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连喜跑得不快也不慢,他很低调,深谙中庸之道,不过分出头,也不会排在倒数的名次。 偶然的时候,体育老师看资料才知道,曾连喜是以田径特长生的名义转学进来的。 今天课前,体育老师组织了一千米慢跑。他注意到,曾连喜的步子十分轻巧,有的同学气喘吁吁,他却不慌不忙,速度均匀。 体育老师有了计较,招了曾连喜过去。 曾连喜低着头,走得很慢。 体育老师是急性子,两人距离还有两米,就说:“你是田径特长生?” 曾连喜怔住。他的转学办得不大容易,舅舅托了关系,才争取到九中的名额。 体育老师是短跑运动员,讲究爆发力。见曾连喜的反应迟钝,他也急了:“下个月的运动会,你知道吧?我们班肯定要派人。既然你是特长生,那就报个名吧。” 曾连喜如果不参赛,等于打了舅舅的脸。骑虎难下,他只好点头了。 体育老师把体育委员叫来,说要和曾连喜一起体育测验。 高晖正偷懒,坐在树下乘凉。只要老师没要求,他人一定在树下。 一起的还有苏迁。 苏迁有意把曾连喜拉进他们的小团体,不得其法。他看着曾连喜跑过去,惊诧地问:“他竟然是田径特长生?” 高晖看着奔跑的少年。嗯,曾连喜也有发光的时刻。 高晖解开扣子,用领口给自己扇风:“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他内向的性格,也给了他运动的天赋。起码逃跑敏捷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是躲避校园霸凌最有效的方法。 曾连喜在体育老师的监督下,跑完了四圈。 听训的时候,他无意向树下望了一眼。就没有见过高晖纵意球场的样子。 高晖人高,腿长,跑起步来肯定风姿卓越。他只要嘴巴闭上,站那里耀眼又夺目。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偏偏喜欢捣腾爆炸发型。 也好,炸了的高晖特别接地气。 体育老师又提醒了几句。 休息时间,曾连喜到了树下。以前他总是独来独往的。哪里人少他就喜欢站在哪里。现在却不自觉地搜寻有高晖的地方。 曾连喜到了树下,问:“你不去打球?” 高晖扯了扯嘴角:“怕热。”他清清爽爽。 曾连喜出了不少汗,没敢靠近他。他离苏迁更近。 苏迁问:“何冠呢?” 高晖:“和老师一起去少年宫。” “少年宫?”苏迁嘀咕说,“我怎么听说,他是跟老师去报名什么竞赛,不是吗?” 高晖眯眯眼睛:“是吗?” 苏迁接上了高晖的话:“对了,今年的竞赛是不是开始报名了?” “报了。”高晖抬头望太阳,“我上大学要去北方。这里夏天太长了,天天烤乳猪。” 曾连喜擦擦汗,离高晖又远了些。 高晖喊:“曾连喜,你想考去哪里?” 曾连喜转过头:“不知道。还有一年半考虑的时间。” “你们那不是夏天热吗?我们上北方玩玩雪,凉快凉快。”高晖把求学说得跟旅游似的。 “嗯。”曾连喜应了一声。 “什么地方还能比南城更热?”苏迁问。 高晖:“一个小乡村。” “我以为山清水秀的地方都是凉爽养老的。”苏迁一直住在南城。在他的理解里,人少的地方空气就好,也凉快。 高晖:“曾连喜。” 曾连喜回头。 高晖:“你以前读哪间中学?” 曾连喜:“我们县城的。” 苏迁:“什么县啊?” 曾连喜:“安桦县。” 高晖的神色有些停顿,接着笑起来:“你们那地方人是不是跟你一样,说话有口音。” 曾连喜点头:“我们有安桦口音。” 高晖:“我见过一个人,也是这种口音。” 苏迁好奇:“谁呀?” “你不认识的。”高晖仰望着蓝天上的白云,“今年夏天真热。”
第12章 10月20日 10月20日,星期三。 * 曾连喜站在柜子前,站了好一会。 他轻轻打开柜子。 没有卡片。 也许是因为高晖在教室里喊了话? 才正想着,他的肩膀被一把搭住。 高晖凑上来说:“恶作剧结束了?可见我们学校的人还是讲道理的。”他身高手长,曾连喜被裹得跟小鸡似的。 秋老虎毒辣,两人靠得这样近,温度骤升。曾连喜好半晌一动不动。 高晖低头:“以后谁再玩这种小把戏,你就学我昨天一样,在同学面前直接扯对方面子。” 曾连喜学得来才怪了。 高晖也想到这点:“算了,我罩你。” “高晖。”一个同学喊。 每个早上,“高晖”的名字都在同学们的嘴里传来传去。 “啊?”他转身去了同学身边。 曾连喜看看柜子,关上了。 高晖和同学聊完,才回来开柜门。一打开,他立即定在原地,接着吹了声口哨。他用两个手指,把里面的一封信夹了出来。 曾连喜像是感知到什么,转过头来,紧紧盯着。 信?还是卡片? 高晖笑了:“不会轮到我了吧?”他把信封翻转过来。 曾连喜看清了,纯白的信封夹了一枚粉红色的心形别针。他说:“和我的不一样。”不会有人送爱心给他。 高晖坐到座位,才开始拆这封信。 里面滑出来一张可爱的粉色信纸。 曾连喜似乎闻到了花香。 高晖把信浏览了一遍:“终于恢复了日常。” 他的日常就是收情信。 他起初拒绝的时候,女生难免尴尬。后来他学会了一招,如果有当面来送情信的,他就变个魔术,把信的心形针偷偷变没。女生被逗乐的时候,免去了尴尬。 自此,他收到的信更多了。 他把信放回信封,卷了卷,塞进昨天的塑料瓶笔筒。 被卷起的信封,在笔筒里弹开,凹成一道弧。 曾连喜问:“你不需要回信吗?”他如果收到情信,肯定暗自窃喜,真诚回应。 毕竟善意难得。 高晖却说:“不回信就是拒绝。” * 老师请假,数学课变成了自习课。班主任宣布完消息,赶着去其他班上课。 高晖:“Lucky.” 听多了这个词,曾连喜真以为自己能给高晖带来好运。 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大了。 何冠走过来:“高晖,有准备蛋糕吗?” 高晖梳了梳头,一缕金色发丝从他的指缝穿过:“你怎么知道我想在这堂课造反啊?” 何冠低头时,眼镜滑下来:“去年有一堂自习课,你也造反了。” “你记性真好,我自己都忘了。”高晖挑着笑,向前面的女生问,“苏迁今天生日,有没有蛋糕零食?” 这个女生就是去年过生日的那个,她讶然:“不早说,我没准备。”谁也没法预估数学老师的请假。 她拿出一袋方形小蛋糕:“只有六个,将就将就吧。” “苏迁,生日快乐。”班上的同学发出了欢乐的呼声。 何冠连忙用手比一个“嘘”的动作:“其他班级还在上课,不要闹得太过分。” 同学们:“Yes,sir.” 苏迁今天带了一个可立拍。 曾连喜拘谨地坐在座位上,硬是被高晖拉起来。他的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对着镜头想牵嘴角,笑容还没摆出来。 苏迁已经按下了快门。 曾连喜见到照片里的自己,僵硬勉强,好像很不情愿给苏迁庆生似的。他低低地和苏迁说:“生日快乐。” “谢谢啊。”苏迁向大家宣布,“我满十六岁了,小大人了。” 高晖向来是闹腾的中心。只见他偷到了其中一个小蛋糕,退回座位:“其他的给他们分,这一块是我俩的。” 曾连喜问:“他们这么多人分五块?”一块蛋糕还没巴掌大。 “管他们呢。要不是我策划,他们也乐不起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吃多一块蛋糕怎么了。”高晖捏住包装,将包装纸撕了一半,递过来说,“你先吃吧。” “要不我们拿纸巾掰开?”这样的话,谁也不用吃谁的口水。 高晖不以为然:“又没传染病,怕什么?”他直接把蛋糕怼到曾连喜的嘴里。 曾连喜只好轻轻咬了一口。橙子味,甜而不腻。之后他给了高晖。 高晖:“你吃这么少?” “嗯,你吃吧。”曾连喜发现,自己留了一个浅浅的齿印在那块蛋糕上。他突然心跳加速,很是尴尬。 高晖直接把蛋糕送进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偷来的幸福格外香甜。要是在晚上庆祝,蛋糕就不一定有这样甜了。” 话里的“幸福”是指……蛋糕的味道还是课堂的偷懒?曾连喜不敢想。 高晖咬完这一大口,又把蛋糕递回来:“你还要不要?” 曾连喜抬起了眼。 高晖的脸上是一贯的笑容。 可能是为了公平吧?他咬过的,他吃了。他咬过的,他也吃一口。相互扯平?曾连喜点点头,就着高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蛋糕的味道比刚才更甜了。 * 语文老师从教室后面走过,见到最后一排的同学。“高晖,曾连喜。”老师喊。 两人回过头。 语文老师严厉地说:“吵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 高晖的调皮捣蛋出了名。语文老师把他喊出去罚站。 语文老师没叫曾连喜。 他却默默地跟了出去。 同学们纷纷回座位,装作自习的样子。 上课时间,走廊很空旷。教室窗高晖前站着两人。 高晖的腰板挺得很直。 曾连喜低着头,连背都驼了下去。 高晖拍了拍他的背:“第一次被罚站?” 曾连喜立刻站直了:嗯。” “没事,不计警告,不计处分。” 学校有些年头了,地砖的边角崩开缝隙,其中一片裂成了拳头大小的坑。 高晖拿出一张纸巾,揉成团:“我们来比赛,比比谁能把纸团扔进坑里。”说完,他又揉了另一个纸团,抛向曾连喜。 曾连喜接过了。 “我先来。”高晖转动手腕,把纸团抛了出去。 正中坑里。 高晖:“到你了。” 曾连喜没有技巧,用力地向外丢,抛到了更远的一个坑。 “我刚才也没有说是哪一个坑。”高晖想了想,“就当是平局了。” 这个时候,语文老师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见到地上的两团纸,她猜到是高晖的杰作。 “高晖!”她警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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