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了工厂……他们的目标路线很明确啊。”季沉转过身,“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wrath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颤,他咬着牙开口道,“难道是那小子身上还有我们没发现的跟踪装置……” 他顿了顿,随即又自我否定道:“这不可能!在上来见您之前,我们明明已经很仔细地搜了他,他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定位器……” “这么说,”季沉扶住蓝牙耳机,听了一会儿通讯频道中的内容,开口道,“你是觉得,警察越过定位器,直直地冲着我们过来,只是巧合而已么?”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越野车的门半开着,楚白半躺在副驾驶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wrath沉着脸色,看了他一眼,对季沉道:“是我办事不力……我再去检查一遍。” “不用了。”季沉看着他,似笑非笑,“定位器不在他身上。” “定位器不在他身上?”wrath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在场的某个人有鬼?” “但是……”wrath环顾一圈周围,为了迷惑警方,季沉把大部分人手都部署在了山下和工厂里。此时此刻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不仅身经百战,且绝对值得信任的忠诚下属。这些人,没有背叛季沉和组织的理由。 “难道是他趁着我们没有防备,把定位器放到了我们的人身上?可这一路上,我们都对他严加看守,我不相信一个手脚都被绑起来的人,还有能力把定位器放到别人身上。” 季沉道:“我知道定位器在哪。” “……”一瞬间,wrath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惊异地睁大了眼,“您……您知道定位器在哪?” 季沉笑了一声,答非所问:“在来这里之前,你们打了一架,不是吗?” “……”wrath回想了一下,脸色一变,“是,但是是他先……” “放心,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即使一场激烈的战斗近在眼前,季沉的神情和动作依然十分从容。他甚至抽空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不紧不慢道:“你想过么?他受了伤,在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跟你动手?” “……”wrath皱紧了眉,“我不明白……” “看一下你上衣的口袋。” Wrath穿的是最常见的野战训练服,紧身的长袖长裤以及长靴,左胸和右胸分别有两个口袋。听到季沉的话,他将信将疑地摸了一下自己左边上衣的口袋,而后动作僵了僵,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这怎么可能……”wrath从口袋里捏出一片薄薄的塑料片——这玩意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黏在他上衣口袋的背面,但他居然至今都没有发现。 “季总,我……” 季沉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继续开口:“多说无益。” 正在这时,负责检查直升机的技术人员快步跑了过来:“季总,仪器一切正常,各项准备工作已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看来是时候离开了。”季沉抬腕,看了眼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早一些——在路上给他们制造点麻烦,你知道怎么做的吧?” Wrath当然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沉在山路上布置了大量的炸药,一旦引爆,整座山林都会陷入火海。那些炸药足以杀死那些如鬣狗般死咬着他们不放的条子,当然,也足以杀死那些仍在林中苦战的组织人员。 即使他们侥幸活下来,也无处可去。熊熊烈火将他们包围,滚滚浓烟让他们窒息,高温灼烧着他们的灵魂,直至目光所及之处全都化为灰烬。他们没有后路,也没有去处,或许被警方逮捕,已经是他们相对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 他早就想到了,直升机根本不可能带走所有人。从一开始,季沉的计划,就是利用组织来分散警方的视线,好让自己逃出生天。组织,连同组织的一切,不过都是季沉的牺牲品,他将要献祭他们,以换来自己下半辈子在南太平洋某处小岛上悠闲自在的生活。 当然了,他们是罪大恶极的恶人,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无论什么样的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但是季沉,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他真能如他所以为的,那样轻易地逃脱命运的制裁么? wrath注视着季沉的背影,于心底无声地冷笑,他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引爆遥控器,将手指放在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声却并没有到来。 季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表情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啊,大概是坏了吧。”wrath无所谓地一笑,微微用力,将遥控器扔了出去。 他抬起头,迎上季沉的目光,之前那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样子全然不见,平生第一次,wrath在季沉面前挺直了脊背。 此刻的空地上仅有他们两人站着,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wrath猛地从枪套里拔出枪,直直地指向季沉的眉心,眼底写满了再也无法掩饰的怨恨和冰冷的杀意。 “啪、啪、啪。” 被枪指着,季沉也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他鼓了鼓掌,笑着道:“这么快就忍不住了?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耐心。” 在wrath掏枪的一瞬间,不远处的几名手下也立刻举起枪对准了wrath。领头那人喝道:“wrath!你疯了?!还不快点把枪放下!” Wrath举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季沉,面部线条紧绷,狠狠道:“别动,否则,我一枪崩了你。” “不过,不得不承认,我还真是有些意外。”季沉道,“你不想要你妹妹的命了么?” 听到这句话,wrath浑身一颤。他仰起头,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然而笑着笑着,眼泪就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我妹妹……哈……我妹妹……”wrath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我妹妹在哪里,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早就死了,死在八年前的训练营里。” 山谷里忽然起了风,风穿过狭长的山壁,发出长长的呜咽和哀鸣。风中,有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酝酿多年的痛苦和仇恨。 “我永远记得她的脸,她躺在死人堆里,没有合眼,嘴角是已经干了的血。她的身上全是伤,脸扭曲浮肿到我差点认不出她……明明只差一天,只要再多一天,我就有能力带她离开那个鬼地方……” “可是她还是死了,死在我面前,死在你办的集中营里。”wrath一字一句道,“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要杀了你。” “但是那时我的力量太弱小了,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要怎样除掉你?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我只好假装她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果然,你从训练营里带走了我形容的那个女孩,把她软禁起来,作为威胁我的手段。” “这么多年,你无数次对别人起过疑心,却从来没有怀疑到我身上,因为你以为胜券在握,你自以为只要有她在,我就会永远效忠于你。”wrath朝季沉的方向走了一步,冷笑道,“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你曾经许诺过给我和我妹妹自由。可惜我最想要的,从来不是自由,而是复仇。” “八年啊。”季沉长叹一声,“你的演技确实很好,连我都完全被你蒙骗过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露出了那么一点点小破绽的话。” “不过,你妹妹的死,的确是我的错。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如今组织不复存在,我也不再需要你,如果你愿意放下武器离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wrath怒极反笑,“我是不是还该谢谢您的宽宏大量?” “即使杀了我,你也不可能从这里离开。”季沉道,“wrath,你是个聪明人,以你的身手,想要躲避警方的搜捕根本不是问题。你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难道你仍然要选择无谓的牺牲么?” Wrath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握紧了手枪。 季沉微微叹气,像是真心实意地为wrath感到遗憾:“……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迟则生变,Wrath不再犹豫,扣动扳机,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他的弹匣是空的。 “看来,我们都对对方有所防备啊。” Wrath来不及思考,电光火石之间,他凭着自己的本能迅速做出了反应。他丢掉手枪,抽出刀,向季沉冲了过去。 作为顶尖杀手,wrath的动作很快,但子弹比他更快——一连串子弹打在他面前的空地上,wrath被迫改变了行动轨迹。他就地一个翻滚,闪身躲到了一堆障碍物后面。 “季总……” 季沉摆了摆手:“别管他,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警方来之前离开。” 他说完,转身大步朝越野车走去。麻醉剂的药效很强,楚白仍然处于昏迷之中,季沉低下头,凝视了他一会儿,那双素来幽深难测的瞳孔里,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喜悦。 他将楚白从车上抱下来,走向直升飞机。 只要登上这架飞机,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季沉这个名字,连同他一手创下的组织,都会消失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组织一旦覆灭,警方不会再费尽心思地逮捕一个过去的罪犯,他便得以全身而退,金盆洗手,过上悠闲愉快的养老生活。 至于楚白,就算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到了那一步,他也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在太平洋的某处孤岛上,难道他还能插翅而飞了不成? 这真是个绝妙的计划,季沉想,他要谢谢警方,如此慷慨大方地将楚白送到他身边。否则,他还真有些苦恼,要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楚白从国内带走。 只要他登上那架飞机…… Wrath忽然从他藏身的障碍物后冲了出来,他目标明确,直直地冲向季沉,然而,还没等他冲到季沉面前,他就一个趔趄——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 wrath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往季沉的方向挪,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枪声再度响起,第二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膝盖,wrath重重跪倒在地,鲜血渗进了脚下的土地。 他表情狰狞,瞪着季沉的方向,双目血红,失血过多让他几欲昏迷,但巨痛又让他保持清醒。wrath用力地抠着地上的土,籍此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手指深深陷进土里,十个指甲渗出鲜血。 “……有意义么?”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重型车辆的发动机轰鸣声,且愈来愈响,似乎连大地都在为之震颤。季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想到过警方会来,但没想到警方会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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