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与人类无异的非法仿生人被生产出来,并投入社会,将给治安带来无穷的隐患!如果真的有这种敏感事件发生,政府一定会封锁消息,暗中调查,像彦予航父亲彦正东那种级别很高的领导一定会知道。汪洋扳过彦予航的肩膀,“你爸他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他说过!” 仿生的专利是被浮士德科技垄断的,汪子诚原来就在研发部工作。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汪洋深吸了一口气,麻痹剂作用下的幻觉还历历在目,他觉得头疼。心理舒缓治疗是有必要的,他确实容易情绪失控。 “我爸他知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彦予航的表情扭曲,苦笑道:“不是,我说,洋哥你别激动!你怎么和那个走钢丝的变态一样,问我这种问题?什么非法、什么仿生人?我上哪儿知道!” “俞临渊也问过你?!”汪洋捕捉到了一丝气息。 “对!我一进门他就把我绑了,问我爸怎么怎么着的,”彦予航叹气,“要我说,他也不想想!就算真的有非法仿生人,这种失信公众的大丑闻,上面还不得想方设法藏着掖着?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别以为老爷子什么都跟我说。” 汪洋无语,彦予航平日里威风惯了,别人仗他后台硬不和他计较,现在他倒是能说出“我爸是我爸,我是我”这种正气凛然的话。 “你怎么进来的,”汪洋问。彦予航好歹在局子里干过几年,还不至于被绑票。 彦予航的腰杆登时塌了三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颇为好看,“我……这我……师兄,我19号那天晚上有约,萧哥和张哥他们在这请客吃饭,我就……” “19号案发当晚你就在蓝磨坊?”汪洋抿了一下嘴。 之前俞临渊冒充彦予航给自己发加密信息说:“师兄,您要是去嫖被抓了,可别说消息是我透露出去的。” 现在看,原来彦予航才是去嫖被抓的那个。 19号蓝磨坊夜间场次中断,彦予航听到广播里说:“今日晚宴时间已到尾声,请移步至2、3、5、8出口有序退场”,他觉得可惜,好不容易避开老爸出来当一次花花公子,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可他没来的及退场,红色警报灯光笼罩中一人像羽毛般从空中落下,彦予航只听到一阵铃声响过。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赤条条捆扎好、挂在墙上,和缸里的大鱼面面相觑。 汪洋曾怀疑过俞临渊与魏擎阳的死有关,如果彦予航是在19日当晚在蓝磨坊被俞临渊绑架,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洋哥,我们在这里几天了?”彦予航胃里一阵空鸣,饿了。 “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去,汪洋贴着墙壁,墙面并不光滑,像贴了一层劣质的墙纸,有很多处已经破损。他用指肚细细摸索,墙纸上有凸凹变化,似乎是书写留下的笔触。 “别摸了洋哥,这边有开关!”彦予航沾沾自喜,“咔哒”一声脆响,整个地下室都明亮起来,随即两人都为之一怔—— 房间地上说不出的狼藉,没人说的清楚那些肮胀的痕迹到底是什么,而开敞大厅的整面墙壁上,画着一整幅尺度巨大的壁画—— 厚重的油彩下一位老者痛苦地微笑,天使们将他围住、牵引,飞向圣母洒下的光辉。魔鬼在□□中懊恼谩骂,他输掉了和上帝的赌局。 “浮士德……”彦予航喃喃道,他家精装的书房里有本歌德的《浮士德》充当摆设。 魔鬼靡菲斯托菲勒斯没有得到浮士德抵押的灵魂,那本已经堕落的灵魂被天使们抢走抛向天堂。天使们高歌:“对于爱人之人,爱能指引路,因为他永远奋发向上。” 而壁画下端磅礴燃烧的火焰下面是一排紧贴墙壁的黑色架子,每一个储纳格都很小,小到仅能放下一只骨灰盒,每个盒子上都有编号和名字。 整个地下会馆中不知道曾养了多少个“俞临渊”。他们是食客盘中的菜,是供人消费的商品。 “如果可以,我想冲出地下的黑暗,将早已抵押给魔鬼的肮脏的灵魂夺回。如果可以,我要带他们走,让在灰色中明码标价的人与非人窥得天光。” 但俞临渊的愿望落空了,当初被汪子诚藏起来的那一批仿生人只剩下他一个,仿佛是壁画中的地狱之火将他们点燃,塞进一只只小盒。 俞临渊在画中的火焰里刻满了笔法凌厉的两个字:“希望”。 字迹殷红,像干涸的血液。 汪洋想象不出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能刻下这满墙的“希望”,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恨意的“希望”。画中灼烤灵魂的炽烈火焰和三年前的火海一样。 “师兄!走了!您老发什么呆,正门是开的!” “别动正门!”汪洋条件反射似的大喊。 彦予航站在那面厚重的红木门前,手已经压在红铜狮口把手上,自动锁解开了!狮头转过一个角度,眼见着门开了。汪洋飞起一脚把门踹上,拽起彦予航跳到鱼缸旁边。 下一秒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拉响——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鱼缸上,汪洋想起俞临渊的话:“……水是活水,鱼是鲜鱼……” 缸内的水循环和排气系统和外面是连通的!俞临渊冒充彦予航离开蓝磨坊时,走的应该就是这条通道! “呼吸器……呼吸器!”彦予航喊。 ……这里有备用的呼吸器,但我应该不会借给你用…… 汪洋在俞临渊曾经暗示的房间角落找到了呼吸器,有两套,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般。他们找准俞临渊曾经在鱼缸缸壁上按下的位置,用力撞了进去。水族箱顶部舱口上面就是通往外界的压力舱。 自打他们上学的时候认识,汪洋就发现彦予航的求生意识特别强烈,关键时刻跑得比谁都快。彦予航三蹬两蹬游到上面,脚下蹬开躁动的大鱼,一手拉住水族箱顶部的舱口,另一只手向下摸索着拽住汪洋:“快!洋哥!我抓住你了!” 生物纺织机挡住了一部分通风道,那只掌心处有眼睛的机械臂从球形的保护壳中脱出,没有任何反应,像条死人手臂一样垂着。 汪洋心里生疑,却顾不及多想,因为此刻20370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来不及了!! 汪洋抡起手中撬棍砸了下去,下一瞬黑暗汹涌吞噬房间。闯入20370的人只看到鱼缸炸裂,爆出的水流中,大鱼空洞的嘴迎面扑来。 生物纺织机械砸落,储存的油脂漂浮在水面上,在金属摩擦迸溅的火花中奋力燃烧,仿佛壁画中的焚身业火从地狱中翻涌,火舌舔舐人间。 水压中,汪洋感到自己被猛拉了一把,直撞到坚硬的舱顶,耳边金属震动声、水流声混作一团。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高处坠落,他落入明媚的火海,溅起滚烫的浪花。他像天使一样赤|裸,却没有一双能让他飞翔的羽翼。 “彦予航!!” 彦予航在最后时刻将汪洋甩进压力舱,用自己坠落的重量,拉下启动装置的保险栓。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洋哥,我抓不住你了。 * 通风道果然和外界联通,整段旅程并不漫长,汪洋在颠簸中感到头晕,也许是彦予航最后的一甩用力过猛。他从压力舱中爬出来,面前是一泊荒凉的湖水,湖面不宽,对岸的树林边缘有一幢低矮的小屋——中心公园的锈湖咖啡店! 此刻正值清晨,八分钟前的太阳看起来还没有睡醒,但锈湖咖啡店落地窗前的那个女孩却一直醒着。她梳高马尾、齐刘海,精致袖口处露出一截手腕,手链上有一点祖母绿颜色的三角形石头,很亮眼。 她坐的位置视野很好,湖对岸发生的事、出现的人,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起身向湖岸走去,“终于来了,不过为什么只来了一个?”
第7章 彼岸的祖母绿 * 几天前汪洋还和彦予航在锈湖咖啡碰面,尽管那个“彦予航”是仿生人假扮的。 “嘿嘿,我这给师兄您道歉了……” “师兄您可千万别生气……” “师兄您跟我客气什么?” …… “师兄,我抓住你了……” 抓住了,又松开了。 汪洋习惯性地去摸裤兜,兜里应该有烟,可现在只有一枚银铃。他将银铃紧紧攥在手里。 俞临渊一直都在,他想。 如果孟梁已经收到他邮寄的铃铛,那现在他应该会收到自己的定位。孟梁不笨,在队里的时候和汪洋配合默契。 俞临渊可以伪装成新的汪洋,但知道E城区普通小警员孟梁手中有定位铃铛的那个人,才是真汪洋。 汪洋看到那个女孩离开咖啡馆、绕过树林的边缘向自己走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脚下像生了根。 “猎户星云网实习记者,安卓越,”女孩微笑,向汪洋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心很凉。 汪洋扫了一眼女孩亮出的证件,18岁,刚刚成年不到一个月。实习记者证傍边有一张未成年保护码。 这个生育率极低的年代,政府对未成年人保护非常重视,每个人从出生开始都有一张保护码,相当于给未成年人多加一层虚拟外衣,一旦未成年人失踪,虚拟外衣脱离监测视野,会立即触发保护机制,直接报警。这张码直到20岁才失效。 安卓越把保护码直接亮给汪洋,警示意味浓重。“你害怕?”汪洋问。 安卓越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本来应该有两个人,现在,只有你一个。” “俞临渊派你来的?” “你先告诉我,另一个人呢?”安卓越问。 “死了。” 安卓越多眨了一次眼睛,“不可能,那条通道明明很安全。” “你听不懂人话?死了!人死了!”汪洋又一次把兄弟留在火海中,像三年前一样。同样留下的还有一架子骨灰盒,那些折磨致死的非法仿生人又被烧了一次。汪洋心里有愧,对彦予航、对俞临渊都有愧。 安卓越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汪洋有些后悔,他胸口闷,心像被湖底的淤泥糊住了一般,每跳一次都很沉很重。 “抱歉,”汪洋说。他并不是生气安卓越冒犯的话,而是在气自己。 安卓越摇了摇头,半晌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 “安琪和你什么关系,”汪洋截断她的话。 安卓越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汪洋的语气会这么笃定,“她是我小姨。小的时候我妈太忙了,我没怎么见过她,一直和小姨住。” “手链挺漂亮,买的?”汪洋留意到她手链上的绿色三角形的标记,之前俞临渊也提点过自己,这个标记和母亲领针上的一样——又是俞临渊说的,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安卓越也是他安排好的……汪洋抽了一下鼻子。空气湿润,闻起来似乎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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