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惩看着并不急于辩驳开脱,面对张淳霄的指认平静到几乎无动于衷的宋玉祗,只觉胸口一股血气翻涌着,震荡着五脏六腑,令人窒息。 不知为何,那人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用那审视的目光盯着张纯霄,似乎在等待一个对方露出马脚,功亏一篑的机会,并没有在此刻给予姜惩最需要的解释。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窃喜在这一刻全数化作困惑,此时此刻,他只庆幸长久以来与那人的共处与交往已经让他学会了平静,不会再用质疑与愤怒这两把利刃刺伤他深爱着,与深爱着他的人。 他冷静下来,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张淳霄,“时隔十年,为什么再次聚集当年的受害者,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张淳霄依旧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姜惩的眼神就好似饿狼面对即将落入口中的珍馐,贪婪中又带有一丝对落难者,亦或是献身者的悲悯。 “他难道从来都没有对你讲过当年的事吗?”张淳霄抬手一指宋玉祗,随即非常古怪地笑了一声,“看来同床共枕这么久,他对你也不过是利用关系。真可怜啊姜副,你这样自尊心强到流血流汗都不肯流泪的人,居然也会沦落到被人玩弄身心,最后一无所得的地步,真是可怜得令人发笑。” 姜惩淡然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该不会蠢到自我安慰,一厢情愿地相信他对你的隐瞒是为了保护你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每当调查有了进展,在你自以为距离真相更进一步时,你好不容易掌控在手中的线索都会断链,当你再想去追究时,某人又会以各种借口拖延,阻碍你直接接触证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睡在你身边的每一晚都在提心吊胆,担心那样敏锐机智的你会察觉到他的动作,总有一天会怀疑到他身上,所以他不得不以另一种更加保险的方式来拴住你。” 姜惩的脸色愈发难堪,眉角抽动着,额头青筋暴起,正压抑着莫大的怒火,竭力不让自己暴怒而起,一脚踹翻这个在他面前胡言乱语的混账东西。 但对于他与默不作声,仿佛旁观者般置身事外的宋玉祗的忍让,张淳霄却是得寸进尺。 他尖锐地嘲讽道:“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姜副啊姜副,我看着你这些年孤身一人,还当你是真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可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一介懦夫,自甘沉沦的废物,害死师友的仇,构陷战友的恨,到头来还是被你一一吞下,亏我还当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到头来,不过是只丧家犬罢了。” 张淳霄起身,手指点着姜惩胸口的伤,看着那人微变的脸色,一种扭曲的快感瞬间充斥四肢百骸,他体内每一个细胞都为此兴奋着,压抑已久的嫉恨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原来你也会有今天,早知道把你拉下神坛只需要一点而可笑但有用的爱情,我也施舍你一点儿好了,那样亲手报复你的快感会比现在多上十倍百倍不止,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悔……” 话未说尽,就被吃痛的吸气声打断,张淳霄怒瞪着面无表情将他的手臂扭转到背后的宋玉祗,“怎么,被说穿心事恼羞成怒了?你该不会真对他有什么感情了吧,呸!最瞧不起你们这些走后门的,你跟他在一起是他睡你还是你睡他啊,跟他睡在一起是不是很忐忑,每天都提心吊胆,怕他发现当初的事情,怀疑到你头上,让你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但如果你说是害怕他否定你们之间的感情,那我对你的印象可就要改观了。” 宋玉祗低垂着眉眼,声音比谷内久久不散的山风还要冷冽,“说够了吗?” “怎么,被说中痛处了?呵,你也不过如此嘛,嘶……该不会你真对他……” 不等张淳霄说完,姜惩便起了身,提着宋玉祗的袖口,令后者放了手。 自以为方才这一番挑拨让这一双璧人相互起了疑心,正为自己的行为沾沾自喜,打算趁机浑水摸鱼的张淳霄暗自将手伸向了方才放枪的桌子,不料却在中途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制止了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 他听到姜惩略带有一丝沙哑的嗓音质问:“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这话合该是对宋玉祗说的,然而他与宋玉祗沉默着相对片刻之后,那当头扇来的巴掌却是落到了张淳霄脸上,清脆的一声,把后者连带着周围看戏的众人都吓傻了。 老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对于成年男人来说,被掌嘴的羞辱远高过两人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张淳霄几乎是在瞬间暴怒,什么肮脏招数都使了出来,挥起一拳便要朝那人的伤口打去。 宋玉祗把姜惩拉到身后,仗着十多公分的身高差,抬腿便踢着张淳霄的腰腹把人踹出了好几米。 这下同样负伤的张淳霄吃了痛,终于老实下来,被宋慎思和萧始绑在椅子上不再反抗,只是红着脖子朝着姜惩的背影叫嚣:“姜副,你他妈疯了吗!这个人骗了你半年,阻止你查案不说,还骗睡骗感情,这你都能忍,你他妈就离谱!你不会也干他干出感情了吧?” 姜惩一言不发走到他身前,抬手又是一巴掌。 他一个受伤的人,打得是不疼不痒,张淳霄也铆上了一股子驴劲儿,梗着脖子对他喊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对你的吗?姜惩!你被他耍了,被他玩了!你这,你这傻逼!!” “再叨叨个没完,我还卸你下巴。” 姜惩低头看着被他吓得不敢再出声的张淳霄,回头又瞥一眼忧心忡忡的宋玉祗,坐回到原先的位置,慢悠悠地摸出根烟咬在嘴里。 即使他一言不发,方才打了张淳霄的这两巴掌也足以震慑众人,一时没人敢在他气头上造次,都默不作声地挨着,仿佛等待受审的犯人。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少避重就轻,别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我们都被孤立在这荒山野岭,没有人知道真相和死亡到底哪个先到,拖延时间毫无意义,我要是你,倒不如给彼此个痛快的。” 张淳霄啐了口血沫,冷笑道:“行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正好你的小情人也在,当面对质的可信度可比我一面之词高多了。”他抬起下巴一指宋玉祗,“姓宋的,说你呢,一句话不说装哑巴,你倒是狡辩啊。” “没什么好辩的。”宋玉祗的声音清清冷冷,如沉潭静池,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涟漪,“你说的是事实,我没法否认,我的确是‘6.23’爆炸案中被劫持的人质之一,当时我只有十五岁,是菁华中学部的学生,而那起案子里被枪杀的被害者,名叫郭天磊,是雁师大的三年级的学生,在与菁华组成一对一课外学习小组的联动中与我组队,是我的家庭教师。”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看向了双目失神,神情恍惚的彭雪青。 “他在掩护突入的警察实施救援时被进行毒品交易的绑匪发现,一枪击中头部,当场……” 话音未落,沉默始终的彭雪青忽然像发了疯似的爆发出一阵野兽狂怒般的嘶吼,涕泪横流地朝他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168章 特权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彭雪青发了疯似的咆哮着奔向宋玉祗,挥拳捶打着他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是你,是你!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宋玉祗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默然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如鲠在喉。 姜惩拉住了哭嚎不止的彭雪青,劝她不要太过激动,没想到她竟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地呜咽着:“是他害死了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彭雪青的精神状态属实堪忧,在混乱中挣开了自己的伤口也毫无知觉,几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的亢奋状态,姜惩无计可施,与萧始交换了眼神后叹了口气,迫于无奈,只好手刀砍在她的颈动脉,让她短暂地陷入昏厥。 虽然一场闹剧已过,但还没有等到真正的安全时间,没有人敢轻易落单,萧始只能帮忙把彭雪青扶到一边,当着众人的面包扎她身上的伤口,也算是自证清白最有力的方式了。 姜惩看着宋玉祗的眼神颇为复杂,后者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将在怎样的情况下对他和盘托出所有的真相,如今的局面虽在意料之中,却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悲哀,苦笑着开了口,“惩哥,我……” “我发过誓,不会再用任何我所厌恶的方式伤害你,我曾被质疑彻彻底底地伤过,比任何人都清楚刀刃割在身上有多疼,所以我不会让你也遭受这样孤立无援的绝望。”姜惩向宋玉祗敞开怀抱,对他笑了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过来,别站的那么远,我抱不到你。” 宋玉祗愕然许久,才读懂他话里的意思,鼻尖一酸,沉沦在大喜大悲之间,遵循着身体最真实的本愿靠到近前,任由那人抱住自己。 “抱住了,我就能护住了,小玉子,以后都不要走远了……我真恨不得打根金链子绑在你脖子上,永远把你拴在身边。” “惩哥……” “你说要是没了我,像现在这样让别人欺负了你可怎么办。”姜惩用下巴蹭了蹭那人的头,嗅着那股好闻的味道,叹道:“那是我们的初遇,对不对?” 宋玉祗把头埋得很低,就算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姜惩也能猜出大概。 须臾,那人答道:“不是的,如果一定要概括那段关系,一定是重逢。” 姜惩愣了愣,宋玉祗忽然抬起头来,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说道:“你该想起来了,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我好疼……” 熟悉的声音仿佛触电般顺着神经直达记忆深处,推开了封闭已久的大门。 “在‘6.23’爆炸案中,现场的十八名人质是在厂房参观时遭到劫匪挟持的,当时郭天磊和我刚好因为去卫生间掉队,回来时发现同行的学生被持枪的劫匪威胁,要求在墙边抱头蹲成一排,郭天磊急中生智,把我带到隐蔽处求援,他向110接警中心报告了我们的方位,很快得到了回应,接线员让我们在原地等待救援,我当时对时间的感觉很模糊,可能过了半小时,也可能是十多分钟,我们没有等来警察,比救援来得更早的是爆炸。” 宋玉祗拉了把椅子坐在姜惩身边,目光从每个经历过那场劫难的当事人身上一一略过,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讲述一定会将他们带回那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天。 “第一次爆炸发生的时候,厂房没有整体坍塌,部分墙体与天花板开裂,我被碎石砸伤,郭天磊不得不带着我到别处避难,在躲避劫匪和爆炸,寻找出路的同时,我们遇到了一位中弹的警察,当时负了伤的他仍然在向厂房深处走,看到我们后就将我们带向了相对安全的出口,这个时候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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