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强词夺理。 邢司南的手指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指腹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擦过他后颈上那块异常凸出的骨头。楚白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放开,我要出去了。” “那你刚刚进来干什么?”邢司南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轻轻渺渺的。他注视着楚白身上那道几乎横亘了他整个后背的狰狞伤口,低声问道:“你在躲什么?” 他的目光又执拗又专注,像是要透过那层漂亮的皮囊,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楚白没来由地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他低声回复道:“谁躲了?” 话音刚落,邢司南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后背上的伤疤。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遍布前胸后背,纵横交错,新旧叠覆,织就了一整套坚硬无比的铠甲。光看那些伤疤,邢司南都能想象到在那些他没看见的日子里,这具躯体是过的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生活,又是几次在生死线的边缘徘徊。 他轻声道:“……怎么搞的?” “还能怎么搞的。”楚白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含糊其辞,“就……没注意,一不小心被人砍了呗。” “……你到底是警察还是黑社会?” 楚白反唇相讥:“那您到底是我上司还是我妈?” “都不是。”邢司南忽然低头啄了一下他的泪痣,“我是你男朋友。” “……”楚白麻木地侧过脸,“如果没理解错误的话这种关系至少应该建立在双方都认可且接受的情况下吧……你这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狂热追求者。” “我这种不算。”邢司南纠正他,“莫一帆那种才算。” 楚白简直莫名其妙:“你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你今天晚上已经提了两回他的名字了。” “哦。”邢司南闲闲道,“因为我吃醋了。” 楚白:“……” 邢司南说完,蓦地伸手环住他,而后收紧手臂,非常排他性地将楚白的上半身摁进了自己怀里:“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你没看出来么?” 楚白:“……” 他幽幽回复道:“别这么说,我会怀疑我的眼睛只是摆设的。” 邢司南笑了一下。 楚白回想起在邢司南还没跟他表白的时候,他从邵阳回来,邢司南开车来机场接他。他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站在路边,看见一辆车身上仿佛就写着昂贵两个字的越野从地平线上缓缓驶来。 他扫了两眼,就兴趣缺缺地移开了视线,直到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 然后他上了车,再然后他下了车,在地下车库里,邢司南毫无缘由、突如其来地抱住了他。 就好像他开了那么远的路,等了那么久的时间,只是为了在他跨越千山万水与他相见之时,在第一时间给他一个拥抱。 现在想来,邢司南似乎对拥抱这一举动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也许是因为这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每每他感到不安时,都需要通过这种可以完全将对方控制在自己怀里的行为,来达到自我认知上的和谐。 “他……”楚白抿了抿嘴唇,“他还是个小孩子,你跟他较真干什么?” “他不小了。”邢司南淡淡道,“他十八了,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不愿意改变,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楚白想说什么,但邢司南忽然松开了他。他略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低下头看着楚白:“我知道,你觉得,没有你的养父,你现在也会和他过着一样的生活。” 楚白沉默了。 “不是这样的,楚白。”邢司南握住他冰凉的手腕,固执地和他十指交扣,“没有他,你也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楚白有些狼狈地别开眼。他注视着墙角的瓷砖,良久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根本就不……” “相信我。”邢司南用力把他拽进自己怀里,“我比你想象的要更了解你。” 楚白一时词穷。 他的脑子里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暴雨的深夜,树梢摇摇欲坠的落叶,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女人跪坐在床上,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嚎,一边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蹲在床底下,一声不吭地抱紧了青紫的膝盖,嘴唇被他咬出了血。 颈边的刺痛短暂地拉回了他的思绪。楚白回过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侧颈——那里赫然有一个新鲜的牙印。 “……”楚白瞬间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都没了。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骂道:“邢司南,你是属狗的吗?” “不是。”邢司南说完,搂着他腰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在尽可能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后半强制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蛮不讲理地亲了上来。 “……”楚白在亲吻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反应了几秒,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靠……这小子还玩这一套玩上瘾了! 他挣了两下,没挣开,倒是差点把自己身上最后的遮羞布挣下来。楚白动作一僵,邢司南仗着他行动不便,将他压在墙上,膝盖十分强硬地顶进他双腿之间,箍住了他的手腕。 楚白有一瞬觉得他仿佛是一条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他仰长了脖子,削薄的胸口剧烈起伏,像被缚在蛛网上的蝴蝶,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殊不知愈是挣扎,便被缚得越紧。 浴室里空气稀薄,他被亲得迷迷糊糊,呈现出一种喝醉了酒的迷离状态。时间停滞,窗外的风声沉寂,他感受到邢司南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的,炽烈而鲜明地跳动着。 恍惚间,他听见邢司南在他耳边说:“明明连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可以那么毫无顾忌地向你表露爱意……我却总是囿于这样那样的顾虑。” “我不想等了……楚白。” 浴巾在动作中掉在了地上,楚白瞪大眼,邢司南单手箍住他,另一只手掀起自己短袖的下摆一剥。 …… 楚白被他拉着在浴室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这会儿大概是真累了,也没管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卧室,一被邢司南放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邢司南担心他感冒,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会儿,没觉出什么异常,才收回了手。 楚白柔软的黑发还带着些许湿意,服帖地贴在他的侧脸。他眼角生理性的鲜艳红意还没完全褪干净,颜色浅淡的嘴唇微微抿起,邢司南注视了一会儿他的睡颜,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是太急躁了。他对自己说。 他能感知到楚白在对待他的时候那些与众不同的、微妙的细节与情绪,也大概能猜出楚白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自己的理由。虽然楚白总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在本质上他们十分相似,一样的独立,一样的执着,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明明想过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强迫他、逼迫他,用这种为人不耻和鄙夷的方式迫使他走向自己。 邢司南摁了摁眉心。 是他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卑劣天性,以及那天深夜的那一通电话。那些苦苦压抑许久的、汹涌而复杂的情绪与爱慕,在这个深夜,在再次目睹别人对他的毫无遮掩的爱意后,终于洪流决堤般涌向了出口,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窗外寒风呼啸,窗框被砸得发出沉闷的响声。邢司南睡意全无,只好无所事事地翻了会手机联系人列表。 翻着翻着,微信突然弹出了一条群聊新消息。 是他们大学几个好友的微信群,群里最早摆脱单身汉身份毅然决然进入婚姻围城的季云泽在群里分享了一个链接。 季云泽:电子请柬——欢迎来参加季云泽先生和杨舒女士的婚礼。 季云泽:@全体成员,下个月十五号,记得来啊。 看见这个熟悉的名字,邢司南忍不住又看了眼身边熟睡的楚白,然后摸索着伸出手,在被子下握住了楚白的手。 他借由这个动作获取了些许安全感,才打字回复道:恭喜。 季云泽:咱俩什么关系?别整这些虚的。 季云泽:准备给多少礼金? 邢司南:…… 他冷漠回复道:我跟你很熟吗? 季云泽: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季云泽:怎么说啊邢少爷,这次打算几个人过来?我好安排一下座位。 他这句话基本上可以等同于嘲讽,毕竟上到亲朋好友,下到临平分局接线警员,人人都知道邢司南同志积极投身我国公安事业,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芳龄三十了还是妥妥的剩男一枚。 邢司南想了想,回复:我能带个人么? 此话一出,犹如一枚深水炸弹,立刻炸出了剩下几个潜水窥屏观众。 季云泽:?卧槽?你要带谁? 孟平:???你脱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季云泽:@邢司南,出来说话!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陆昭的回复就相当简洁:哟,成了? 邢司南握紧了楚白的手,谦虚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不一定愿意跟着我来。 季云泽:…… 季云泽:…… 季云泽:……我没看错吧?他?? 季云泽:老邢你是不是打错字了?这可不兴错啊! 陆昭:没错啊。 陆昭:啧,邢司南,你不会一点都没跟他们提过吧?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季云泽:? 孟平:…… 孟平:……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季云泽:等等,让我缓缓…… 季云泽: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陆昭:先别急着接受不了,还有更让你接受不了的。 季云泽:? 季云泽:? 季云泽:老邢你这几年都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季云泽:不是你老实回答我,我们以前在一个宿舍的时候,你没觊觎过我的屁股吧…… 陆昭:过分了,你这是在质疑邢司南的审美。 季云泽:姓陆的你什么意思??! 一时群里鸡飞狗跳吵作一团,邢司南手机振动个没完没了。楚白像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什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于是邢司南果断开了群聊免打扰,切换到微信主页面,继续下拉联系人列表。 他记得他父亲之前给越州本地的几所学校都捐过不少钱,募捐仪式的时候他也去了,还加了几个领导的微信,或许可以联系他们试试,让莫一帆重新回到校园。 他翻出微信,斟酌着打字道:您好,冒昧前来打扰您…… 等他编辑完短信发送出去后,群里已经吵了一百来条消息,陆昭趁他不在,把楚白的年龄性别过往经历全给抖了出去,还对他和楚白在邕城的那一面添油加醋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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