭的目光变得凌厉,“一个人经历过残酷的虐待,本来有求生的机会,却宁肯留在原地,即使忍饥挨饿也不敢逃生,李医生,您说,这是为什么?” “奴役,”李文谦话语轻松,似是在向一个门外汉讲解最浅显的心理学知识。 “人在极度恐惧和痛苦的状态下,心理上会很容易对某个外界事物产生依赖,即使这种依赖是有害的。比如,对某人的病态顺从,也就是奴役。可是,受害人精神恍惚,会误以为奴役的命令能确保他们安全。” 欧亦铭点点头,这些心理学机理,他也是懂得的。 李文谦继续道:“陈凯长年接受精神治疗,所以他很熟悉奴役心理的形成机制。他对顾思辰持续性地虐待和凌.辱,刻意在顾思辰心理上形成条件反射。” 欧亦铭压着怒火:“也就是说,他故意让那男孩对他病态盲从!” 欧亦铭义愤填膺,李文谦却轻松地耸耸肩,说话的口吻仍然像是讨论学术问题:“我的分析绝对正确,欧警官,我想你应该已经从陈凯那里问出话了。” 欧亦铭点了点头。 陈凯说,他要把以前在医生那里“享受”的待遇全都回报给社会,他要用久病成医学来的知识,打造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奴隶。 欧亦铭愤愤道:“就算我们搜查到了囚禁顾思辰的地方,也只能发现尸体,还会发现,他是在完全可以逃走的情况下,把自己活活困死的!” 李文谦冷漠地撇嘴:“到时候整个社会都将疑惑不解,陈凯再把自己打造奴隶的过程描述出来,让全世界都叹为观止。” “混蛋……”欧亦铭低吼。 李文谦却笑得很得意:“多亏我说服了他,才救了那孩子一命。” 说到这里,李文谦有些得意忘形,谈话的内容就欠了点遮掩:“我还利用了在这孩子心理上已经成型的奴役心理……” 欧亦铭正要在这件事上与李文谦对质,闻言急道:“你是将陈凯对他的奴役转嫁成了你对他的奴役!” 李文谦从自我陶醉中回过神,愣了片刻,面色渐渐变得阴沉,微愠道:“欧警官,我是国际上认可的心理学专家,我始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可以对我所有的行为负责。 “关于那个孩子,我只能说,将他对陈凯的驯顺,转嫁成对我的俯首帖耳,是我处理他的心理障碍的权宜之计,接下来,我将对他进行专业的治疗,让他彻底摆脱奴役心理,不管是对陈凯的,还是对我的。” 欧亦铭眼眸一凛:“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收治了顾思辰?” 李文谦的嘴角又挂起那种意味不明的浅笑,欧亦铭再度感到,李文谦的表情里,掩藏着说不出的功利目的。 虽然李文谦已然在众人心里竖立了权威形象,但是欧亦铭想起他对顾思辰施令,以及顾思辰盲从的画面,仍不能苟同李文谦所谓的权宜之计。 欧亦铭试探着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及时解除这种奴役心理,而不是利用它。” 李文谦极不悦地皱眉,不客气地说道:“欧警官应该和我一样,都是大忙人,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那么,我就不送了。” 欧亦铭笑笑,沉吟片刻,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李医生,嗯,是这样,陈凯并没有侵犯顾思辰,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李文谦厌恶地撇嘴,似是欧亦铭的话污染了他的耳朵:“能有什么看法?又不是女孩子!” “可是,陈凯以往的犯罪记录里,也有过对男孩的侵害。再说,他如果只喜欢女性,为什么不选个女孩下手,而是要绑架顾思辰呢?” 李文谦极别扭地整了整领带,不耐烦道:“陈凯没有对我说过原因,我也没问,因为我认为,这根本构不成问题!他此次作案的目的,是让世界都见识他的残暴,还有能奴役人的本事!” 欧亦铭咄咄逼人:“可他精神上有这方面的缺陷!达成目的,顺便满足欲望,这才说得通啊!” 李文谦冲口反击:“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明显还有别的可能!” “可是我问过陈凯这个问题,他明显表现出了惋惜,甚至是愤怒!” 李文谦一直口舌凌厉地反驳,此时却哑口无言,怔怔地反问:“你是说,你问他为什么没有侵犯,他……生气了?” 欧亦铭回想了片刻,又有些不确定:“我注意到他的一个微表情,应该是生气,还有惋惜。” 李文谦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轻蔑地笑道:“微表情?哼,欧警官有没有听说过‘隔行如隔山’?微表情的辨识,就连FBI最顶级的心理学顾问,都不敢轻易用作呈堂证供。 “试问欧警官,您所谓观察到的微表情,其中包含了多少您自以为是的成分?” *** 被李文谦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欧亦铭在医院的花园里踱步,脑子里还在纠结那些龌龊的疑问。 首先,就陈凯以往的犯罪记录看来,虽然他偶有对男性的侵犯,但很明显,他的取向并不特殊,女性更能激发他的兴趣。 他此次袭击路人,就算说得再冠冕堂皇,其根本动机还是受变态心理驱使,再怎么疯狂,这样做都是需要一定的勇气,并且付出极大精力的。 而且,陈凯并没有特定的袭击对象,那么他为什么不找个女人下手? 好吧,顾思辰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孩,足以激发陈凯的犯罪欲望。 欧亦铭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不想再纠结这么肮脏的问题。可是,如果这个问题不需要纠结,那么,自然就牵扯出另一个疑问。 既然顾思辰能够激发陈凯的欲望,陈凯也确实在囚禁顾思辰的时间里,施尽了虐待和凌.辱,甚至是极过分的猥亵。可是,他为什么就偏偏没有进行侵犯呢? 被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陈凯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天啊,越想越龌龊了!我这是怎么了!欧亦铭在心里狂叫。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喊:“欧警官!” 第6章 故人 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欧亦铭回头,顾清哲正向他走过来,顾思辰跟在顾清哲身后。 “真是你啊!”顾清哲走到欧亦铭近前,客气地笑着。 欧亦铭:“嗯,我来办点事儿。” 站在一旁的顾思辰有些不自在,欧亦铭看了看他。 额头上还缠着纱布,被浓密的刘海遮着,显得他温驯而无辜;鼻子和眼角的淤青淡了不少,但是因为他皮肤很白,看起来仍是凄惨可怜。 更令人动容的,是这男孩全身散发的怯懦畏缩的感觉,他的目光一直惶恐地游移,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担心凭空伸来一只大手突然扯破他的衣服。 欧亦铭怜惜地摇了摇头,已猜到这两兄弟为什么出现在安定医院。他压低声音,对顾清哲说:“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吗?” 顾清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回头看了看弟弟,答道:“他谁都怕,连我都怕,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梦到那些……” 顾清哲破了声,赶忙咬住嘴唇,拼命压抑着情绪。 欧亦铭拍拍顾清哲的肩,安慰道:“慢慢来吧,他肯来看心理医生,就是好的表现。” “不是!”顾清哲抬起头,盯着欧亦铭的眼睛里有些惶惑,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思辰一眼,压低声音,“是小辰自己想来的,他非要见李文谦医生!” 欧亦铭不解地皱眉。 这时,顾思辰怯生生地说:“哥,三、三点了。” 顾清哲忙堆起笑脸,走到顾思辰跟前说道:“小辰,再等一会儿,欧警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哥再跟欧警官说会儿话。” 顾思辰向欧亦铭瞥了一眼,脸颊鼓鼓的,似是不很赞同顾清哲所谓的“救命恩人”,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不能让大哥哥等我,我、我自己去!” 顾清哲忙拉住他,却被他挣开了。 “我不可以迟到!”说完,就急迫地跑开了。 顾清哲又叫了弟弟两声,最后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弟弟跑远。 “去追他吧。”欧亦铭轻轻推了推顾清哲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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