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无奈摇头,“我问过了,他就是普通家庭,来不了那么多钱,肯定上面有人指使他,我去举报了,万一把我自个儿搭进去!” “匿名举报你不会?”姜莱说。 “关键是当时做尸检,大半夜的就我跟他两个人,有人举报,一猜就猜得到我。”年鑫明还在不停摇头,他掏出很厚的一封红包,往桌上丢得很急,说自己一分钱都没碰过。 姜莱很不客气,站起来拿走红包,和邱韦两个人凑在一起数钱,两眼放着光,直到包间进来服务员给他们一人放了一碗清粥,才从金钱里短暂的回神。 “谁点的粥?”姜莱说,“谁吃满汉全席还喝白粥……” 她讲到一半断了话,和邱韦互相看了看,同时骂出声。 “靠!” 要去和尸体打招呼,刘均特地为他们点了清淡点的。 死者卢光照,被年鑫明掉包藏在法医机构的太平间,和实验科研用的大体老师放在一起。 深夜里,打着手机电筒的光进去。 年鑫明在一层一层的雪柜里找到目标。 旁边邱韦神神叨叨地念“阿弥托福”,他挨了姜莱一脚,接着两人就在太平间打起来。 刘均一路都在发消息,按姜莱的吐槽,年鑫明大概知道刘均这是在和对象聊天。 年鑫明有一刻会觉得自己似乎找错了,这几个人的能力好像不太靠谱。 从雪柜里搬出尸体到推床上,他甚至已经考虑起反悔,不过定心丸来得很快。 推床挪到解剖室的时候,邱韦找了椅子坐下说着:“你们这里监控不少啊!” 年鑫明这才意识到他们会被楼里的摄像头拍到,不过再一看,就见邱韦电脑上全是机构的监控云端。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年鑫明问他。 “来的路上。”邱韦低头在电脑上搜索,一边跟年鑫明确认伪造尸检那天是几月几日。 那天的监控记录自然已经被洗掉,但年鑫明看着邱韦电脑上一页一页的编码刷新,没多久连着外面街道的、旁边停车场的、对面商场的监控全都被上传了过来。 他在这边已经看得惊奇,回头看见解剖那边井井有条的工作更是惊吓。 姜莱在拍照,配合刘均的动作。 同是一个专业,年鑫明看得出刘均在这个领域上的能力比自己高出多少。 刘均的尸检过程里连死者手臂汗毛下的小红点都没有放过,解剖后,取器官组织做病理检验每一步都是缜密细心。 时间紧迫,环境也受限,整个过程都是夜色中偷偷摸摸进行。 到后半夜姜莱和邱韦都打起了瞌睡,年鑫明跟在刘均旁边在解剖室和仪器室里来来回回。 年鑫明不敢出声,生怕说错,反复斟酌才问出一个:“要做心包液检测?” “尸体经过长时间冷冻保存,比起血液检测,从心包液中更容易准确获得ANP和BNP的比值。”刘均现在投入工作,讲话时的神态更加冷淡,连眼都没抬,又说,“你在紧张什么?检测结果天亮之前能出来的。” “有,有没有,是不是血栓塞?”年鑫明又问道,语气确实是紧张,不过不是怕赶不出结果,而是怕露怯。 “血管内皮细胞没有明显的增生表现,我的判断是心源性猝死。”他们在仪器室里,刘均说着,示意他去看显微镜。 比起看显微镜、看检测,年鑫明好几次小心翼翼先去看刘均的脸色,他太好奇了,这几个都是什么人? 该说他们神秘,确实深藏不漏,可说他们深藏不漏,又是真实得不行。 邱韦胆小,姜莱暴躁,刘均为了接一通电话可以立刻中断工作,然后在角落里讲电话,说什么“很晚了”、“睡不着吗”、“我不忙”…… ……那声音叫一个温柔。 都是些什么人啊? 选在休息日,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来机构,他们的时间可以相对充足,但天快亮的时候,邱韦电脑上的监控就显示了有人刷卡进大门。 检测结果刚出来,几个人还在整理仪器设备,年鑫明看着他们话也不说,加快速度规整物件,不急不躁,要走了还一人拍一下他的肩,叫他不用紧张。 哪能不紧张。 他们光明正大进电梯下楼,除了刘均戴了医用口罩,姜莱和邱韦完全不掩藏,还在聊天,一会儿抱怨累,一会儿讨论吃什么早餐,跟年鑫明的同事擦肩而过时,还跟人打招呼说你怎么也加班吗…… 年鑫明想,这些人不是疯子就是神仙。 他们早餐吃得忒高级,中式大饭店里订了包间,吃的是一桌地道早点。 本来还抱怨看了一晚上人体脏器没什么胃口的姜莱和邱韦,来了就什么都抛脑后,吃得津津有味。 卢平来的时候,他俩都快扫空了食物。 卢平被服务员领进门后,站在门边有些局促。 姜莱说:“不是,你前几天那么凶我们都是装的?” “李伯伯教我的。”卢平指的是刘均前领导。 现在这么一看,卢平很礼貌,一进来就是“刘叔叔年叔叔”的叫,跟姜莱和邱韦道歉,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他的注意力都在刘均身上,很小心地问道:“真的查出来了?” 联系他过来的时候,刘均告诉他已经确定他父亲的死因,现在刘均也没有跟他绕弯子,把检测报告给他,连同年鑫明提前做好的尸检家属同意书都拿出来给他签名。 “先吃点东西吧,看完你就没胃口了。”认为填胃比较重要的邱韦打了茬说,但没人理他。 年鑫明问卢平:“成年了没有。” 已经满十八,家属同意书上的签字就能生效,他们一晚上查出来的结果就能有正规程序的法律保护。 卢光照的死亡原因是静脉注射过量奎尼丁,引起血压剧降、呼吸抑制导致猝死。 卢平拿着报告的手在抖,忍着抽泣说:“我知道,一定是派出所里的人……” 他刚坐下,说着又站起来,气愤愤地要去揭发。 其他人立马过去拦在门前,只有刘均不为所动,转着大圆桌**挑想吃的糕点。 卢平出不去,气急还心慌,根本没方向,他看着刘均,愣愣地转身回去。 其他人刚松了口气,接着看到卢平跪到刘均身旁,拦都来不及拦。 “刘叔叔,”卢平叫着他,“你帮帮我爸,你一定有办法的。” 刘均盛了一碗粥放在边上的位置,说:“起来,先吃早餐。” 卢平抽泣不止,坐回去抹着眼泪喝粥,喝了两口耐不住性子,又问:“刘叔叔,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不可以帮忙?” 刘均的脸色从刚刚就不是很好,这会儿皱了皱眉看向卢平,他没开口。 姜莱先说:“别叔叔长叔叔短的,人家对象就大你三四岁。” “叫得人多尴尬。”邱韦接说。 尴尬的人只有卢平。 而年鑫明对刘均的崇拜指数噌噌疯涨。 休息日恰逢初冬里难得的艳阳天,闹区人头攒动,待了几个月平宁港那样的南方小镇,来到北方城市,恍惚间会有不能适应的错乱感。 他们后面的行动没有让年鑫明和卢平跟着,一方面是不方便,另一方面如果他们跟着大概会持续一头雾水。 因为所谓的行动就是,姜莱去逛街,刘均和邱韦在闹区一家咖啡馆的室外位置上喝饮料。 现在知道了刘均好歹没全丢了事业心,姜莱和邱韦就不再多问了,老大说什么就什么。 喝咖啡晒太阳,等到了傍晚姜莱逛完街还做了美甲,之后就近吃晚餐,吃完晚餐看话剧,可不悠哉。 实际上,并不悠哉。 “他们在大学话剧社里认识,毕业后各有工作,因为喜欢话剧,这些人一直坚持剧团表演,工作之余排练和巡演,很小众,不过都有稳定的观众基础。”姜莱摆弄着自己刚做好的指甲,边向刘均报告她打听来的消息。 美甲店老板也是话剧社团里的一员。 而这个剧团的一些表演视频是卢光照生前放在手机上反复看的,再有就是,这个剧团不久前发生的事故是卢光照生前在查的案子。 “追求无果,为了泄愤杀死受害人,之后自首认罪?”邱韦说,“都结案了,看起来没什么可继续查啊?” 刘均通过前领导的帮忙拿到档案资料,他已经看了一下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关键点。 但按卢平的回忆,卢光照在查的事确实跟这个剧团有关,包括他在猝死之前的十几分钟,审讯到发脾气关了摄像殴打的犯人,就是剧团案子已经认罪的凶手。 所以,一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地方,连接着这两个案子。 看话剧比看档案还容易犯困,对于他们几个没什么艺术方面的造诣、通宵至今未能休息的人,撑着不睡着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剧场很小,观众不算多,这周的剧目是改编自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并非专业剧团,几处出错连刘均都看得出来,不过观众似乎都是老熟人,在谢幕之后还会跟演员说笑。 氛围很好。连邱韦都在嘀咕:“不久之前刚刚发生剧团成员杀了另一个成员,他们这……不是同一批人吧?” “是同一批。”姜莱说,“资料里不是有合照。” 谢幕的掌声和欢呼持续很长,大家都跟站了起来,邱韦碎碎念着:“资料上也说,这群人因为有共同爱好,关系非常好,可你看他们,才多久,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演节目,很奇怪不是吗?” 姜莱反问:“人都死了,活人好好活着不对吗?” “也对,但奇怪……”邱韦撞了撞刘均的手臂问,“老大,你怎么看?” 刘均用刚刚听到的台词回答:“微笑背后都有一个厌倦的哈欠。” “我确实困了,一直打哈欠。”邱韦说,“接下来怎么安排?” 姜莱问:“会会他们?” 刘均说:“不用。” 说不用,但结束之后,刘均并没有挪身离开座位。 等观众渐渐离场了,刘均还拿着手机在发信息,姜莱问好几遍“走不走”,他都说“等等”。 “靠!”姜莱瞥着小眼神看刘均的手机界面,“没完啊这是,他不拍戏吗,消极怠工怎么行,一整天都在聊信息。” 邱韦闻声也凑过来看。 刘均说:“已经结束平宁港的戏份,在来的路上。” “这么快?!”姜莱开始嫌弃,“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邱韦说:“以后狗粮实时投喂,要命!” 两个人吐槽一半,见刘均收了手机站起来,就跟着起来。 刚刚在剧目里负责报幕的男人正过来,还没走近“哈哈哈”的笑声先传到,手伸得很长,标准应酬老手的样子:“你好你好,我是剧团的负责人,我叫汪闵,在台上的时候就看见你,我应该没有认错人吧,你是那个私家侦探刘,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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