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尽了,姜惩敛容正色道:“玉祗,等我回来。” 他看了那人最后一眼,转身踏着姜誉走过的路,追了上去。 对方就坐在二楼的台阶上叼着烟等他,用绷带随意地捆扎左臂,这时姜惩才注意到他也在方才的震动中受了伤,上臂体外骨折,现在扭曲的骨骼复了位,胳膊上也只剩下了个血窟窿证明他伤势不轻,他分明是硬生生把刺出皮肤的骨头掰回了原处。 “真是个狠人,对自己都这样,有必要吗?” 姜惩不情不愿地蹲在他面前,拍开他那只胡乱打结的手,帮他把绷带一圈圈缠了上去。 “你才是,救我,有必要吗?” “别自作多情,我救你跟你屁的关系都没有,站在我的角度,就算放你去死,甚至帮你去死都不过分,我救的也不是我那人渣的爹,只是我不得不缉拿归案的犯人罢了,如果抓捕的过程中让你给死了,会让我所剩不久的职业生涯多上一道不可擦去的污点,我前半辈子好不容易从你带给我的阴影里走出来,接下来的人生,不能再让你这王八蛋毁了。” “那他呢。” 姜誉用一根手指抬起了姜惩的下巴,奈何他的亲儿子根本不屑于正眼瞧他,撇过脸去甩开了他,扎紧绷带的动作很粗暴,疼得他不得不憋着口气。 “你又一次骗了他,难道就不怕……不怕他恨你?偏偏这一次还是海誓山盟,可笑啊你。” “谁告诉你我在骗他?老东西,你有屁快放,少搞些歪门邪道,别找抽。” 姜誉嗤笑着朝他伸出手,“扶我起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看在这句话的份儿上,姜惩没把他一脚从楼梯上踹下去,不过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扯着姜誉把他拉了起来。 “你都知道什么,现在就说给我听,这楼离塌不远了,现在过去的执念对我而言远不比自己的命重要,你如果想用这个威胁我,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站得高,望得远,我要带你去个,能看得见他的地方。” 姜惩知道他所指的是江住,也便不再言语,紧跟着他上了楼。 两人路过抓捕到张淳霄和彭雪青的三楼时,姜惩停下了脚步。 “上来吧,作为最先一批来到‘乐园’的玩家,宋玉祗封闭了通往上层的门,危险只是原因之一,他最不想被你看到的,其实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彩蛋。” 姜誉举枪打断了绕在铁门上的锁链,推开通往四层的门,向姜惩做了个“请”的手势,在那人先行进入后,缓缓关上了大门。 “虽然到现在一直都没什么机会说,但你一定很想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是录下江倦那段最屈辱的视频的地方,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他去跪求的人……” 姜誉狡黠一笑,眼里透着精光,把枪口抵在了姜惩腰后,冷笑道:“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197章 原谅 感受到身后那坚硬冰凉的凶器,姜惩叹了口气,“他不是会向人低头的人。” “可能吧,但事实却是他比你这小东西更早察觉我还活着这件事,背弃了自己身为警察的信仰和骄傲,来求我告诉他,他父亲死去的真相。” 姜誉倒也没有为难姜惩的意思,收了枪又走在他前头,把他往高处领。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有没有具体对你谈起过自己父兄的事?” “有过,很早以前。自从他毕业以后,就很少会主动说起了,就算我问,他也是避而不谈,只有偶尔醉酒,才会迷迷糊糊,哭着叫上几声‘爸’。” 姜誉又问:“江住这人对你如何?” “一直很好,那时我和江倦走哪儿都在一起,别人见了都羡慕我们的关系好,江住对我就像多了个没有血缘的弟弟似的,每次喊江倦回家吃饭都会带上我,要是哪次我没去,他就会觉着是江倦惹我不爽,先追着打他一顿,再打电话亲自请我,什么时候我人到了,他才会让江倦上桌。” “真好啊……听起来就好像他对你真的那么好似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从一开始江倦对你的接近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姜惩瞥他一眼,懒得浪费口舌答这话,姜誉便又自问自答:“看来你自己是不肯信了,这些年真情实感的付出,早已麻痹了你的认知,我就算舌绽莲花说破天去,你也未必肯信。” “知道就少废话,你知道我不信你,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也别想取信于我,更别想挑拨我与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江住对他父亲的调查远早于江倦,并且始终有意隐瞒自己的弟弟。早在进入公大时,他就执着于追查父亲的死因,而当时为他提供了帮助的人你并不陌生,就是帮助你完成以‘原生家庭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为题的论文导师,开导在校期间因为自我怀疑而崩塌了心理防线的宋玉祗回武当接受心理疏导,远程帮助他完成学业,进而与你重逢,甚至对千岁也有着知遇之恩的公大导师——温思南。” 提到这个名字时,姜惩先是一怔,随即挥拳打向姜誉,“你少把他也拉下水!你这王八蛋,自己下地狱不够,还想拉上多少人为你垫背!!” 姜誉反握枪管,用枪托抵着姜惩的肩膀点了点,把人推远了些,“别这么激动,我只是提到他,又没说这些事跟他有必然的联系,你没必要担心,让我把话说完。温思南不算个厉害的警察,但他却是个经验丰富的学者,他与江家两兄弟的父亲江寻是旧友,不愿这两个傻孩子为多年前的事白白送命,对此一直守口如瓶,直到后来,你入了学。” 姜惩瞬间面如纸色,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看起来你也回想起了当初的事情,你母亲坚持要你报考金融类,表面是因为你父亲是个商业奇才,她坚信你生来骨子里就有着经商的天赋,也是希望你这孩子未来能少吃些苦头,事实上她却是害怕我会以她料想不到的方式接近你,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在她看来,躲避永远是最安全的保护方式。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你的报考志愿会落到我手里,你以为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她是喜极而泣,实则她却是为你会走上无法控制的未来而感到恐惧,你这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为什么要强行修改我的志愿,如果只是想要打在警方内部的钉子,你已经有殷故了不是吗?” “我的孩子,你还是不懂,殷故只是我为你预留的一颗棋子,是帮衬你的存在,随时可弃,他与你怎能相提并论。” 姜誉眼中忽然流露出了陌生的温情,几乎可以称为慈爱,姜惩没有想到,曾经他那样渴求的东西,现在却弃如敝履,恶心得他直反胃。 “你母亲是个蠢女人,她自以为发现了我的秘密,带着你逃离我身边就可以解决一切后患,却不知你们母子一直在我的掌控里。我第一次想去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有记忆了,她被吓坏了,哭喊着求我放过你,倒不是出于对她的怜悯,我当时只是想,或许给了和我相似的成长背景和经历,承自我血脉的你就会成为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才答应她在此之后的十几年里都没再出现在你们面前,直到你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 “那么现在你有后悔吗?温老师,老梁,老武,曹局,高局……这些为我铸成三观的人也给了我和犯罪抗争到底的决心,我注定不可能成为你所期待的样子,现在的你有没有后悔当初做出了个错误的决定呢?” “真的是这样吗?”姜誉看着姜惩的眼神多了些挑衅和怜悯的意味,“可是不久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抛弃了自己的同伴、爱人,与罪无可赦的犯罪者一同走上高台,进行了长谈,一定会有人怀疑你对警方的忠诚,经历过背刺的你,真的还承受得了别人的质疑吗?想一想,如果是现在的你被动地坐着审讯室,被当作犯人审问,此前你拼搏的所有功勋与荣耀都被人一概否决,你将背负背叛者的骂名,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即使是这样,你仍能接受得了吗?” 姜惩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废话来动摇我根本毫无意义,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回身要走,姜誉威胁道:“那个违背我的命令擅自行动,把宋玉祗从悬崖上推下去的姑娘就在上面,如果你不在乎她的下场,走也无妨。” 姜惩的脚步被迫顿住,无奈叹道:“你这王八蛋,除了威胁我,你还会什么?” “百试百灵,也就无需再会别的什么了。剩下的路不多,来陪我一起走完吧。” 迫于无奈,姜惩只能跟着他继续走下去,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应对之策。 他实在想不通这老匹夫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自己,甚至不惜连哄带骗地把他诱往深处,现在做困兽之斗根本毫无意义,除非对方还有什么不得不苦耗下去的理由。 “你怕不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吧,连我妈的事情都愿意和盘托出,你活不久了吗?” 姜誉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顾自说了下去:“你收到公大的录取通知书后,她自以为看穿了我的目的,害怕我对你不利,哀求我放过你,几次尝试遭拒后,她精神崩溃了,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你打工晚归的夜里服药自尽,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去了医……” 他虽然有所准备,可当姜惩蓦地扯住他领子的时候,还是疼得憋了口气。 “你对她做了什么!” “别误会,再怎么说,她也为我生了个优秀的儿子,我不会赶尽杀绝。我的人到的时候,她刚刚在手术台上咽了气,而我所能做的,只有隐瞒她真正的死因,让你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不至于活在自责与愧疚中,不过就后来的发展来看,我的好意还是白费了。” 姜惩并不想在这个人渣面前落泪,可当得知真相那一刻,泪根本不由他控制,他恨不得亲手撕碎这个罪该万死的男人。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那是我妈!” 现实远比想象来的残酷,泪水氤氲在眼前,湿润润一片,模糊了视线,那种无法手刃仇人的无可奈何给了姜惩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他突然感到很无力,无力阻止悲剧,无力逆转因果,甚至无力站起,重重跌跪在地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也许痛苦的来源,并不是他无法遏止的犯罪行为与无法扼制的犯罪者,而是那个无能的自己。 “你母亲死后,进入了你生活的江倦成了你唯一的依赖与希望,但你们却不知道,他会接近你全是因为在你入学后,温思南认出了你,不小心把当年的事情透露给了江住而造成的,我相信他的确是无心,否则也不会让那两个傻小子飞蛾扑火。江住执着于调查他父亲的死,旁敲侧击让江倦好好待你,但并不知情的江倦却对你上了心,这也是他所没有料到的,他更没有想到,你们两个竟会在他无知无觉时演变成那种关系,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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