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啊啊啊,要是就这样心脏停止跳动就好了啊…… “醒醒!” 那样就不用面对死去的人,不用在意方希成因何而死,不用接过张清回的担子…… “醒醒顾行!” 以后,不要再管这些破事了。 可就在这时,虚空中恍若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一个微弱却有着力量的声音。 顾行,活着回来。 那是方希成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顾行不要死!!求你……” 顾行惊愕地睁开眸子,喉腔猛烈地灌入空气,发出尖锐的气流声。 一睁开他就傻眼了,这里的建筑几乎被毁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枪击造成的瓦砾,而他躺在这片瓦砾中间,身上全是刮蹭出来的血痕,没有一块好地方。 天色晦暗,却没有黄昏的绯红色。 看样子,这雨下了一天。 颜辞镜见他睁眼,惨白如纸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他赶紧把人扶起来靠着自己,“阿行,阿行你感觉怎么样。” 听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 也不知道他唤了多久。 顾行稍一转动眼珠就看到他一双血淋淋的手,石子嵌进他的血肉,是刨过瓦砾才会留下的痕迹,“其他人……呢……” 他说话气血不足,胸口一起一伏。 颜辞镜喘了两口气,帮他抚平胸口,哆哆嗦嗦地去掐他左手的内关穴,“花辞树……跑了……刘局被带回去了……” 手腕上的痛感袭来,顾行感觉呼吸顺畅了一点,“师……张清回呢……” 颜辞镜停顿了一下,滚动喉结送了口唾沫下肚,“他……尸体被带回市公安厅了……” “是吗……” 两人就这样依偎了半晌,雨点临近尾声,接到雨滴的时候只觉得有一丝鹅毛扫过的凉意,周围没有其他声响,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顾行一声不吭地躺在他胸膛上,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费劲,末了,只见颜辞镜低头咬了咬牙,表情藏进湿漉漉的碎发里,“对不起……” “别道歉,我能活着是因为你过来救我……不然我哪还有命和你说话。”顾行隐约知道在子弹抵达的千钧一发,是颜辞镜不要命地扑了过来。 雨还在下,他视野不清晰,看不到颜辞镜的样子,只能伸手去摸他的脸,“镜子,你还好吗……” 颜辞镜握住他的手,贴在脸庞取暖,“你怎么这样凉啊。” 顾行苦笑道:“淋雨淋了一天,不凉才怪。” 其实颜辞镜的状况更糟,他把外套给顾行披上,自己则失温严重,嘴唇呈现紫黑色,脸颊凹陷,幽深的眼窝显得人疲惫至极,整个人都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死气。 “阿行,不要再查了,”他就这样贴着顾行的掌心,轻轻地往里蹭了蹭,“我们逃跑吧……好不好……” 话到末梢,他哽咽了。 顾行的眼皮开始打架,但他还是强撑道:“好啊……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你这回……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不离开你,”颜辞镜在他冰凉的掌心落下一个虔诚的吻,“我再也不想过没有你的日子了……” “那你不许再食言……拉钩……”顾行抽出手,颤抖地翘起小拇指,而后扯出了一个可以用乞求来形容的笑容,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答应我,不离开我……” 可颜辞镜却没有像二十年前那样伸出小拇指,而是握紧他这只手贴在自己额间,声音竟带着丝丝哭腔,“对不起……对不起……阿行……对不起……” 他的话音越来越虚弱,从手上传递过来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顾行一怔,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时在那个枪林弹雨的情况下,就算颜辞镜的速度再怎么惊人,也不可能完全躲过去。 “你转过来,给我看看你的背。”顾行艰难地撑起身体,试图把他的肩膀往后掰。 颜辞镜却陡然一个倾身,将他拥了个满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死死地抱着他的身体,有一搭没一搭地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和我搭话的时候吗。” 顾行压根没听他说话,回抱他的背浑浑噩噩地往下看,结果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看不清物体轮廓,他也能看到血的颜色。 那脏得不成样子的白衬衫上,有一大片殷红、红得发黑的血迹。 他把手翻过来一看。 全是湿漉漉的血……混着雨水和脏泥的血…… 常年和枪支打交道的顾行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后脖颈的冷汗“刷”的一下泄了洪,眼圈涌上一阵酸涩,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了。 “那时候我……其实很高兴……因为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别说了……”顾行指节泛白,手心颤抖,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颜辞镜把头埋进他的肩坎,似乎在感受他的心跳,“你感冒发烧那天……在教室里抱住我……我嘴上说着拒绝……其实心底早就乐开花了……” “别说了啊……” “十年前我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分手……我感觉离开你我会死……” “别说……我不想听……” “所以我一直没有离开,我在你工作的地方打转……我多希望你能再看看我……” “闭嘴……” 颜辞镜哼出一丝笑,转而靠在他的胸口,“那天我出现在支队门口,故意打扮了一下,穿着商务人员才会穿的鞋子,就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 “我不想听……!” “我说花辞树是不典型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者,其实我也是,我也是……”颜辞镜保持这个姿势静静地数着他的心跳,贪婪地和他肌肤相亲,这是个把身心都交付出去的动作,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心脏剖开,近乎裸露地对某个人坦白。 慢慢地,他话音逐渐变低,最后需要仔仔细细才能听清他的每一个字,“我对外界的一切感受都像是蒙了一层灰,医生说我情感障碍,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是你……顾行,你让我体会到这么汹涌澎湃的感情……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顾行愣住了。 所有感知能力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恍如坠入了不见天日的海底,巨大的水压冲击着他的肉|体,把他拽向更深、更黑的地方…… “谢谢你……”颜辞镜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直,抬起头,前仰身体,在他苍白的双唇上印下一个格外轻柔的吻,就好像他力气一大,这人就会四分五裂似的,不敢奢求回应,不敢得到幸福,只是不遗余力地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即使是以命抵命,他也在所不惜。 这个吻温暖绵长,饱含着满腔爱意,退后的时候他一脸餍足,笑得灿烂极了,“但是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良久,他听他柔声说:“阿行,要记得我啊……” 下一秒,顾行的视线被一只温柔的手盖住,失去了意识。 ----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祝大家新年快乐,后面会有番外,有想看谁的番外的可以评论告诉我哦!隔壁整的新文《骗子刑警和她的背后灵》虽然是幻象言情,但是依然是崇恭支队的故事哈!顾行会过来串场教育女主~方希成和沈姜的后续也会交代~有兴趣的话给个预收呗哈哈哈哈(虽然我觉得不会有,但是人还是得有点梦想对吧!)
最后,不管有没有收藏都感谢你看到这里,鞠躬。 # 番外
第57章 他叫顾行 还记得那是个夏天,颜色浅淡的长空倒影在少年深棕色的瞳孔里,宛如一件长年不换、已经洗褪色的旧衣。 颜辞镜净幽幽地躺在青草地里,鼻腔充斥着青草被割后的清香。 七月份的暑假炎热,刺眼的太阳像一团炙热的火,把大地烤得扭曲。 他一动不动,猛烈的阳光大张旗鼓地铺满了他苍白的皮肤,却没能灼烧起来,就似一只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再火热的温度也捂不热他的身体。 如同一块天然的冷玉。 不远处传来篮球队打球的声音,最近他们训练得很频繁,估摸着是省级篮球赛快开始了。 他们跟小草一样挥洒着热汗,烈焰融进他们的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恍若鎏金细纱在发丝缝里捻出细碎的斑驳。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颜辞镜只觉得他们吵闹,他合上眼睛,开始忖量以后得换个地点休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几个人的交谈声吵醒。 “喂喂,下周胡小芸生日,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这个声音听起来略微低沉,带着一点刚变音的沙哑,入耳的时候犹如有只手在眼前晃来晃去,非要找存在感一样。 总得来说,是个很抓耳、很动听的声音。 “欸嘿嘿,你这么积极,该不会喜欢人家吧!”对面贱兮兮地问道。 “你别乱说,胡小芸有喜欢的人。” “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颜辞镜觉得再继续听下去有辱斯文,正想起身挪个窝。 “就隔壁班那个叫颜辞镜的,你认不认识?” 颜辞镜:“……” “哦,我知道他,那不校草嘛!胡小芸志向够远大啊!” 颜辞镜:“……” 他何年何月何日起被安了这么个名号? 胡小芸又是哪位? “卧槽那货居然是校草吗!”动听声音的主人惊讶地骂了句国粹。 “我求你了,好歹也是校园风云人物之一,不要把自己整得跟村里不通网的老大爷一样。” “……” “话说你咋知道她喜欢校草的。” “嘛,就前两天我不小心瞧见她在抹眼泪,问了问。”他貌似心不在焉,说出口的话都像踩着棉花糖,飘忽忽的,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胡小芸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性情的一面啊,果然校草之名,名不虚传!” “儿贼,你消息灵通,你牛逼,你来给爸爸说说那个叫颜辞镜的校草都有些啥信息,要巨无事细说给爸爸。” “……爸爸那叫‘事无巨细’……” 于是颜辞镜一言不发地蹲在树后面,一声不吭地听这俩吉祥物你一句我一句地扯淡,从他的家室扯到他的喜好,又从他的性格扯到生辰八字,星座配对。 颜辞镜,男,身高一米八,每天从两米八的大床上苏醒,住在两百平的大宅子里,坐拥千万资产,是个高富帅,每日最大的兴趣就是悲悯人生,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的心…… 内容挺多,就是除了性别没一件事说对了。 也是,终究是外人的猜测,谁能想到他这副皮囊之下的躯体有多么肮脏呢。 “喂,顾行,你他妈听就好好听,走神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他叫顾行啊。
57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