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研究所领导发来的,和工作相关的信息。 有他妈告诉他,说狗狗今天拉的粑粑正常,肠胃炎应该好了。那狗原本是尚扬的狗,但他一直出差,多数时候都是他妈在养。 还有袁丁,问他是不是今天回京,北京天气冷,要多穿两件衣服。袁丁实习期满,已经不再跟着尚扬,而是调去了其他部门,是袁丁自己向上面申请,说想去一线。 没有金旭发来的消息。 过去的这半个月,尚扬在江浙出差。 算起来已经有两天时间,金旭没找他说过闲话了。 他又向下翻了翻,还有几条广告,而后,手指停住。 一位前几年认识的朋友,说有件私事想找他帮忙。 从机场回单位的路上,他把该回的消息都回复完,最后给这位朋友回了电话。 对方讲了一件让他感到很意外的事。 下午近六点,处理完了回到单位后的一些杂事,尚扬收拾好东西,出门下班。 隆冬时节,天黑得很早,还不到六点就已经和夜里一样,北风呼啸,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顶上,将自己捂得严实了些。 出大门时,门岗不确定这位是哪位,对他敬了个礼,他一瞧,今天执勤的门岗比他警衔还高,只好把帽子摘下来,立正,回敬了一个。 “尚扬!”刚和门岗礼毕,就有人在叫他。 出门即是长安东街,他循着声朝西看过去,一个穿了一身黑的高个子,站在门外绿化带的边上,戴着帽子和口罩。 尚扬:“?” 门岗道:“在这儿等了有半小时,我让他登记下进去,他又不肯,这么大个子,还挺害羞。” 那人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对尚扬一笑。 尚扬:“!” 对方又把口罩戴了回去。确实是有点害羞那意思了。 尚扬快步走过来,一脸迷茫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口罩挡着半张脸,挑了挑眉,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道:“我不是说过,年底会来学习么。” 尚扬:“……” 他有一点晕头转向。 金旭刚才摘掉口罩那一下,他耳朵里甚至嗡了一声。 嗡什么?晕机反应现在才上来吗? “我以为你们五点半下班,”金旭道,“所以才来得早了。” 尚扬疑惑道:“你不是应该以为,我还在南京吗?” 金旭道:“你提到过周三回来上班,忘了?” 尚扬又道:“你哪天来北京的?” 金旭道:“两三天了。你干脆把我铐进去问吧,非得在这儿审我吗?” 尚扬也有点冷,把羽绒服帽子扣回头上,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站在那里与金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大概明白金旭之所以等在门口,可能是不太好意思进单位里面去。 那位执勤门岗奇怪地打量他俩,也不知这两位在门口看西洋景,是几个意思。 “那去我住的地方聊?就几步路。”他说。 他租房住,就在单位后面,离了只有七八百米。 他带着金旭从国博边上经过,金旭朝那恢宏建筑看了一眼。 尚扬道:“想参观吗?排队的人很多。不过碰上有特别展,部里偶尔也有组织参观的活动,明天我问问,最近有的话,加你个名额,能走绿色通道。” 金旭淡淡道:“再说吧。” 他打量了圈四周,说:“这里环境真好,在办公室就能看见故宫的金瓦吗?” 尚扬道:“我们办公室不行,只能看见旁边旧楼的房顶。” 金旭口罩遮着半张脸,只用眼睛望着他,路灯下那眼神清亮,似有波光粼动。 他以为金旭对这周遭很感兴趣,主动介绍说:“小时候我家就住在大院里边,在家里是能看见故宫的。那时候长安街还没管制这么严,广场上还能放风筝,倒是也没现在这么繁华,游客也不如现在这么多……” 但他越说,金旭的笑意越发淡了,最后只“嗯”了一声。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走着这段几百米的路。 尚扬能感觉到金旭有种特殊的拘束。 他迟疑地猜测起来,金旭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炫耀什么吧? “这几天学习很忙吗?在哪个单位?”他问了句。 金旭说了在某区分局,道:“不忙,就是见识见识首都公安的先进工作方式,确实是比我们小地方像样多了。” 尚扬不自觉地说:“其实问题也还是很多,只不过表现在其他地方……” “少说两句,”金旭道,“回头灌一肚子风。” 尚扬便闭了嘴,片刻,又忍不住:“你这两天没找我聊天,我还以为你在忙什么大案子。” 金旭道:“没案子不好吗?我就不盼着有案子。” 尚扬道:“也是。” 他们已经离长安街远了些,国博和那栋大楼被抛在身后。 “怎么?”金旭眼角看向尚扬,又拿出点痞气来,说,“我没找你,你有点想我了吗?” 尚扬心里一松,感到先前那种拘束消散了,笑着说:“那倒也没有。本来也用不着天天都联系。”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口是心非了。 在江苏那两天,还有公事要忙,顾不上细想。白天回京在机场,等行李那阵,翻消息发现金旭有两天没找过他,难免就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 类似是,小时候邻居小伙伴每天都来找他玩,忽然有一天就不来了。 他以为小伙伴有事,结果等他找上门去,人家是找了新的玩伴,玩得正好,把他给忘了。 “就承认是想我了,能怎么样?”金旭一副你看我多大方坦诚的语气,说,“我就还挺想你的。” 尚扬:“……” “你从白原走得匆忙,说家里有事,是什么事?”金旭道。 尚扬:“……” 他开始后悔不该邀请金旭去他住处了,现在这还在开放空间的马路上,等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岂不是比现在更尴尬上百倍? 但他马上想到一个解决办法,道:“我给班长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饭。” 他们的大学班长在母校公大任教,同时还在海淀分局挂职,实践和理论两不误。 “正好我有点事想找他说一下。”尚扬拿出手机来,心里想起了在机场被朋友托付的那件事,需要找位一有执法权、有一定办案能力、并且为人还非常可靠的警察来帮忙,班长就很合适。 他给班长打电话,叫班长到他家来一起聚一下,金旭不做声地听着。 “对,是金旭来了……”尚扬把手机给金旭,示意他和班长说句话。 “是我。”金旭接过,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你是不是很忙?忙就改天再来,我又不急着见你。” 尚扬劈手又把手机夺了回来,简直没眼看金旭,对电话那头的班长道:“曲燎原,是不是兄弟?是就必须来。” 班长曲燎原在那边一阵笑:“你俩怎么回事?到底带不带我这电灯泡一起玩啊?要不你俩再商量一会儿?”
第25章 尚扬心里本来就有鬼,听曲燎原这样开玩笑,马上就觉得血液朝脸上涌,不太自然地瞥了金旭一眼。 金旭:“?” 手机现在贴在他耳边,金旭其实也听不到班长在那边说了什么,不想让班长来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抬高音量与班长隔空交谈:“你有事就别来了!来日方长,我要学习一个月!” 尚扬道:“别听他的,我找你还有正经事。” 曲燎原答应一会儿就过来。 挂了电话,金旭问:“你找班长有什么正经事?” 尚扬道:“不该你知道的少问。” 金旭略有点阴阳怪气,道:“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就最喜欢找班长说悄悄话,这么多年了,你对班长倒是没变。” “我就是喜欢班长,不行吗?”尚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假装是开玩笑,说,“不然我怎么单身到现在,还不就是在等班长开窍。” 正好到了他住的小区,金旭跟着他进了大门。 “难怪,我早就觉得你对他不同寻常,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金旭居然煞有介事地配合道,“前年你们到白原看我,你知道我看见你们俩一起出现,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好家伙,这俩果然还是勾搭上了。” 尚扬:“……” 他胡说八道,怎么金旭比他还能胡说八道? 金旭道:“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 尚扬按了电梯,服气道:“我和班长清清白白,晚上见到他不要乱说话。” 金旭道:“你又不等他开窍了?” 尚扬有点来气,说:“我孤独终老可以了吗?别说了。” 他这气来得莫名其妙,不是冲金旭,更不可能是冲别人。 那只能是冲他自己。 隐隐约约的,他明白这始终弥漫的暧昧是来自于什么,不想直面罢了。 金旭两手插着兜,说:“怎么就能孤独终老了?你是看不见我吗?” 他那个“我”字说得极轻,偏巧和电梯到的“叮”提示音重合。 尚扬走进电梯里,他便也跟进去。 “你刚说什么?我看不见什么?”尚扬狐疑地问。 “没什么。”金旭道。 尚扬的住处,和金旭的“狗窝”比起来,是另一种干净整洁。 金旭住的地方,工整程度活像是主人每天都在接受军训检阅。 而尚扬这里,沙发上设计感十足的几何抱枕,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架,不起眼处的藤条扩香器,这就是一个少见的精致派单身男性的家。 金旭:“……” 尚扬道:“怎么?这半个月没在家,是有点落灰,别在意。” 金旭笑着说:“没有。我喜欢你这地方,就像是我的……” 他顿了顿,才说完后半句:“是我的梦中情家。” 这代表着审美被肯定,尚扬满意道:“那你回去照着搞一个,需要买什么问我,我发你链接。” 金旭道:“你不是应该直接邀请我住下吗?” “不要白日做梦。没有大号拖鞋,凑合穿一下,”尚扬拿了双自己码数的拖鞋给金旭,道,“很少有男的来。” 金旭一边换鞋,一边问:“所以是经常有女的来?” 尚扬道:“对。我妈。” 金旭顺势问起:“你跟你爸还在冷战?这冷战真够久的。” 上次在白原,两人聊起过一次尚扬的父亲,当时袁丁在场,只提了一句就终止。 但现在,显然尚扬还是不大想聊起自己这糟糕的父子关系,刻意讽刺地说:“干什么?你也想通过我,找他请个安吗?” 金旭就识趣地不再问了,看到客厅角落里有宠物食盆和饮水器,没有看到宠物,说:“你不在家,你妈把狗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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