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临之缓缓垂下眼眸,反问:“闻警官,在你这里,真心实意就这么不值钱?” “那要看对谁了。”闻衍的电话响了,他碰了碰穆临之的手臂,极快地说了声,“谢了。” 打一巴掌给颗糖,穆临之看着闻衍的背影,默不作声地砸吧了嘴——真给劲。
第10章 忧郁 十 电话是徐舟吾打来的,简单跟闻衍汇报了调查进展情况。 “我把时间往前推了点,从午夜十二点开始,到今天早上九点,出入酒店的车辆一共三十二辆。其中,在梁俊生监控显示消失的时间段,离开酒店的车辆一共十一辆。保险起见,我把所有的车都查了一遍。” 闻衍:“嗯,什么结果?” 徐舟吾:“有两辆是套牌车,查不到登记信息,我请交警的同事查了查,其中一辆,已经人赃并获,逮着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重点在另一辆——” 话说到这儿,徐舟吾顿了片刻,闻衍接话,“你别告诉我,这个贵得要死的酒店里的高清摄像头,没拍到那人的脸?” “你怎么这么大怨气?”徐舟吾匿笑:“拍是拍到了。荣威白色轿车,很普通,大马路上一抓一大把。但开车的人很谨慎,连根毛都没露出来。我把图片发你微信了,你自己看吧。” “好。” 高清摄像头的像素果然对得起它的排场,不小心露出来的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可此人藏得太好——他带着口罩,拉低鸭舌帽,连耳朵也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闻衍冷哼一声,再次打通徐舟吾电话。 “看身型是个男的。” 徐舟吾叹气,“我就奇了怪了,这人打扮成这副模样,门口保安也不拦着问一句?” “不奇怪,”闻衍说:“高档酒店入住的公众人物很多,干什么勾当的都有,有些人为了躲记者都是这么打扮的,保安也见怪不怪。而且那时候梁少风的事情没有爆发,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正常。” “可是线索模糊,短时间内不好查啊。既然是套牌车,绑匪出了门,肯定是换了一个。”徐舟吾压力巨大,“阿衍,眼下梁少风生死未卜,我们迫在眉睫,不能打持久仗。” 闻衍沉思片刻,“现在绑匪跟歇火似的钻进洞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估计在等钱到位,我们只能趁这段时间查,能查多少是多少,顺藤摸瓜,我就不信摸不出他三瓜俩枣。” “那只有从李梦禾下手了啊。”徐舟吾说,“我们手里的线索就这么多,只有她是关键人物。” “可我们没有证据。”闻衍长叹,“假设李梦禾真是绑匪之一,她打定主意闭嘴到底,威逼利诱没用,我们也不能言行逼供——想找出点破绽的难度比你看一天监控找到绑匪的难度还大。她存心拖延,就是浪费时间。” “……”徐舟吾无言以对,“那只能祈求梁少风福大命大了。” “老天爷?我更不信。”闻衍舔了舔下唇,“行了,不扯蛋了。老徐,你继续查监控,扩大范围,跟交警大队协调一下,把酒店周围主要道路的监控调过来,就看这个车型查!这孙子不可能上来就一步到位,他肯定来踩过点,总会留下痕迹的。” “好。”徐舟吾应了声,又想了想,问:“阿衍,你觉得绑匪会把梁少风藏在哪儿?” 这个问题只是徐舟吾闲着心慌随口问一句,他以为闻衍会谨言慎行,至少能认真地想段时间。 没想到闻衍直接说:“藏在自己身边。” 徐舟吾脱口而出,“为什么?” 闻衍老神在在,“直觉。” 徐舟吾:“……” “好了,咱俩散会吧。”闻衍捏着手机笑了笑:“我把这边的情况跟陈队汇报一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行,那有什么事儿你再通知我。” 闻衍挂了电话,指尖磕着牙尖,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刚刚回答徐舟吾的俩字有一半是胡诌,他想过这个问题——绑匪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里应外合,把新鲜的断指送到酒店,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来回进行了两次。这说明,他藏匿地点跟酒店的距离不远,他能方便观察,方便控制。可酒店附近一半以上都是公共建筑,剩下的基本是办公大楼,不好藏个满身是血的大活人,不方便。 不过隐蔽晦暗的后街污巷也大多藏在繁华之下,所以不能排除有漏网之鱼。 如果大规模排查,容易逼得绑匪狗急跳墙,直接砍了梁少风的脑袋也说不定。 太被动了。 “能在哪儿呢?”闻衍自言自语。 套牌车。 车? 这时,宴会厅里突然骚动,打断了闻衍的思绪。 那里不知道发生来了什么,有钱人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堵在门口,操着一张市井八卦的脸,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 穆临之也在,他站在最外层,不予外人接触,高贵冷艳地瞧着闹剧。 闻衍轻飘飘地走到穆临之身边,“怎么了?” “数钱呢。”穆临之单手插兜,随意地一点下巴,“真不愧是地头蛇,才一个早上,这是搬空了几家银行。” “这么快?”闻衍眉头紧蹙,他忽然预感不好。 黑西装保镖整齐开路,随后类似银行工作人员鱼贯而入,他们每人手里捧着保险箱,神情严肃又急迫,并不瞧围观群众。 丁大吉走在最前头,带着二十几号人一并进入梁俊生的休息室。 这架势,别开生面啊。 穆临之看见丁大吉满脑袋汗打湿了鬓角,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闻警官,你说我要不要把空调关了?我看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得给他们降降温啊,不然烤熟了怨谁?” 闻衍无语地瞪了穆临之一眼。 穆临之收了这眼神,暗自乐不思蜀,“这是第二批了,刚你不在,之前也进去一批人,拖着五个大概三十三寸的行李箱,还有七八台点钞机。” 闻衍揶揄,“阵仗这么大,梁俊生是生怕没人通风报信吗?” “他不怕。”穆临之从人群后退回宴会厅中央,“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当场跟绑匪和解,亲手把钱塞给对方,换梁少风回来。” “……”闻衍不敢苟同,“想得挺美。” 穆临之耸了耸肩,“关心则乱,梁俊生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好歹是至亲血缘——也能理解。” 闻衍听穆临之装模作样地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侧眸注视起他。 穆临之侧脸线条流畅,讥讽的话随口而出,放松且自然,显得凉薄不少。 他心里还记着过去的事吗?闻衍心想。 穆临之好像知道闻衍在看他,没有及时捅破这层朦胧的窗户纸。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在穆临之差点被盯出劈叉的想法之际,只能遗憾打断了闻衍的注目礼。 穆临之轻轻勾起唇角,偏头抓住闻衍的目光,疑惑地问:“嗯?闻警官,怎么了?” “没事。”闻衍淡定自若地收回眼神,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了,他们要把这两千万平分装进五个箱子,不是一时干会儿能干完的事。” 穆临之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休息室紧锁的门上,“闻警官,你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他的钱不归我管,除非他脑子突然堵塞,跟绑匪暗通条款。”闻衍无所谓,“这么多人盯着呢,梁俊生不会这么不谨慎的。” “嗯,你说得对。”穆临之风度翩翩,再不看喧嚣嘈杂的人群,像是无意识地又凑近了闻衍一点,音量压得不高不低,“十一点了,闻警官,吃午饭了吗?” “什么?”话题转换有点快,闻衍又让穆临之发出来的气功搔得有些痒,一时没反应过来。 穆临之耐性地换了个问法,“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吃午饭?” 闻衍差点把‘人民公仆不吃午饭’这话脱口而出,后来想想,觉得实在不要脸,只能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不一定,忙的时候不一定能吃上。” 穆临之:“那你现在忙吗?” “忙啊。”闻衍随口就来,“我的同事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废寝忘食,眼睛、耳朵、脑子一刻不敢分神,我得去看看他们,免得他们对领导心生怨愤,不好好工作,那事情就大了。” 摆什么领导的谱? 穆临之看着闻衍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从善如流地接茬道:“这不碍事,我刚在餐厅定了营养餐,报的是你的名字——闻警官,你们大概有多少人?我马上让他们送上来。” “营、营养餐?”闻衍嘴角一抽,他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啊。”穆临之丝毫不见外,“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工作。你们警方现下在我司为人民服务,我也不好怠慢,尽点微薄之力,我好过意的去。” 闻衍哑口无言地看着穆临之,好像刚刚才松下去的距离又端了起来。 这人是不是故意找茬的? 闻衍见招拆招,眯着眼问:“你这营养餐里都有些什么?” 穆临之:“面包和牛奶,水果和牛排。不过我听经理说,今早厨房没来得及去采购,食材可能不够。” 这玩意儿能吃饱人??? 闻衍婉拒:“太精贵了,我们平时不吃这些。” 穆临之不耻下问:“那你平时吃什么?” 闻衍皮笑肉不笑地‘哈’了声,“泡面过香肠,条件好的放个蛋。实在连面也懒得泡,随身携带老干妈,弄一碗饭,开一瓶酒,人间美味啊——欸,穆总,你吃过吗?” 穆临之端庄地摇摇头,“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下次你可以带我试试。” 闻衍:“……” 兴趣爱好挺别致。 穆临之无视闻衍待理不理的态度,接着说:“闻警官,你平时还喝酒吗?正好,我刚开了一瓶酒,给你来一点?” 闻衍眉尖轻轻一动,问:“什么酒?” “拉斐,年份不远,不过喝着还行。” “……”闻衍干笑,“拉斐?谢谢,我不配,还是拉罐啤酒比较适合我。” 穆临之从善若流,“行啊,啤酒我这儿多得是,你想喝多少?” “我说你这人……”闻衍这回连白眼也懒得翻,彻底不想搭理他。 可穆临之却背对着宴会厅里的所有人,他正对着闻衍,挂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卖乖似的等着闻衍回答。 “我这人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你怎么了,”闻衍面无表情地推开穆临之,“咱俩不熟。麻烦让让,我正上班呢。” “好。” 穆临之目送闻衍离开后,收起了将开未开的孔雀屏,恢复清冷模样。他顺手拿起一杯酒,好似无意间,环伺人群,伺机捕捉暗潮汹涌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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