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麦嘴角一勾,眼皮都不带撩他一下的。旁边欧健不乐意了,厉声道:“李麦!你给我端正态度!这是审讯室!” 这话要罗家楠说吧, 多少还有点儿震慑力,可欧健脑门上顶着被门框挤出来的淤痕,李麦抬眼看了看他,扭头憋笑。这一举动着实让欧健下不来台——大领导都在隔壁盯监控呢,立刻:“笑什么笑!严肃点!你刚袭警了, 又有前科,累犯重判, 再不积极配合调查有个好态度,你清楚后果是什么!” “袭警这事儿咱往后放放, 那个他跑不了,”罗家楠适时地制止了三师弟的泄愤行为, 屈指敲敲桌面, “李麦, 来, 先说说上周四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你的行踪。” 李麦一字一顿的:“跟、家、睡、觉。” “谁给你作证?” “没谁,我奶奶睡着了。” “你几点睡的?” “十点左右。” “睡之前干嘛来着?” “刷手机。” “什么内容?” “一些格斗训练相关内容。” 喜欢格斗训练啊, 怪不得那么扛揍。罗家楠点点头, 同时轻松拆穿对方的谎言:“周三晚九点, 大正医院东门监控拍到你驾驶车牌号为E69017的银灰色五菱面包车驶入,离开时间为十一点整。” 李麦无言以对,却不为自己做任何解释。在对方的沉默中,罗家楠端起不怎么诚恳的笑意:“李麦,你坐过牢,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办事的,证据不足,不能把你‘请’这儿来坐铁板凳,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谎话都是在为自己加重刑期。” 李麦冷眼相视:“开车不犯法吧?我也没违章。” “开车是不犯法,但你开的是辆套/牌/车,来,老三,给他普个法,驾驶套/牌/车的处罚办法。” 冷不丁被赶鸭子上架,欧健这汗“唰”的就冒出来了,头皮阵阵发紧。没在交警队待过,对于开套/牌/车的如何处罚不了解细节,只知道会被拘留罚款。眼下隔壁好几位白衬衫,这要是答不上来,那真是丢大了人现大了眼了! 就在欧健为难之际,墙角的扩音器传出法制办金茂群的声音:“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九十六条规定:伪造、变造或者使用伪造、变造的机动车登记证书、号牌、行驶证、驾驶证的,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予以收缴,扣留该机动车,处15日以下拘留,并处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罗家楠本来就没指望欧健能回答的上来,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他自己也背不下来这么细致的法条。回手冲单向镜竖了下拇指,他转头继续审讯:“听见了吧?单凭这一条,拘你没商量,李麦,既然你都坐这儿了,咱也别兜圈子了,老老实实交代,争取个宽大处理。”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李麦明显有对抗情绪。 “还没什么可交代的?你身上背多少事儿你自己清楚。”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罗家楠拿起来一看,是陈飞发来的一张照片。他转手把手机递给欧健,欧健看了瞬间瞪大了眼,再抬眼看看李麦,表情略显纠结。照片里的人已经冻成冰棍了,宛如雕塑,硬邦邦地蜷缩于冷冻储藏室的一角。周围是一堆被扒开的纸箱,还有证物牌标尺之类的鉴证工具。看不清脸,发丝睫毛胡茬上全是冰霜,但应该是佘长龄。 如此一来,欧健对罗家楠的敬仰宛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预测犯罪嫌疑人的行为过于精准,之前有一次就是,证人变嫌疑人,全凭罗家楠一打眼分辨了出来,并因此救了受害者一命。抓捕李麦遭遇剧烈反抗,罗家楠断定这小子身上背着大事,让鉴证法医他们捋着冷库边边角角找线索。果不其然,捋着具尸体。 找到尸体并不意味着人是李麦杀的,然而除了李麦大概也没别人。消息来的太是时候,罗家楠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到李麦跟前,怼脸给他看照片:“认认,是你熟人不?” 只看了一眼,李麦的神情骤然产生了变化。他的眼神开始游移,又更换了下坐姿,一系列肢体语言说明,他心虚了。 收回手机,罗家楠轻飘飘地问:“我有一同事家里亲戚干进出口生鲜的,跟我说过,有的肉在冷库里一冻就是两三年,什么时候价格合适了再往出放,尸体和这类商品放一起,轻易不会被发现,对吧?” 李麦皱眉:“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 “你出狱后干过冷库临时工,清楚里面的门道。”罗家楠反手指向桌上厚厚一摞的资料,“我刚跟你说了,没证据,我们不能把你‘请’进来。” “……” 李麦又不言声了。根据经验,罗家楠推测他此时正在天人交战,因为不知道警方都掌握了哪些证据,说多了可能自投罗网,不说可能会导致加重刑罚。而审讯者不能把警方的推测当着嫌疑人面抖搂出来,万一哪个细节对不上,嫌疑人一听就知道警方是在忽悠自己了。必须得引导对方自己说,说出来也不能完事儿,还得分辨真假。 “是个意外。” 经过漫长的纠结与权衡,李麦终于开口了:“化冻桶漏水,佘长龄滑了一跤,爬起来湿着手去摸切割机电源,被电死了。” 呦呵,说的还挺合情合理,但罗家楠心说我特么怎么就不信呢? “电死的人身上可有明显的电击伤、电流瘢以及电流出口,等尸体一化冻,我们法医一检验,你这套说辞禁不禁的起推敲,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李麦神情一顿,改了口:“我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是电死的还是磕到头撞死的,总归是叫不醒也摸不到心跳了,然后我怕偷尸体的事情被发现,只好把他塞冷库里。” 绕来绕去终于绕回到一开始的尸块案上了,罗家楠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继续耐心询问:“尸体?周冰宜的?”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就知道是个刚死的产妇。” “信息来源?” “佘长龄,他负责新城区的太平间,有尸体进太平间,系统里会更新数据。” “第几次干了?” “我是第一次。”说着话,李麦又换了个坐姿,始终不直视罗家楠的双眼:“我跟佘长龄是在前科人员辅导中心认识的,卖尸体是他的主意,他有客户,往国外走私尸块给大学和研究所之类的地方提供教学示例,越是新鲜的年轻的尸体价格越高,就是麻烦,我们得分好了包好了给人家运过去。” 走私尸块?别说欧健听了诧异,罗家楠听着都新鲜。话说回来,也不算太新鲜,医学院的大体老师向来紧缺。听祈铭说过,在国外念书的时候,碰到过别有用心的警务人员将那些死在路边的无名尸体拿去贩卖的事情。按照官方规定,这些尸体五年无人认领后便会由政府出钱安葬,但真到下葬时,埋的多是一口空棺材。国内这方面管控的非常好,至少经过警务系统的尸体不会无故消失。 实话实说,他觉着祈铭合法购买的那几颗颅骨,可能来源也不是那么合法,祈铭自己也有所怀疑。但已经无据可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些遗骸用到正道上——精进法医人类学的研究或者协助破案。 稍稍消化了一番李麦的说辞,罗家楠继续顺着往下问:“所以你们偷完尸体就运去了冷库,在那用机器切割。” “是,佘长龄有个狱友在那工作,给了我们钥匙,另外切完还得化冻,内脏什么的都得取出来,不然容易烂。” “取出来的内脏呢?” “打碎了顺污水管道冲走。” “……” 罗家楠本来还有点儿饿,一想到切完人的机器再切猪牛羊肉,感觉瞬间饱了。定了定神儿,他拿起草丛里的尸块照片给李麦看,问:“那为什么把尸体的上半截给扔了?” 李麦坦言道:“她胸里有硅胶填充,佘长龄怕运输途中万一出了岔子,警方按着商品编号追到死者信息,割出来给扔了,然后买家说品相不全的不要,让我给拉回来了,我又不能留着它,开到高架上顺手给扔了,想着反正那地方野狗多,用不了多久就给啃光了。” 听到这儿,欧健实在忍不住了,出言斥责:“那是人,你当牲口对待啊?说切就切,说扔就扔。” “事实上,人有的时候还真不如畜生!” 李麦冷笑,那副表情和眼神说明,对待生命,他毫无敬畏之心。这种眼神罗家楠在很多犯罪嫌疑人的脸上见过,大多数并非冷血,而是历经磨难之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对世间的不公感到绝望—— “我出狱之后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宠物医院当保安,一个月工资两千二,最低工资标准,可那些养宠物的,动辄办张储值卡都得一两万!有只纯种雪纳瑞得了白内障,两只眼都瞎了,换人工晶体要二十万,主人磕都不打一个就给换了!你说!是人值钱,还是畜生值钱!?” TBC 作者有话说: 祈老师要是不道歉,泄愤的就是楠哥了23333 留过长评的记得去围脖上找我发截图兑换啊,数量一多我脑子就懵了,别落下谁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122章 欧健被怼静音了, 没错,有些宠物的命确实比人的金贵。但那是人家主人愿意并且有能力负担,他也喜欢狗, 小时候家里养的土狗“大黄”被打狗队打死,他哭了整整一礼拜, 现在做梦还能梦到。罗家楠也多少有些感慨,不评判值与不值,只是想起荣七患白内障,换最便宜的人工晶体只要几千块却不舍得花钱, 跟那只被主人全身心疼爱的雪纳瑞比起来,确实是人不如狗。 看警察不言声了,李麦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我奶奶,膝关节十年前就该置换了,可她领低保, 没钱换,我当初抢劫也不过是为了给她攒点治病救命的钱!打从出狱开始我就低人一等, 到处干临时工,想跑个滴滴送个餐都因为有前科被平台拒了, 你们抓我,我认栽, 我也想走正道, 问题没路给我走啊!我偷尸体怎么了?至少我没去贩毒祸害活人!” “行了行了, 让你演讲来啦?” 眼瞅着他越说越激动, 罗家楠敲桌打断。现在李麦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了佘长龄头上,将自己包装成个受社会偏见的受害者。实话实说, 罗家楠只能信他一半, 佘长龄的死不可能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但尸检结果出来之前,暂时没有能钉死他的把柄。 不过至少偷尸体的事儿他认了,能跟家属那边有个交待。追着往下问买家信息,李麦表示自己只有手机号,□□也都是开车到荒郊野外,没固定地址。这条线得继续挖,另外还得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次尸体存储单位的排查,看是否有其他尸体丢失的情况。按李麦的说法,佘长龄干这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指不定卖了多少尸体去境外。 历经四个小时,审讯暂时告一段落。把人送进留置室,出来后欧健总结归纳了一番佘长龄的死因:“大师兄,如果佘长龄真是电死或者磕死的,那也是他的报应,我估计是那些被他肢解的冤魂绊了他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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