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清晰又直白,但凡方希成有那么一点点恋爱神经,此刻就溺下去了。 方希成好笑地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时不时拿出来损你两句啊。” 顾行咬牙切齿,“你!” 方希成被他抓着也不恼,反而异常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就似老母亲纵容儿子那般,“好了你收敛点,晚上全队都要给你们庆祝,要是让新来的同事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以为我们支队纪律不严。” 顾行眉梢一挑,“你说沈姜?” 方希成掩饰性地清了清嗓,“我没说,你说的。” 顾行放开手,剑眉压住眼窝,眉尾斜入鬓发,这个神色带着微妙的怒气,但怒得不太明显,“今早接到警情,一对夫妻吵架,丈夫家暴,妻子报警,因为在我们的管辖地,所以110把案子分给了我们,但等我们赶到才知道那个丈夫是市公安局内勤人员,师父决定通知市局要他们定夺,可沈姜这家伙不知道怎么脑子秀逗了,趁我们都在外面讨论,他把那个家暴男一顿爆揍,鼻血都打出来了,我去拉架,他居然连我一起打……” 方希成:“……” 看来师父为了沈姜不受处分,故意只对姜队透露了一部分。 顾行越说越来气,“我平时跟这小子不对眼,他也看不惯我,估计觉得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特么下的死手,手肘锁喉都使出来了,要不是师父在旁边我就给他个过肩摔,教教他社会险恶。” 方希成:“既然师父早说了让着他,你也别憋屈了。” “是是是,他舅舅是副支队,他牛逼,我得罪不起。” 方希成一咂舌,冷峻的眉眼微蹙,“顾行,过了。” 这些话宛如一根根锐利的尖刺,不留情面地戳破了沈姜那心比天高的自尊心,他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狠狠攥着塑料袋的提手,忽然明白了方希成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他。 那不是爱,只是对人本能的礼貌。 误以为方希成也有点意思的他真是蠢爆了。 这个刚出部队的小屁孩头一回对自己的弱小感到无能为力到厌烦的地步,甚至连辩解也做不到,因为顾行说的是实话。 罪魁祸首的顾行浑然不觉,不情不愿地转移话题,“行行行,听你的,谁叫你是主任法医,你级别高,你是领导。” 方希成理了理被他掐皱的袖子,哭笑不得地睨了他一眼。 顾行:“走吧,我请领导吃饭去。” 两人一边打趣一边从法医室往外走,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听不清了,沈姜才从楼道口出来,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 · 到了晚上七点,刘局组织的庆功宴正式开始,由于张清回破获的案子是市公安局派下来的疑难悬案,而他们仅仅花费一周就抓到了真凶,这让刘局在一群白衬衫大佬面前倍有面子,所以这次团建下了血本,场地租的会议酒店,不论是水晶灯、桌椅、发言台还是红地毯,都考究齐整,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一眼望去,富丽堂皇。 而平时外勤组的一群糙老爷们破天荒剃了胡须穿上正装,头发抹上发胶露出大额头,显得人精神焕发。 顾行也不例外,他的发胶是所有人当中用得最多的,足足用了半瓶,此时端着香槟给各位领导敬酒,灯下的他身形高挑,影子被拉得细长,犹如行走的荷尔蒙。 内勤组几位女学员眼睛都直了,窃窃私语顾行有没有女朋友,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于是他们把眼光对准了顾行唯一的好朋友、支队第一冷美人——方希成。 方希成正在自己的椅子上怡然自得喝着香槟,礼仪和姿态都做得相当到位,似乎对这样的场合并不陌生。 女学员怯怯地上前,“那个方法医……” 方希成回头微笑,“想听顾行的风流往事?” 女学员齐声道:“是的!!” “那我们从他大学毕业之后开始说起吧。” 眼看方希成微醺上脸,手撑着头轻轻靠在桌上,眼神涣散地勾起一抹笑,“当年我和他一起被张队从警校拎回来,我是实习法医他是实习刑警,第二天就有一个女警前辈加了他微信,问他能不能出来,你们猜顾行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我们应该以家国为重,办公室爱情要不得,哈哈哈哈哈……”方希成难得一次放声大笑,借着酒精。 这里的人大多穿黑西装,而他穿了一身白,有一种别样的优雅和魅惑,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微红的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女学员们渐渐红了脸,却不是因为顾行…… “我也不知道办公室爱情怎么不行,后面又有人给他介绍,一个接一个的……他哪来那么多相亲……”方希成说着说着笑容黯淡下去,他也觉得自己有点醉了,起身去拿矿泉水,“不好意思我喝点水。” 结果他双腿一软,女学员吓得花容失色,连不迭去扶,但她们的手还没碰到对方,突然一只小麦色的手臂伸过来,稳稳当当地托住他的腰,把人抱了起来。 “方主任醉了,我带他去阳台醒醒酒。”沈姜梳着大背头,面若寒霜地道。 女学员:“……” ----
第38章 沈姜3 方希成醉醺醺地靠在沈姜的胸膛上,稀里糊涂被带到观光阳台,随着玻璃门打开的瞬间,寂寂飒飒的和风灌进身体,吹得方希成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往那人的脖颈处蹭了蹭。 他遇风容易畏寒,平时出勤都是硬抗,只有在这样意识不清的时候,才会跟冻坏了的猫似的钻进别人怀里。 沈姜显然被他突然亲昵的动作吓得不轻,呆呆地望着他半梦半醒的面庞,如同想在上面寻得一丝属于他本人的情感。 只见方希成静静地半睁着眼,扇子一样的眼睫抖落光影,把那张白瓷般的脸衬得精致而清晰,不论是眉眼的形状,微醺带红的脸色,还是仿佛闪着水光的唇珠,都是那么的惹人怜爱,他方才喝酒喝得急,此刻嘴唇有点黯淡。 沈姜的心思如同一簇愈演愈烈的火焰,在脑海翻滚出一幅又一幅大逆不道的画面。 又一阵夜风袭来,方希成难受地拧了拧眉头,嘴里溢出一丝呻|吟,“冷……” 沈姜连不迭滚动喉结,强行压住那些即将脱缰的想法,把人放到椅子上,拖了外套给他披在肩头,又慌慌张张关紧窗户,甚至毛毯和热水也一应俱全,一气呵成把阳台变成了保暖圣地。 现在仲夏的天气,稍一走动就能发汗,沈姜热得扯开领带,露出骨骼分明的骨脖颈,修长而性感的线条埋进若隐若现的胸口肌肉,让他比平日多了一点成年人的烟火气,又不失莽撞的少年感。 这套黑西装简直太合身了。 “方主任……你还好吧?”沈姜英挺的眉眼微蹙,欲言又止。 方希成眼神涣散地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不属于顾行的音色传来,他才慢慢地回过神,结果对面的人是沈姜,他一愣,之前那丢人的一幕幕宛如雨后春笋,在他脑间疯了似的接连放映,他登时无地自容,脸颊的微红逐渐变成绯红,像一颗熟透的桃子。 沈姜全然不觉,拉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语重心长地道:“你阳虚脾弱,气血不足,不宜饮酒。” 方希成甫一冒头的羞愧就被他真挚的语气感化到渣都不剩,敢情这小子对他又搂又抱的是担心他的健康,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神色镇定下来,“小时候养成的毛病,习惯了,没事。”他一面说,一面起身向室内,视线犹如寻找着什么四处晃动,直到水晶灯下那抹颀长的侧影映入眼帘,他才欣慰地笑道,“顾行这会该撑不住了。” 谁知就在他踏出步伐的下一秒,沈姜陡然拽住他的胳膊,结实的身躯倾身逼近,把人死死堵在了门口。 方希成迷惑地道:“沈姜?” 沈姜逆光而站,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额头下晦暗一片,除了挺立的鼻梁晃过一条微光,其他五官都犹如被黑暗吞噬,教人看不清表情。 方希成即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只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也出卖了他——他在发抖。 “你怎么了?” 沈姜微仰起头,“方希成,那天我跟你说的事,你是不是忘了。” 他这一抬头,方希成就看到那支棱黑发下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仿佛饱含着不甘和愤怒,以及将它们压抑到极致的理性,方希成莫名有些心虚,“什么事……” 沈姜提步往他那边靠,“你忘了不要紧,我再说一遍……” “啊,你说那天的事,我想起来了,”方希成急匆匆地打断他,好似本能地害怕他马上脱口而出的言语,“快到刘局讲话了,我们进去吧。” “方希成,我认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快进去吧,嗯?” “你不知道。” “再耍小孩脾气我叫你舅舅了。”无能为力的方希成只能拉姜队出来当挡箭牌。 “叫吧,反正我无所谓,所有人知道了我都无所谓。”沈姜已经把人堵到了角落,毫不掩饰常年军旅生涯不怒自威的气场,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凛冽得有如天山大雪般的森冷。 方希成闻言眼睛越睁越大,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冥冥中他的耳畔嗡嗡作响,昔日的话音从虚空中缓缓升起,好像有无数只食指来回交错,指着他破口大骂。 “恶心的东西!” “滚回你家去!” “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 “滚!” “恶心的同性恋!” “方希成,我是认真的。”沈姜放柔声线,逐渐俯身而下缩短二人的距离,“就算我舅舅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告诉你——” 方希成的心恍如被他的话贯穿而过,滴下鲜红的血来。 别告诉我! “我喜欢你。” 沈姜的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属于年轻人的体温立时烘到方希成身上,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而沈姜还不肯罢休,手上的力道加重,“提醒一遍,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 “我想感受你的温度。” “看你喘息涨红的脸。” “被搅得一塌糊涂。” “让你求我停下。” “……” 不堪入耳的话最不乏想象力,方希成擂鼓般的心跳声震下来,震得他坚实的城墙近乎快要出现一丝裂缝,而沈姜就像一个攻打城池的将领,看准他薄弱的防御砸落撞击,狠狠地将这道缝隙扩出一块口子。 “方希成,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方希成的拳捏得死紧。 别说了。 沈姜不准备再为难他,即便心中的不舍泛滥得舌根发苦,他也放开手,退身开来,“那天只有你记住了我的生日,虽然酸碱变化的魔术有些过时,但我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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