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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看了眼梁晋血红的眼底和躺在病床上的伊万，返回林辞身边。 密室里静静地，只余下搅拌棒与烧杯间轻轻的碰撞声。 这在实验中是不合规范的。 “我不是极端向导主义者。”梁晋背对林辞和格雷，叹了口气，重新挑起了话题：“我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哨兵成了一对恋人。受那家伙的影响，我也再没有办法将哨兵只当做普通的武器对待。克里斯……不，应该说，不论是珀西还是克里斯，所有的哨兵与我之间都只是合作关系。我将他们当作我的下属看，工作上的事不能出错，但更私人的事，我不会多管。” 梁晋用针管抽出调好的药液，为伊万注射，补充道：“想得到地位的提升，想平权，是很正常的。” 格雷点头。看着半管冰蓝色的液体全部进入伊万的静脉，他不置可否地提醒道：“他脑干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梁晋没说话。 哨兵垂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抓住。 格雷回头，对上了林辞担心的双眼。向导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玛琳娜少将可以让她的爱人‘活下去’，我也可以。”梁晋像是想了许久，才接道：“他要么在我的手中醒来，要么在我死掉的那一天一起陷入永远的安眠……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死去。” 梁晋的这番深情告白着实有些突兀，林辞猜到了他对伊万的喜欢，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程度。 本不想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的人，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明明这么喜欢他……我能理解你之前疏远他是想保护他，可你和那些女研究员之间的事，你就没想过他会伤心？” 梁晋手中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我曾经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那些女人，都是老、玛德琳的实验目标。我接近她们，只是想探查这件事的真相……” “不，算了。”梁晋自己截断了自己的话：“都是借口。我只是个优柔寡断，固执怯弱的懦夫。难怪杰拉德不肯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也不允许我加入。” 将最后一剂针剂为伊万注射，始终背对向哨二人的男人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 “我早就发现了玛德琳的实验，却因为固执与懦弱，对此视而不见，放任这件事自流，导致了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因此失去了生命。 我早就知道伊万很聪明，他一定会成为她们的目标，却因为一己之私，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将他从基地赶离。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梁晋说着，顺着病床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掩面，声音嘶哑道：“我应该让他走的，离这里远远的，离我远远的。离开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最安全的。他不该，他不该……是我的错，我不该犹豫，我应该赶他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第112章 我喜欢的小孩 梁晋已经记不得自己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一直以来仰慕的老师有问题的了。 三年间，基地里能力最强、智商最高的几个研究员相继失踪：或许是一次无疾的小型科考调查，或许是一次就在基地不远处的生物观察实验，又或许，只是一次普通的监测数据取回…… 同事、朋友的牺牲是令人悲痛的，但在南极洲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大家却也渐渐地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危险总是存在的嘛，更别说这里可是南极！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永远地消失在苍茫的白色风雪里，一批批鲜活的生命又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怀着满腔热血，投身于这座冰冷孤寂的钢铁围城。 那天，他们项目组终于攻破了一道实验难关。 开心的研究员们簇拥着他，在8009开了个庆祝Party。 明明只喝了半杯啤酒，不胜酒力的向导却醉得彻底。 “宿舍，我的宿舍在……呕！” 身材高大的女性哨兵赶紧扶住呕吐不止的梁晋。 珀西：“你这酒量，喝什么啤酒啊，喝我的焦糖水还差不多。” “焦、焦糖水？”梁晋迷迷糊糊地只听到这几个字，嘴里叽里咕噜不清不楚地念叨了些什么后，撒起了酒疯：“给我，我要焦糖水！好喝，焦糖水好喝……” 看着瘫坐在自己呕吐物上的男人，和围着男人不停打转的清洁机器人，哨兵叹了口气：“等着，我去给你拿。” 珀西转身向食堂走去，找那劳什子的焦糖水，梁晋则睡着了一般，垂着头，靠着墙，安静地坐着。 嗡嗡——嗡嗡—— 清洁机器人因无法打扫垃圾不停地在梁晋身边变化着位置和角度。 “烦，你真烦！”好似睡着的向导被吵醒，下意识的挥手，将机器人拍飞，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宿舍、回我自己的……宿舍。”满脑子浆糊的人反身找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房间，一把抓住了门把手。 指纹锁并没有应声开启。这并不是梁晋的宿舍。 “坏、坏了？呵呵，这点小麻烦就想拦住我？我是谁？我可是这里的老二，知道吗！老大那是我老师！”梁晋额头抵着门页，抖来抖去的手指在自己的通讯器上戳了几下，调取了自己的最高权限。 咔哒。 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梁晋连灯都没有开，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中找寻着睡眠舱的位置。 “呜呜！呜呜——” 紧急警报的声音在房间里乱撞。 梁晋感到奇怪，但被酒精侵占的大脑已经没办法帮他思考了。 他摸索着脱掉了鞋子和外套，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啊，我的睡眠舱！我来……” 咚得一声巨响。 走廊的照明灯穿过大门，打亮了梁晋的视线。 “回来了？这次的实验体竟然还活着？他……梁晋？你怎么在这！” 梁晋眯了眯眼：啊，是玛德琳少将，是他的老师，玛德琳·安德里斯。 实验体？活着？老师，你在说什么…… 在手持武器闯入宿舍的人群的注视下，梁晋眼前一黑，终于不敌酒精的作用，彻底昏睡了过去。 …… 第二天。 “所以说，是我误入了李倩倩的宿舍，触发了警报？”从自己睡眠舱内醒来的梁晋皱着眉，用力挤压着眉心。宿醉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是的。一个已经“失踪的人”突然回来了，你是想吓死谁？”玛德琳接过珀西递来的蜂蜜水，递到学生手边：“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珀西扶着我往宿舍走了。” 玛德琳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梁晋：“今天你就休息吧。以后，给我禁酒，听到了没有？” “是，老师。” 玛德琳走后，梁晋顺势将珀西也指使离开。 男人独自依坐在睡眠舱上，垂着眼，头痛的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基地所谓的高级智能AI系统不对，那些失踪的研究员也不对。 他什么都记得。 “所谓的高级智能AI根本不存在。所有的摄像头都是监控。那些清洁机器人之所以可以‘独立判断’垃圾所在的位置，不过是使用最基础的红外线探测技术，以及有人会在必要时对其进行即时操控。 红外线被阻断从而使机器感知到‘有人来了’和由只能AI通过画面识别‘人脸’而确认‘有人来了’……这完全是两种不同水平的技术。 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特地派人去监控、操作那个低级的系统。 所以，在没有光照的宿舍里，那些最普通的程序才将我当成了房间的原主人。启动了警报系统。 因为它们根本就不是高级智能！就是因为害怕怕出现这种意外，她们才不允许研究员之间相互串门。”毫无形象地蹲在伊万床脚的男人低声说道：“他们，那些掌控了人类未来的向导高层早就不愿意将经费投入在与科技发展有关的科研项目上了。 科技的产物无法帮助人类抵御外星生物的入侵，与其浪费钱去研究那些东西，不如用那些钱来研究既可以增强人类真正的战力，又可以稳固他们地位的东西——向导。 做那么多利民技术有什么用？地球上根本没有多少人了……” 林辞接过格雷递来的文件袋，只看了一眼：138。便将东西暂时收到怀中，继续听梁晋诉说。 醉酒乌龙后，梁晋其实对玛德琳产生了怀疑。 但，那可是他的老师啊！是从他来到基地后，就一直教育他，帮助他，照顾他，宛如亲生母亲般的老师啊！ 看着老人明亮的双眼，理性的金丝眼镜，苍苍的白发，还有军服前挂满的勋章，梁晋懦弱地选择了自欺欺人。 他选择忽视了一切的不正常，自我麻痹着：我的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我听错了，都是酒精让我产生的幻觉——玛德琳不会做那样的事！ 但，自我安慰的谎言终究也还是谎言。 他会下意识的忍不住去观察，观察自己的老师，观察基地里存在的异常，观察那些失踪的人。 然后他便发现了规律，失踪的研究员有男有女，但女性偏多，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们是这个基地员工中的佼佼者，她们都具有着极强的工作能力和极高的智商水平。 再然后，伊万来了。 那是个很聪明，很腼腆害羞的孩子。他有着对科学最纯真的向往与渴望，他有着和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一样的对真理的绝对信仰。 他还是个眼里藏不住事的孩子。 每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仰慕和喜欢，便多到直接溢了出来。 梁晋下意识地避开了年轻研究员的目光。 “报告~”珀西随意地打了声报告，直接打断了梁晋正在进行的研究员定级会议，走到男人耳边，小声道：“气象研究组那边的布鲁斯·切特失踪了，少将让你把人员信息修改一下，他的房间要倒出来给新人住。” “嗯。”梁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拿着签字笔的手一抖，便在伊万的年度评级报告上写了个D-。 D-是项目组内最差的评级分。再向下就是F，Fail，不合格，直接退回原工作地。 “我其实是想写A+的。”梁晋说着，抬起了手，轻轻抓住了伊万垂在病床边冰冷的手：“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他看到那个评级分时的表情……那是他最喜欢的事啊……” 伊万的失望难过让梁晋心软，但他的心又是真的坚如磐石。 伊万在基地工作期间，他狠心地打压着这个本应站在科学山巅之上的人，又心软地不肯将D-改成一个F送他离开。 他疏远着那个轻轻地牵动着自己心绪和情感的人，却和那些可能被选中成为实验体的女人上了床。 梁晋的做法没法用简单的对错衡量，林辞和格雷无法给出评价。 梁晋却自己给自己做出了最终评判：“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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