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家夫妇俩的住处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房间的墙角、天花板上都不可避免地攀满了青黑色的霉菌,不过打眼望去,屋子还是很整洁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看得出来王母很用心地打理着这个家。 姜惩看到电视柜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照片,因为常年被阳光照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了,画面里被父母拥抱着的少女如花般的笑靥仍能看出她生前的美貌,她怀里还揽着年幼的弟弟,看起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又有谁能想到这普普通通的人家会遭此横祸呢。 “那就是婉莹,还有她弟弟,叫中衡,今年上大学了,一转眼,十年都过去了,可能在别人眼里,十年也不算很长,玩玩乐乐也就过去了,但是对我们两口子来说,等待的日子真是太漫长、太煎熬了。警察同志,谢谢你能记得婉莹,我替婉莹和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说着,王母泣不成声,王父也是一脸伤感,数落道:“孩他妈,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快给两位警察同志倒点水来。” 王母抹着眼泪进了厨房,宋玉祗礼貌道:“不用麻烦,我们就是先来了解下情况,二位不用太紧张。我知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又强行让你们回忆的确挺不好受的,但这案子确实有些疑点还没弄清,我们在卷宗里找不到相关的记载,只能来找你们求证了。” 王父叹着气:“放心吧,你们想怎么问都行,只要翻案就行,我和孩他妈这些年就没有一天不在想婉莹的案子,所有细节都记在心里呢,你们放心,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事,绝对积极配合。” 姜惩放下照片,坐到宋玉祗身边,接过王母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招呼夫妇俩都坐下,“刚听说你家的儿子上大学了,念的是本地的大学吗?” “是呀,雁建大,好学校,我们两口子得比以前更努力才能供得起他呀,孩子要强,上大学以后就在外面打工了,说什么都不要家里的钱,这样也好,他早点自立,我们就给他攒娶媳妇的钱。”王母不好意思地笑了。 姜惩看这情况就知道当初夫妇俩拿着“卖女儿”的钱到处逍遥是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在意从方才开始夫妇俩就一直强调的“等”了十年是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案子有隐情,对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王父犹豫着开了口,“我们本来是打算和那几个害死了女儿的臭小子拼了的,豁出这条命去不要,也得给咱们女儿一个公道。但是对方势力太大了,我们一家本本分分,没权没势的,走哪都只能任人欺负,那时候刚好中衡生了重病,咱们两口子心力交瘁,又想给女儿伸冤,又怕他们报复儿子,是真的没有办法……” 王母怨道:“那些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拿钱打发不了我们,就想用中衡威胁咱们!我们当时是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暂时压下那口气。” 王父又道:“其实中衡的病很严重,要治的话会花很多钱,当时他们用那么大一笔钱诱惑我,我是真的……差点儿就动心了,但是梁警官告诉我,我家女儿是被杀的,给再多的钱也不能让真相被掩盖,不然婉莹她……在那边一定会恨咱们的。” 姜惩抓住了重点,忙问:“你是说,是老梁劝你们……” “这……警察同志,你认识梁警官?” “……他是我师父。” 不知为什么,早八百年没哭过的姜惩在提到老梁时有些哽咽,宋玉祗拍拍他的腿,顺势捏了一把,轻声道:“我来吧……”然后又看向王父,“请问当时这案子的细节你们还记得吗?” 王父点了点头,“记得,到死我都记得,梁警官说,以后一定会有警察重新调查这案子,到时候就告诉你们,我家女儿确实是被杀的,但是为了保护证人,他希望我们能等等,总有一天,婉莹的案子会会昭雪冤情的。” “证人?” “那案子疑点太多了,他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自杀,可是凶手的家里背景太大,他们也跟我们接触过,如果我们执意为婉莹伸冤一定会对中衡不利。说起来外面的传言也没全说错,至少那个时候,我们夫妻确实有想过婉莹她已经……不如让她弟弟活下去,你们说得对,就算那孩子在那边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王父说着已是老泪纵横,王母泣不成声,索性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听说能证明婉莹是他杀的证人,就是在学校跟她关系不错的一个女孩,二位警官既然调查了这案子,应该也知道是有很多疑点的,比如婉莹是脑袋遭到重击才死的,可能不是一击毙命,但摔下去之后她就昏迷了,没机会留下什么血字,那件沾着……那件内衣也不是她自己穿上的。” 有些话王父难以启齿,宋玉祗也没有勉强,只问:“当时梁警官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他说人造湖边是真正的第一现场,婉莹是在那里遇害,之后才被移到宿舍楼那边的,血字是别人写的,衣服也是别人帮她穿的,那个人这么做,只是希望这件原本要被当作自杀结案的案子留下一些假的证据,证明婉莹是被害的。” “这个其他人,就是跟她关系很好的女孩吗?” 王父点头道:“对,那孩子叫悠悠,以前婉莹也经常给我们提起她,我们当爹妈的其实一直知道婉莹在学校里不开心,可我们觉着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只要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心扑在学习上就没事了,但是……” 说到这里,他为自己以前的无知和愚昧大哭出声。 宋玉祗给人递了张纸巾,柔声安慰着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父亲,姜惩则受不了这样的场面,逃命似的躲到窗边,假装烟瘾犯了,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许久,王父的情绪稳定下来,谢过了宋玉祗的好意。 他说:“悠悠那孩子跟我们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斗不过那些少爷小姐们,梁警官知道了真相,就替那孩子来求我们暂时不要跟凶手死斗到底,为了中衡,为了我们一家,也是为了帮过婉莹的悠悠……” “也就是说,梁警官其实找到了兰悠悠做这些事的证据?” “可能吧,但他没有说出来,把东西都藏在了一个地方,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帮咱们翻案的。” “恕我直言,我想问问你们夫妻为什么轻易相信了梁警官的话,就不担心他和凶手是一伙的,用缓兵之计拖延你们吗?” 姜惩向宋玉祗投去了饱含怨念的一瞥,明显不满这话,但对方只是报以微微一笑,根本不知悔改。 “确实有。”王父答得很真诚,“我们觉着梁警官肯定是被人收买了才会用这种鬼话敷衍我们,只要我们不追究,这案子稀里糊涂也就那么过去了。一开始我说什么都不同意,但梁警官带我去见了悠悠……没面对面的见着,就是隔着学校的栏杆远远看了一眼,那姑娘就站在太阳底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一个地方哭,后来我才知道,她看的方向就是婉莹咽气的地方,我突然就……突然就不想追究了。” 王父的情绪再次崩溃,宋玉祗拍着他的背轻声劝道:“王先生,都过去了。” “我觉得那孩子为了我家的孩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不该再勉强她,为了保护她,不让她也遭遇和婉莹一样的不公,我还是放弃了,认了我女儿是自杀,也没要凶手的补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这时王母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旧笔记,带上老花眼镜翻开给两人看,“这里记着梁警官和咱们的来往,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是他出钱让我们中衡可以治病,每次来都会给咱们塞钱,从来不让咱们还。” 姜惩拿着本子翻了几页,发现在老梁过世后还和王家夫妇有钱财往来的记录,便问:“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有和老梁保持联系吗?” “有,一直有,但是梁警官之前就说他调到了别的城市工作,不太方便与我们见面了,过年打电话问候也不接,只有短信来往,还总是换号,要不是他一直稳着我们,可能咱两口子早就受不了压力,找媒体曝光这件事了。” 这下姜惩愣了,一脸错愕地望着宋玉祗。 从时间上来说,王婉莹被害的一年之后,老梁就在化工厂的爆炸案里牺牲了,当时是确认过遗体及DNA的,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那么在老梁死后的几年里,到底是谁在一直冒用他的身份接济王家夫妇? 他看了账本上的记录,有时是几百块,又有时会上万,虽然他相信以老梁的性格肯定会给被害人家属提供这样的帮助,但那时的老梁要靠薪水养活梁小鹏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绝对力不从心,是没有太大的财力支援别人的。 那么这个暗中帮助王家夫妇的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113章 蔷薇 从王家出来之后,姜惩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管宋玉祗说什么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说话驴唇不对马嘴,显然是还在愁老梁的事。 临走前他向王父要了账户的信息,想调查冒充老梁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对方谨慎了这么多年都没让他发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能查明身份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反观这件扑朔迷离的案子,老梁能笃定留下血字和为死者王婉莹换衣服的人是兰悠悠,也就是今天的兰珊,就说明她知道杀害王婉莹的真凶,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想指明凶手的身份,替好朋友讨回公道。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让他想不通,他拿出现场照片反复察看,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死者的打扮有问题。”宋玉祗说道。 姜惩抬眼看着他,“怎么说?” “案子发生时已是冬天,现场附近还能看到草丛里没有清干净的积雪,至少要穿三层裤子保暖,而事发后死者曝尸在外,低气温下会加速尸体的僵硬,想要脱掉死者的衣裤没那么容易,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只有十几岁,体力非常有限的兰珊要怎么为死者换上留有精斑的贴身衣物呢?何况这个举动本身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我的理解是王婉莹曾经遭受过性侵,兰珊知情并且想把这件事曝光……不对!”姜惩翻着武广平的手记,把此案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突然觉得有点心惊,“你有没有想到一个问题,兰玲!” “是啊,他的户口被造假,真正的年纪是十四岁,而十四年前,他的‘母亲’兰珊还在上初中,他不太可能和兰珊是母子关系,而且我还记得你当初的猜测。”宋玉祗顿了顿,直视着姜惩的眼睛,“你怀疑他真正的户籍并没有挂在兰珊名下。” 姜惩一拍额头,“大意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查清兰珊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就很难推断她和兰玲之间的关系,当时没想到这一点,自然也没有做亲子鉴定,现在确认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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