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局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继续说:“你知道公*安大学那边有个警体战训部队吧?前段时间我们局里有个任务,那边派了几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参与,这些日子都安排在几个人流量较大的商圈,进行可疑人物物品排查……” 余宏军坐直了身子,他知道有这回事,但也不清楚,只知道前段时间公*安部开了一个会议,但具体任务做什么,查什么,以他的资历还没资格知道。 “刚刚我接到电话,”雷局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用一种疲倦的语气深深地叹了口气,艰难地开口,“死了个孩子。人荒马乱的,谁也顾不得谁,他正在执勤,被人割喉了。” 余宏军眼睛倏地睁大了。 淮赧市的中心城区,被耸入云霄的商业大厦划成了个怪异的圆。 喧嚣的市中心几经改造,将老旧的平房推倒,建立起繁华的核心商圈,光鲜的商业楼宇围绕着商圈建立,新科技层层运用,常常让人有种踏入未来的错觉。 但高楼大厦之后,是“痼疾”般存在的破旧贫穷的矮楼群——巷道狭窄逼仄,垃圾成灾全堆砌在围墙角落,半空中的管线杂乱无章,排污不畅的街道上污水肆意横流,空中始终弥漫着股化粪池似的刺鼻恶臭。偶尔在此处迷路,会有种误入贫民窟的错觉。 淡淡的血色足印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顺着繁华大道延伸到巷道逼仄的深处,再过一会儿,这些足印会被雨水彻底冲刷掉。 余宏军裹紧身上的雨衣,探出头走下警车,皱着眉头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穿过。 已经深夜十点半,参与集会的人群已经撤离的差不多,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店铺和街道,现在围在现场的大多数是附近的居民,在警戒线外摇头晃脑,朝里好奇张望。 余宏军拿出证件别在胸口,刚要撩开警戒线,突然几个人影冲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余队,警方有关于绑匪的线索吗?” “网上现在胜传‘孙氏集团屡次脱罪,警察无奈法外制裁’的说法,市局对此有什么看法?” “警方是否开始对直播中提及的案件进行调查?” “有消息称街头出现两起割喉案,其中一名死者为执勤特警,是否可认为是凶犯直播阻断后,对警方展开的报复?” …… 记者的镜头纷纷对准了他,七嘴八舌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嗡嗡嗡”个没完,余宏军感觉像有人拿着个小锤子在他太阳穴一直敲,烦得要命。 余宏军常常出现发布会,和记者你来我往打官腔,却很少在这种案发现场打头阵。 往日余宏军对于这种关注非常受用,但他今天一反常态,觉得这帮记者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天天就想着博眼球抢头条,直接挥了下手当应付,难得的沉默寡言地走了。 “余副队,怎么你来了?”现场勘查的分局警员明显的一愣,差点把“周队在哪”四个字说出口,随后看余宏军脸色不太好,才后知后觉想起周队出差了。 想起这两人间的竞争关系,他恨不得把三秒钟前的自己一巴掌扇飞,连忙把话题换到了现场:“尸体就在前面,法医还在检查,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当时集会很乱,又停电,案发的时候没人发现。我们接到电话都快八点了。” 余宏军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接过递来的手套戴上,眯着眼看向前方。 宽敞的步行街中间竖着个黑黢黢的小巷,恰好被两栋写字楼夹在了中间,现在被探测灯照亮,可以看见深处停摆着辆小推车。 现场勘查的警察支了个遮雨的帐篷,帐篷正好挡住了尸体,只露出双穿着警靴的脚。 他不由地一愣,呆立站在原地,轻轻吸了口气。 已经等在现场的刘琳发现余宏军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余队,您来啦!” “现在什么情况?”余宏军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好在周围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楚,余宏军冲刘琳点了下头,:“电还没弄好吗?监控能找到吗?” “这边的电闸跳了,是老电闸,坏得一塌糊涂,线也被人群给绷断了,根本没办法,得等供电局来修。实在没辙,张哥就找了附近店家借了台发电机,这才供上电能有亮光。至于监控,我们来这后,第一时间找了街道问了监控,但这片店铺和后面老区用的一条线路,监控一直没电,到现在也没法用。” 刘琳说完,又指了下街道对面的市政大楼:“那边有一处监控是不同线路,但我们看了,整个商圈断电,就是晚上六点十七分到六点四十五分,一直没电,而案发时间发生在六点三十七分,刚好错过了时间。不过,我还是拿了那前后的视频,送到技术部,看有没有可能拍到凶手。” “你做的很对。”余宏军点点头,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既然没有现场监控,那死者的遇害时间怎么会这么准确,还精准到了分钟?他刚问出口,余光瞄到边上坐着的几个孩子,皱眉喝道:“怎么让小孩到这里来?管现场的在搞什么!” “那些小孩是现场的目击者。”刘琳跟在他身后,闻言愣了下,小声说,“已经吓傻了,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个叫做谭鑫的孩子录了视频,结果手机丢了,本来我们都没抱希望了。可后来巧了,半小时前,有人接到欲海市那边的警讯,给咱们传来一个视频,现场情况被录得一清二楚,就是太黑了,没录到凶手的脸,所以我们才得到死者遇害的准确时间……张哥,视频呢?” 余宏军已经背着手走到了尸体旁,年轻特警脸上的面罩取了下来,留下了青色的淤痕,脖子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略有些僵硬的皮肉朝两边翻开,雨水把伤口的血水冲刷干净,留下淡淡的黄*色,看起来十分狰狞,但在见惯了的尸体的法医面前还实属平常。 法医正专心翻着尸体,旁边鉴证处人员拿着相机一闪一闪地拍照。 余宏军蹲在地上,注视着那具尸体,他心里忍不住想,多年轻的一个孩子,长得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死了呢?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到底谁那么可恶,居然下得去这样的手。 “死因是失血过多,要是及时送到医院,或许有救。”法医捂着嘴顿了下,可能觉得这个假设根本无法成立,苦笑着摸了下鼻子,随后他指着脖颈处的伤口痕迹,“是把很锋利很薄的刀刃,凶手用了很大的力气,食指肯定会留伤口。” 法医拿着笔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假设动作,一般刺伤刀口,凶手的伤口在虎口,而如果刀口薄,那需要食指在刀刃前端固定,以免刀片乱晃,划不到肉里,这样食指必然会有伤口。 “目击者也称,当时没有注意到凶手手里有刀,应该是行凶过程中手背朝前,刀具被手包裹住,刚好处在视角死角。”小张拿着手机走上前,把视频调处来递给余宏军,“视频上也看不出来,只看见死者背后有人举起手,然后在他脖子上从左到右划了一下。” 根据视频上显示的信息,他们还原了现场情况,凶手在晚上七点过三分靠近死者,死者正背对着凶手指挥人群疏散,由于现场过于嘈杂,人群过多,让死者没有意识到凶手靠近,凶手在死者身后停顿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然后手起刀落,干脆完成。 死者身高一米八二,按照粗略观察到的视频角度和伤口从左到右往下倾斜伤口估计,凶手身高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四之间, 余宏军沉默地看了一遍视频,用手使劲揉了下眼睛,叹了口气:“好孩子,最后一刻还在执勤。” 听完他的话,周围在忙碌的警员都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很快,他们又恢复了工作,要更快地找到凶手。 “是年轻,才二十一岁,我听他们说还在读书,被临时调派这里执勤。”法医蹲在地上,从怀里摸出烟,递给余宏军一根,他眯着眼吸了一口,无声地笑了笑,“不过干咱们这行,就是这样,朝不保夕,死人永远不管什么年纪,什么职业。” 余宏军沉默地叼着烟,淋了雨后风吹得他有些冷。 “基本没我什么事了,视频里录得清清楚楚,和我说的差不多,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回头再做个详细尸检。”法医说到这里,顿了下,靠近余宏军压低声音问,“听说这孩子在执勤特殊任务,会不会和任务有关系?” 余宏军皱了下眉,拿着烟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法医站直身体,拍了拍余宏军的肩膀:“看来八年前的事,你我都没忘。” 余宏军抿了抿嘴,他心情烦躁起来,尽管吹着风淋着雨,他仍旧觉得浑身燥热的厉害,他沿着小巷顺着凶手离开的道路朝前行走。 现场当时因为集会暴乱一团乱,年轻特警站在丁字路口维护现场秩序,他穿着制服,在汹涌的人潮中停滞不动,这反而会异常的打眼。 凶手这时候已经盯上他了,他就是冲着年轻特警来的,所以冲上去干脆利落的给了年轻特警一刀,手起刀落,然后飞快逃离现场,凶手早就知道这条巷子是最好的隐藏和逃脱的地点。 余宏军站在黑黢黢的巷道中间,心底开始发沉,难道是计划好的作案吗? 他举起电筒,直射出的笔直光线照亮了附近的场景,高两米的红砖围墙组成狭窄的巷道,附近宅院得知出事,都将院门锁住,千结百扣的巷道成为了盘根错节的迷宫,是最好的藏匿地点和逃跑路线。 但凶手怎么知道现场会发生集会,同时会引起骚动? 难道凶手和那直播有关系? 这想法一出来,余宏军自己就立刻否定了。 因为凶手不可能知道年轻特警会停留在这里,现场执勤的特警人员有两千多名,其中只有二十三名是从学院推荐来的学生,制服装束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余宏军走到小推车旁靠着墙站着,朝灯光照射来的现场看去。 年轻特警站在街角,头上戴着面罩,身上穿着统一制服,凶手走到巷子口,看见有一名警察站在不远处,他不慌也不忙,身上揣着一把锋利开刃的刀具,看见警察的刹那就已经动了杀机,但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什么现场那么多人他偏偏选择了警察? 余宏军想到这里,心跳莫名其妙快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没有特定计划,他就是走到路口,发现人多又停电……于是他想杀个人,杀个特定的人……” 余宏军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巷口,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心底钻了出来,他急急忙忙跑回了人群中间,朝小张招了下手:“让大家伙注意下四周,最好派几个人把路口守着,小心所有人。” 小张一脸莫名其妙的茫然:“为什么?” 余宏军使劲拽了下冰凉的手指,头重脚轻的身材站在路中间活像个陀螺。他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他才狠狠地一哆嗦,蹲下身子轻声说:“就是冲着警察来的,他就是要杀警察,以杀警察来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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