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远收回心思,“哪个巷子?” 刘亿首说:“文峰巷,出了巷子就是您当时抓我那地儿。” 夏云扬看了眼观察室的方向,黄文添立刻站起来,“我去查监控。” 俞宝儿绝不放过任何出外勤的机会,“我也去!”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敢走,直到夏云扬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才欢呼着跟上黄文添,留下陈逍遥一个人葛优躺。 刘亿首道:“警察同志,我这都从拘留所出来了,您总不能又因为这事儿来找我麻烦吧?” 顾骁远没理他,“最近半年,你用账号‘等我偷电瓶车养你’在杀手.网接连发布了十三个贴子,于六月十一号接了第一单杀人的活,目标叫毛文化,住在云烟区枫林小区四栋310号……” 他还没有说完,刘亿首的脸色骤然变化,夏云扬捏了下顾骁远的手,示意他停下。 顾骁远心里一跳,面上不显,“……你有什么想说的?” 刘亿首习惯性张了张嘴,又像是放弃了似的,后仰靠在座椅里,引起座椅“吱呀”一声响,“你们连证据都找好了,还用我说些什么?别整那些没用的,该拷拷,该审审,早点判完,我也能早点出来。” 顾骁远照搬夏云扬的忽悠大法:“讯问需要记录,你把案发过程复述一遍。” 刘亿首叹着气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那样?没钱用了,跑到网上撒网,结果还真有人上当,都不用我自证,立马就转了一万过来,这钱我要是不拿,不也显得跟他一样傻逼?” 顾骁远沉声道:“注意你的用词。” 刘亿首往椅子里一缩,“……对不住,一不小心就说顺口了。” 顾骁远一心只有案子,不想听他废话,“具体到案发时间、地点和作案工具,你是怎么杀害毛文化的?” “毛文化?这谁啊,我杀害他干什……”刘亿首顿了下,似乎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谁的,虎躯狠狠一震,“毛文化死了?!” 这反应不太对劲,顾骁远略微斟酌,还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毛文化死了。” “不是我干的!”刘亿首猛然身体前倾,要不是戴着手铐,他估计能直接扑过来,“刚才认罪的话不算数,都给我删了!” 顾骁远不为所动,“你接了单。” “我那顶多算是诈骗,杀人跟我没有关系!”刘亿首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肉都颤动起来,疯狂撇清关系,“我活这小半辈子,十多年的日子都在监狱里跟犯人打交道,为什么只干抢劫强.奸?就是图它判得少,顶多几年就出来了!可杀人是什么?那是要掉脑袋的啊!就为了几万块钱,把命都给搭上,我是疯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连这点账都算不清楚了?!我告诉你们啊,这事儿谁都别想赖我身上,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认罪的!” 顾骁远没有想到他会抵触到这种程度,下意识看向夏云扬,夏云扬却很平静地记录着讯问内容,没有一丝意外的表现。 “那就先到这吧。”夏云扬停下键盘上跳动的指尖,说出了进入审讯室后的第一句话,“我们会尽快核实你所说的内容真假,关于诈骗的内容,待会也有其他刑警来给你录口供。” 刘亿首强调道:“不管是谁来,我都绝对不会承认杀人的。” 夏云扬并不在意,“承不承认是你的选择,我们按规章办事,拿证据说话,如果你真的没有做过,也没有人能冤枉你。” “最好是。”刘亿首还是很警惕,死盯着他们,直到离开审讯室也没放过。
第26章 他们出来以后, 没过多久,黄文添和俞宝儿也回来了。 夏云扬给黄文添递了瓶水,顺手拧开另一瓶递给俞宝儿, 问道:“结果怎么样?” “谢谢夏队!”俞宝儿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才说:“刘亿首真的没有撒谎!” 黄文添补充道:“他那天确实在文峰巷,沿途的监控视频都拍到了, 直到我们撞见他之前都没有离开过, 一直在来回寻找下手人选。” 陈逍遥纳闷道:“如果真是这样, 刘亿首就不是杀害毛文化的人,真正杀害毛文化的人到底是谁啊?” 俞宝儿也想不明白,“谁知道呢?” 夏云扬问黄文添:“沈成凤的讯问结果怎么样?” “跟余勇说的基本一致。”黄文添说,“她不知道余勇去找过毛文化,只知道孩子脸上的刀伤是毛文化划的, 就跟余勇一拍即合, 想让毛文化付出血的代价。” 夏云扬点点头, 看了眼腕表, “今天就先到这里, 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听下班,几个社畜半点都不含糊, “夏队明天见!” 陈逍遥边走边乐道:“终于有空回家照顾我的小猫咪了!这几天都是我妈在养,听说又胖了一斤,圆滚滚的, 可把我给馋死了。” 俞宝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养猫了啊?什么时候养的?” 陈逍遥神秘道:“哪天有空去我家里看看, 你就知道它有多么讨人喜欢了。” 黄文添很不给面子地拆穿道:“不就是枫林小区那只流浪橘猫。” 陈逍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黄文添直翻白眼。 他们走到门口, 发现顾骁远没有动,还不忘停下等他。 陈逍遥招呼他:“顾小哥,走啊!” 顾骁远连个顿都没打:“再见。” 陈逍遥:“???” “你们先走吧。”夏云扬解释道,“小顾家离里得远,这几天都在我那里暂住。” “什么?!”陈逍遥吓得差点扭了脚,“顾小哥你是有多想不开?露宿街头都比夏队那鬼屋香啊!” 顾骁远:“……” 夏云扬啼笑皆非,“我人还在这里呢。” 陈逍遥轻咳一声,“其实就是装修风格跟夏队您不太适合,不过我觉得挺好的,但是那个……那个……秦哥!对!就是秦哥,他总是喜欢这么说,我就被带偏了,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远在法医室的秦淮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夏云扬没有跟他计较,“行了,快走吧,再晚就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几人赶紧跑了。 夏云扬带上几份需要处理的文件,也跟顾骁远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远处万家灯火,夜市逐渐开始摆摊,用美食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夏云扬问顾骁远:“刘亿首的嫌疑排除了,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顾骁远却说:“你早就知道刘亿首不是杀人凶手了。”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小孩子闹脾气了,夏云扬也很耐心,“不算很早。” 顾骁远固执要个答案,“不算很早是多早?” “审完余勇以后吧。”夏云扬知道躲不过,也就坦白了,“且不说网络杀手本身的可信度非常低,就算余勇走运,碰到了真正的杀手,对方也是个高效率的人,没两天就把毛文化弄死了,但为什么没有立刻索要剩下的一万元,甚至连一句回复都没有?其次,两万元根本就不够逃命,纯粹诈骗的可能性更高。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们中止聚餐赶去出警时,在文峰巷附近碰巧抓捕了刘亿首,而当晚的出警时间在八点四十五以后,毛文化的死亡时间在八点半之后,中间仅有十五分钟的差距,刘亿首的车速必须得跟出警时闯红灯的警车不相上下,才有可能在结束作案后仅凭十分钟就从枫林小区赶到文峰巷。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怕违反交规和出车祸死亡,也要在抵达文峰巷后五分钟的时间内完成洗清身上的血迹、重换一套衣服、吹干头发、寻找被害人实施抢劫失败、被你们抓捕洗清嫌疑等一系列行为——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正是因为逻辑不通,与常识相悖,我才会知道他并没有杀害毛文化。” 顾骁远在意的点就在这里,“那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审刘亿首?” 路人难免侧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吵架还是没在吵架,两个人说话都不激动,就是气氛有点不好,但又达不到僵化的地步,顶多就是有点别扭,奇奇怪怪,多看两眼就离得远远的了。 只有夏云扬知道,比起以往生气的质问,顾骁远更像是在委屈。 顾骁远确实委屈,委屈自己像个傻瓜,打从一开始就是在白费努力,做一场没有结果的讯问,却还念着能让夏云扬看到自己的成长,想在他的面前了结这个案子。 夏云扬抬手想拍顾骁远的肩膀,“小顾啊……” 还没挨着,顾骁远就侧了身,不让他碰,但也没离开他身边。 夏云扬叹气,收回了手,走进云水小区,“不管他是不是杀人凶手,你都要记住,讯问绝对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在排除人选,连接6·13枫林小区凶杀案里的每一个环节,只有一环接一环,我们才能串联起整个案情,揣摩凶手的犯罪动机。” 这些道理顾骁远都懂,但他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夏云扬没办法,只能妥协了,“我知道,与案情关联不大的讯问可以交给其他人代理,但这是你遇见的第一个案子,我就想着,能带你走一遍的细节,都尽量带你走一遍。它们或许不能为你带来新的线索,但依然有着自己的存在意义,或是缩减范围,或是形成闭环,无论是哪一种,都能一步一步地把你引向真正的凶手。” 顾骁远微顿。 “这种办案期间的重要情绪变化,非常值得你去亲身体会,而不是由我来告诉你:‘这个人不是凶手,我们就交给其他人吧’。就算我能告诉你一时,也不可能告诉你一世,你总是要学会独立办案的。”夏云扬看着路灯下翩跹的飞蛾,轻声说道,“小顾啊,我是刑侦队长,不是神仙下凡,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出错,更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次次都能猜对。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告诫你们:不要先入为主,要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来。这比什么都重要,也比什么都难得。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必须要时刻记住,这是一桩惨绝人寰的人命案子,而不是一个冷冷冰冰的绩效任务。你的心态,将会决定你在办案过程中的变数多少。” “刺啦”一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仿佛都被狠狠剥开,一丝不.挂地陈列在皎月之下,经受着良知和人性的炙烤,顾骁远的喉结狠狠滚动,“……是我错了,对不起,队长。” “这种事情不需要道歉,我才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思想的转变是跨入社会后必然会经历的过程,很多人都喜欢闷不吭声,让负责人摸不着头脑,至少你愿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听我解释我的理由,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夏云扬说着,笑盈盈地抬起手来,“那么,这次能拍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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