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吴炎和戴焱。 第二日。 白炽灯照亮的刑室。 被铁链拴住的男女疯狂挣动,声嘶力竭地怒吼咒骂。 史密斯却如闻仙乐,他尽力冷着脸,保持着一个向导该有的仪态,傲慢的眼底却满是藏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怎么样?想好了吗?”史密斯说着,指了指脚边。 昏迷的林辞被狱卒随手丢到地面,恰好就是菲奥娜曾经倒下的地方。 吴炎难受地摇着头,闭上了眼。 戴焱眼白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史密斯。 “你们火焰帮看来盛产‘硬骨头’啊……”史密斯眼中露出嗜血的精光:“我最喜欢的,就是把硬骨头敲碎,凿骨吸髓。” 他抬手,哨兵为他递上了那把吴炎带来的锋利短刀。 男人弯腰,握匕对准林辞的左胸,笑着抬眼,看向吴炎和戴焱。 “我shu……”戴焱在史密斯挥刀的瞬间,高声嘶吼。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 “去死吧!” 咚的一声闷响。 吴炎和戴焱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哨兵一掌拍飞砸到墙上的林辞。 年轻人的手中握着一片沾满仇人鲜血的尖锐塑料片——是从矿泉水瓶上撕下来的。 没人想到他是在装晕,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将那个塑料水瓶变成了奇袭的武器。 连戴焱和吴炎都不知道。 “你!你!”史密斯紧张地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 他的哨兵沉默地为他递上了止血绷带。 那只是一片带尖的塑料片,大小与林辞惯常使用的刀片差不多。 他虽打了史密斯一个出其不意,但因哨兵阻止及时,还是没能伤到动脉,无法对向导造成致命伤。 哨兵的攻击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松接下的,林辞眼前一片漆黑,口中溢血,四肢、胸口痛到不能自已。 他现在是真的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史密斯却仍对刚刚的事心存余悸。 男人惊魂不定地大口大口喘息着,接过绷带的同时回过头来,愤怒地瞪着自己的哨兵:“你这个废物!竟然没有发现他在装晕?让他有机会刺杀我!” 高大的哨兵低着头,没有做任何辩解,但心中也忍不住疑惑起来——为什么这个Mute可以瞒过他的五感信息收集能力?他到底…… “杀了他。”史密斯打断了哨兵的思绪,脸色铁青地命令道:“去杀了他!” 听从向导的指令是哨兵的第一职责。 男人向瘫软在墙角的林辞走去。 “别杀他!我说!” “不!放过他,我全都告诉你!” 戴焱和吴炎几乎是同时大喊道。
第150章 片刻温馨 林辞再一次活了下来。 吴炎和戴焱的松口,为他换取了治疗和活下去的机会。 滴答,滴答—— 林辞眼前一片漆黑,他能感觉到有粗麻绷带缠绕在他的眼部。但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刑室那一击,致使他脑内出现淤血块,压迫了视神经。 他看不见了。 医生说这可能是永久的,也可能等血块被吸收后就会恢复原状。 但这不重要。吴炎和戴焱在松口后被史密斯带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林辞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他们难道真的会只为了救自己就供出反抗军的消息?他们会不会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史密斯而说了假话?他们会不会出事? 滴答,滴答—— 吊水滴落的声音勾起了林辞不好的回忆,他更加焦躁,难耐地想要挣扎起身,甩掉那挂在头顶的药剂瓶,却无法行动。 哨兵的攻击力实在骇人,林辞全身上下裹满了石膏、夹板和绷带,仿佛一具从古金字塔中掘出的木乃伊,只能僵直着身体,等待着未知的未来。 一天后。 牢房外终于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吴炎和戴焱被重新关了进来。 “林辞!” “儿子!” “你们真的把大家的藏身点告诉了史密斯?只为了,”林辞撕扯着干裂的声带,痛苦道:“救我……” 没有回答。 因为看不见,林辞的听力就变得极为敏锐。 吴炎和戴焱只是轻轻地喘息着,什么话都没说。 是了,如果不是告诉了史密斯有关反抗军的信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吴炎和戴焱又怎么回得来监狱? “不该说,你们不该说……”林辞失落地喃喃着。 ——即便两人是为了救他,他也不会感到开心。 ——这样做的你们,和背叛了大家的金姆又有什么区别? 林辞想要嘶吼,想要质问。 但他却是唯一一个没有资格责备他们的人。 林辞的声音渐低。他不再说话。 吴炎和戴焱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和辩解。他们只是沉默地照顾着无法移动的林辞。 牢房里的气氛凝滞到冰点,沉闷而压抑。 直到深夜,连负责看守的狱卒都深深睡去。牢房里的三人始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林辞。”趴在林辞床边,好像睡着般的吴炎忽然叫了一声林辞,极轻极轻,却又极为郑重。 吴炎的话音中,林辞听到戴焱也凑了过来。 “我们没有出卖贫民区的大家。”接着,林辞又听到吴炎凑到自己耳边,用更轻的气声道:“都是骗那个死胖子的。” 史密斯会信吗?林辞疑惑,心下不安。 但……应该是信了的吧。 林辞安慰自己:如果吴炎和戴焱没有骗过那些人,他们的情况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戴焱:“我们离开基地前,就和大家商量好了。我们一走,他们就会立刻转移。我们不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如果被抓,就用假地点骗过史密斯,为大家争取时间,如果能成功逃回去,我们会去特定地点留下通讯信息,他们会主动找到我们。” “被抓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告诉’那家伙他想知道的信息了。只是不能那么轻易就说出来。”吴炎轻轻捏了捏林辞没有被割伤的手指:“我们没想到,你竟然想装昏,刺杀那个畜生。” “哥,姐,对不起……”巨大的愧疚漫上心间,林辞嘶声道。 他不该怀疑他的亲人。他们救了他,他应该是最清楚他们为人的人。他们不是好人,但他们从来光明磊落,偷了就是偷了,抢了就是抢了,做了坏事就是做了坏事,他们从来不会虚伪地为自己的错误找补。 反倒是他自己,林辞懊恼,他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让自己身负重伤,还差点打乱了两人的计划。他刚刚甚至还在怀疑他们! 现在这样目不能视、丧失行动力的自己,只会成为那两人的累赘,拖他们的后腿。 虽然眼睛被纱布包着,但林辞的表情轻易出卖了他心中所想。 “你个笨瓜!”戴焱舔了舔干裂的下唇:“我们只是被你那个突然的暴起吓到了!你小子,装晕竟然还装到我们眼前了?啊?都不告诉我们的,你还拿不拿我们当爸妈了?你个逆子……” 戴焱说着,抬手就要往林辞脑袋上敲。 男人的手被吴炎截住,女人压低了声音,骂道:“干嘛呢?!他还伤着,眼睛就是因为头才看不见的!你怎么能打他头!” “……”戴焱是个怕老婆的拧耳朵,瘪了瘪嘴,讪讪地收回手。 “林辞,你别整天七想八想,想那些没用的!”吴炎温柔地拍了拍林辞的手:“你没有打乱我们的计划,也没有拖我们的后腿。我和你哥,甚至觉得能看到现在这样的你,其实很好。” 戴焱点了点头:“比前几天看到的那个,满眼绝望,麻木求死的你好。咱们这种人啊,能活着的时候当然要先以活着为头等大事。但如果实在活不了,只能去死,那即使是死,也应该死在希望中,而不是绝望。再说了,很多时候,该拼一把就还是得拼一下试试的。这是你爹我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之谈~你可记住喽!” 戴焱平日里很少这么正经地给他讲这种话,林辞不适应地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你俩乱辈分了。” 不过他们“家”所有人之间的辈分关系,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乱的。 “但是,”吴炎亲昵地捏了捏林辞的鼻尖,嘴里的话却不怎么亲切:“只有一点,你小子给老娘我记住了!下次有想法,一定要提前和我们说。再敢私自行动,我打断你的狗腿!” “哦,已经断了。” “呸!你又好了是吧?” “姓戴的,你骂他干嘛?他这个回嘴的臭毛病,都是跟你学的!” “不是,炎炎,我的亲亲老婆哎?我都这么听话了,他怎么能是跟我学的啊……” 林辞什么都看不见,但吴炎和戴焱这熟悉而温暖的争吵,却让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真实生动的画面。 在一间只有微弱灯光的肮脏牢房中,一男一女倚坐在他那简陋病床的下方,脸上带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笑意,披着吵架的羊皮,打情骂俏,强行让他变成一颗闪亮的人形灯泡,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难事,从来没有直面死亡的威胁,从来没有失去活着的希望。 这就是他的家人,他的哥哥姐姐,他的养父养母。 林辞的嘴角渐渐弯起了细小的弧度。他总会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感染,被他们救赎。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片刻的温馨,始终温暖着他冰冷的躯壳和心灵,让他不至于丧失自我,堕落进无边的黑暗,变得扭曲丑陋,进而失去作为一个人所该坚守的,最后的底线。
第151章 活着的痛苦 亲人间的温馨相处并不能医治好林辞身体上的伤病。 自从吴炎和戴焱将假消息告诉史密斯后,再也没有人来监狱管顾过他们。 这本该是件好事,没有打骂、欺辱,也没有生存危机,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但林辞受伤很重。缺医少药,他的病情很快恶化,发起了高烧。 寂静的夜,监狱里除了犯人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砰砰两声巨响,值班室里睡得口水直流的狱卒猛然惊醒,摔坐到地面。 “草!臭婊子,你干什么?!”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被惊醒的狱友们骂骂咧咧。 吴炎无视了那帮欺软怕硬的家伙,收回狠狠踹上牢门的脚,又趴在门上,抓着铁栅栏大吼道:“人呢?管事的人呢?来人!活人都死哪去了?!给老娘出来!” 戴焱沉着脸守在林辞床边,不停地用一块从衣服上撕下的“脏毛巾”,蘸取着这两天省出来的饮用水,为林辞擦拭手脚脖颈,勉强降温。 “我说你们!”那被吵醒的狱卒踢踢踏踏,挥着警棍赶来,重重砸上吴炎面前的铁门:“发什么疯?都说了多少次了!上将亲自带兵,出去抓你们那帮乌合之众去了。人现在不在基地。没有上面的命令,你们还想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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