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清猛然抬头,眼里是烧起来的怒火。 这哪门子的二五眼警察?没睡醒滚回家睡觉啊,市局没人了? 唐文明视而不见,连捂嘴都省了,直接当她面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然后被一旁的吴瑗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这才坐正了一秒,然后又懒趴趴地塌了肩膀,补充道:“这案子查不清,就得反复请她来嘛。” 方长清愣了一秒,冷笑了一声,然后了然似的往后一靠,摆出一副往日里坐办公室的姿态:“你们局里还挺闲。” 这就想她认罪? 唐文明挠了挠耳朵,砸吧了两下嘴,然后抬头看方长清:“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啊?是你就承认呗,也不差这一桩罪了吧,认了吧,咱们两厢省事,多好啊。” 方长清皮笑肉不笑:“警官,我只会对你们说实话。” 唐文明一副“哎,真不懂事”的表情,刚欲开口说点什么,对面甚至预判了接下来,他会就着昨日一开始也不认罪的话头,展开一段没营养的审讯。 就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大开。 方长清抬头看去,只见昨日审讯她的小眼镜一脸严肃,一进来就盯着她。 她忽然心慌。 电光火石间,眼里慢倍速地瞧见了小眼镜张嘴,然后嘴唇逐渐聚拢,成了个“o”型。 她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这会儿测心率,她的心电图一定非常异常。 坏的直觉一向够准,小眼镜一开口,她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他说:“苏千惠出事了。” “嗡”的一声。她抬起被铐着的双手凑上右耳边,使劲拍了拍,试图把耳边尖锐的声音抹平。等耳鸣停了,却又被手铐声震得耳膜疼。 “她怎么了?!” 徐睿表情仍不明显,只是皱紧的眉头出卖了事情的紧急。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用他一惯的冷肃板平的语气回:“苏千惠昨晚自杀未遂,送医及时。两分钟前,她人在医院天台,生死未卜。” 方长清面色苍白,她皱着眉,颤着身体道:“你们想逼我认罪,大可不必用千惠吓唬我。” 徐睿面无表情,没回答她。 电话通了。 徐睿率先开口:“市局徐睿,情况如何?”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徐睿挂了电话,摆弄了一会儿,接受了苏千惠的好友请求。 视频电话的铃声激得方长清头皮发麻,她抬着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徐睿手里的手机。 “徐警官。”浓重的哭腔。 方长清登时呆住了,嘴巴微张,忘了合上。 徐睿仍是公式化的口吻,给予人道主义劝服:“苏小姐,无论如何,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做傻事。” 那头风声混杂着女孩的呜咽声,震乱了方长清的心。 吴瑗着了急,站起来一把拉过完全不在行哄劝的徐睿,抢过手机,开口:“千惠,是我小吴警官。你周围有没有人?你先下来,听话。” 苏千惠抽噎了两声,但语气里是倔强的坚定:“警察不会过来,靠近我就跳了。小吴姐,我想见长清,我就想问问她,我家人,是不是她杀的?!” 方长清一激灵,合上了嘴巴,咬紧了牙齿,舌头紧紧地顶着上颚。 “她就在我旁边,你们好好聊,你不要冲动,好不好?” 视频翻转,方长清一阵头晕目眩。 千惠,穿着病号服站在楼顶,寒冬腊月瑟缩得可怜,连牙关都在打颤。 这是她吗?她不是最早穿棉裤、最晚脱羽绒服的人吗?怎么会这个样子就跑出来……就是这样骗过护士的吗? 千惠脸上是没干的泪痕,眼睛哭得通红、亦或是冻得。 更可怕的是,她身后是空无一物的空气,只要想一下她此刻和地面的距离,就足以让方长清直头晕得恶心干呕。 方长清身体猛地前倾,恶狠狠地一一扫过对面的三位刑警。 “你们跟她说了什么?!医院的天台怎么能上去?!不锁门吗?!” 那头的苏千惠仿佛被这样的好友吓到了,哀切地哽咽道:“是不是你杀的?” 方长清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喘着气对上苏千惠的目光,试图维持往日的形象,却只扯出了一张难看的笑脸:“千惠,当然不是我杀的,你不要信他们胡说啊。” 苏千惠闭了闭眼,继续说:“不对……如果不是你,你不该这样否认,你该很震惊,然后质问我是不是疯了。” 方长清心里“咯噔”一下。 她敛起笑意,仍注视着脸色同样不好的苏千惠:“千惠,你不信我。” “我有多信任你。”苏千惠的脸上再次流下两行泪,愈说愈哽咽:“我什么都跟你说,我的事情你什么不知道?我还跟你说过我爸妈烦人的地方,你难道也要以为了我的名义杀了他们吗?长清,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你是我活到现在最了解、最信任的人,你当着我的面,能撒谎吗?你骗警察,但你骗得过我吗?” 方长清闭了嘴,无言地隔着屏幕与苏千惠对视。 她终于哑声开口:“下来吧,千惠,多冷啊。” “方长清!我要听你的实话!” “不是!”方长清第一次提高了调门:“不是我杀的!你还要怎么样,以死相逼吗?!我承认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苏千惠继续流着泪,抬起右手手背放在人中,挡住了哭得很丑、很扁的嘴巴。 “真的是你……我是作了什么孽啊。” 方长清从喉咙里呼出了一声气音,她急急地道:“作孽?你不是说,遇到我是你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吗?不是还说拯救了银河系吗?你现在,要说是作孽吗?” 苏千惠闭上了眼睛,举着手机看向镜头,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八年好友,第一次平静地陈述:“长清,我一直都很感谢你,连我爸妈都算上,也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给过我更多的快乐了。可是,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说。我舅爷,在我心里,确实该死,还是不要活着的好。他们的死,我并不难过。可是从你做了这些开始,我就失去了你。你就不再是方长清了。” 方长清垂着头,眼里情绪不明,脱口而出:“那我是什么。” “是……我要去地狱里陪的人。” 方长清猛地抬头,眼里蓄满泪水,看向一样泪流满面的千惠,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当年阳阳离开我,也是你做的吧。” 方长清吸了下鼻子:“他本来就是狗男人,随便勾引一下就跑了。” “是啊,其实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 苏千惠笑了:“我们已经被架到这里了。警察已经知道是你做的了,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方长清呆滞:“你也知道?” “我有猜过,但没敢信,也没法验证。” “你不怕吗?” 苏千惠敛起笑意,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会不怕,我连鬼片都不敢看,连非惊悚片,都要事先询问有没有恐怖情节才敢看。 “可是,是你啊。” 方长清愣了愣,然后笑了。她皱着眉,嘴角却翘着,然后移开了目光。 “千惠,你希望我怎么做?” “认罪吧,承担罪责,接受审判。” 方长清垂下头,脸朝下,用力点了几下。 良久。 “警官,我认罪。我先后找人杀害了苏千惠的舅爷、表姑、姑奶,又为她的表妹和表弟提供了犯罪的诱饵。” 视频挂断了。 徐睿收了手机,站在一旁。桌边的唐文明和吴瑗也开始正式工作了。 方长清坐直了身体,瞄着变了个样儿的唐文明,笑了笑:“我也隐约猜到可能是做戏给我看,但我以为,你们会让千惠假跳楼,直播给我看,然后在楼下用个垫子接着。” 徐睿扶扶眼镜:“本来有这个计划。” 方长清挑挑眉:“千惠害怕了。” “不是。苏千惠拒绝那样视觉上刺激你。” 方长清呆住,愣愣地问:“那她昨晚自杀……” 徐睿二度扶眼镜,答:“这是假的。天台是真,轻生是假,想你认罪是真。” 方长清笑了一声:“我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 切切切勿代入![https://d2q9c1ty5x5da5.cloudfront.net/img/sticker/13.png](chapter-0bcf5cda6d2ccfa829161982db105cc027efd56e.png) ps:下章是方长清的视角
第二十六章 :亲戚 无论是不想翻供,还是想如苏千惠所愿,方长清一改先前的态度,条理清晰又痛快地交代了一切,问什么答什么。 问及“为什么要杀人”时,方长清表情阴了下来。 “报给你们,你们能制裁吗?不犯法,只是道德,法律能帮助千惠吗?再者说,他们不积口德,寄生虫一样,赖活不如好死,活该。” 唐文明问:“苏千惠的舅爷着实惹人恨,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 “苏千惠的表姑,28岁,美甲店主。” 方长清“哦”了一声,答:“她自己开个店,天天逼千惠他们转发,烦死个人。从小到大出场率挺高的,一直说千惠腰粗、屁股大,又矮又平胸。千惠嘴上不说,心里能不难过吗?这些年,她面对喜欢的人,时常对自己不自信,明明已经够漂亮了,却卑微地老想哭。这种人,活着干什么,不如给苗嘉敬练手。” 唐文明继续问:“舅妈呢?就因为去她家吃饭必须买东西?” “那倒不是,她也不是我找人动的手,不是得癌症了吗?该。” 方长清呼了口气,继续说:“有的事,可能千惠自己忘了,或者说,为了家里人的表面和谐,假装忘了,但我忘不了。去年春节,他们家又聚餐。舅妈说千惠妈妈‘跟大爷似的,来了也不干活,拿点儿水果打发叫花子呢?拿谁不识数儿呢?’,千惠大概是还嘴了几句,想叫妈妈离开。妈妈说舅舅找媳妇儿不容易,别一般见识。那舅妈还来劲了,指着千惠就一通臭骂,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说她‘懒得你妈屁眼子生蛆’。” 吴瑗笔尖一顿,硬着头皮记了下去。 方长清意味不明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上这么多年学,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读过千八百本书,从来都没想过,寥寥数字,可以组成这么恶毒又恶心的话。她不得癌,谁得?真苍天有眼。她那闺女也不是什么好样的,这妈能教出什么孩子?那表妹从小就来千惠家作,趁千惠上学,在她房间的墙上拿蜡笔画画、把食用盐倒到她的卫生巾里边儿、拿她的眼线笔画她的床单……不胜枚举。难道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吗?大人是眼瞎吗?千惠不是孩子吗?举家指责千惠小气,竟没一个人想过教教那小孩儿。长大以后就更甚了,见千惠的化妆品就拿,问也不问,见到什么就随便拿,还随手扯烂千惠保护了很多年的玩偶,被阻拦就找千惠妈妈一顿尖酸鄙薄。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查了她的同学,联系了那么一位,给她提供了‘工作机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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