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醉过后便是脑袋要裂开一样的疼。 文熙淳慢慢睁开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细微呼吸声。 他愣了半晌,接着缓缓向一旁看过去。 距离自己只有一指宽的位置上,躺了个贼眼熟的男人,睡颜恬静,呼吸平稳。 他他他!他不是法医科那个鼻孔冲天的人间逼王姚景容么!为什么他会睡在自己身边! 哦想起来了,昨天自己已经回了崇门村,而祠堂只有一张床。 “叩叩叩。”外面传来轻缓的敲门声。 “谁啊。”文熙淳赶紧披了外套,离开这令人尴尬的破木板床。 “你好,村长让我过来给你们送早餐。”怪里怪气的腔调,不像普通话但又不太像本地方言。 文熙淳打开门,门口站了个个子蛮高的小伙子,低着脑袋,看不清脸。 但衣服虽然穿得老旧,却很干净,和之前见到的那个外来女人似的。 “谢谢,给我吧。”文熙淳伸手接过餐盘。 小伙子始终低着头,冲文熙淳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对了。”小伙子走到一半,忽然折回来。 “我们村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要紧事,就别到处乱走了,这是忠告。”小伙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头埋得更低。 文熙淳眼睛眨了眨,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但待这小伙子离开时,文熙淳注意到,这小伙子的右脚好像有点问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非常明显。 身后响起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一扭头,姚景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正在那一件一件慢悠悠地套衣服。 裁剪合身的衬衫包裹着薄健的腰身,熨烫笔挺的西装裤勾勒出两条修长均匀的大长腿。 不自觉的,文熙淳多看了两眼。 姚景容别着腰带,似乎是感受到这股灼热的视线,抬头,就看对面那人正傻乎乎站那儿,目光生生黏在自己腰身上。 他嗤笑一声,拍了拍腰带:“喜欢?送你?” 文熙淳别过视线,翻了个白眼。 “这村长挺有心,大早上起来还给杀了只鸡。”姚景容拿起牙刷,笑道。 但他的语气永远让人听不出真诚。 文熙淳打开门:“我出去转转,你慢慢吃。” 姚景容系好领导,衬衫往裤腰带里扎了扎:“你见过哪个房产开发商独自一人参观开发地的。” “想跟着就说,你有话不能直说么。”文熙淳冷冷扔了句,没再搭理他,扭头出了祠堂。 姚景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耸耸肩,唇角是浅浅笑意,似乎并没有被他的生呛硬怼激怒。 即便是白天村子里依然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中年大婶蹲在小溪边捶打脏衣服,嘴里也不闲着: “我看那婆娘肯定和咱村长有一腿,不然一个外来的还能容她在这里待这么久?” “说不定和支书都困过觉,上次我还看她从支书屋头出来。” “嘘——别说了别说了。”其中一个大婶余光瞄到来人,赶紧用手肘戳戳另一位的胳膊。 一个身材高挑的瘦弱女子抱着只木盆缓缓走过来,她头埋很低,粗糙的长发垂下遮住半张脸,衣服是朴素的暗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头。 文熙淳记得她,至少这身衣服很眼熟。 当初她来找那个精神异常的儿子时穿的也是这身,倒是意外的干净。 女人沉默地蹲在距离那群长舌妇几十米开外处,把脏衣服往石头上一摆,洒了点洗衣粉。 “你在下游洗,她们在上游,这不就是脏污废水么。”文熙淳尽量放轻声音,生怕吓到她。 听到动静,女人握着衣服的手微微顿了下。 她没说话,头也不抬,继续洗衣服。 见对方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文熙淳也不再继续纠缠讨人嫌,他冲着女人微微鞠了一躬:“那您慢慢洗,我去转转。” 还没走远,一旁一直沉默的姚景容忽然来了句:“原来你好这口?” 文熙淳只恨手里没针,不然是真想给他把嘴巴缝个拉链。 “是啊,我就好这口,跟你有关系么?” 姚景容眯起眼睛,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你喜欢男的啊。” 文熙淳刚要怼他,又觉得这话头哪里不对,马上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景容的唇角弧度扩大,但眼睛中却并无一丝半点笑意: “他是个男人,你不会没看出来?”
第6章 囍(6) 震惊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一圈圈扩大。 “你确定?还是说你在忽悠我玩。” 姚景容实在是为他的迟钝所折服,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关节粗大,喉结明显,骨架宽大,显然是个男的。” 文熙淳愣了半晌,呆呆回过头,此时那个男女人的背影只有巴掌大小,还在那卖力地洗衣服。 “那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谁知道呢,兴许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两人正窃窃私语,大老远跑过来一佝偻着腰的小老头,趿拉着破拖鞋脸上却笑得像朵向日葵。 “二位可让俺好找,早饭吃过了没,特意请人杀了两只小母鸡,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辛苦了。”村长搓着枯木般的老手不住地阿谀奉承道。 “正好您来了,那我们也该办正事了吧。”文熙淳一秒换脸,学着村长的模样笑得像朵迎春花。 村长带着两人在村子里到处乱转,嘴巴一路突突突,硬是把自己这出了名的贫困村吹成了全国百强富裕村,就这口才,要不是这破屋烂泥地在这摆着,文熙淳真要信了。 “对了刘叔,有件事我倒是有点好奇。”话锋一转,文熙淳现在可没心情和他讨论什么破村开发。 “您说您说。” “你们这儿是有个十一二岁左右,精神异常的小男孩吧。” “有一个,就住村尾,天天大晚上不睡出来捣乱,爹妈死得早,得亏秀荣心善,带自己那养着了。”村长那嘴就跟老太太的棉裤腰一样松,还不等文熙淳继续打听就什么都给抖搂出来了。 “您说的秀荣,也是这个村子的人?” “那不能是,三四年前吧,外边来的,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就是那小瘸子过来之后他也紧跟着来了。” 啧,猜错了,原来不是人口贩卖,是自愿过来的。 “他多大年纪。” “别看她成天灰头土脸的,年龄倒是不大,二十四五吧。” 这就奇了怪,一个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不去大城市打拼,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还扮成女人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图什么,图这里人不洗澡? “那他为什么要收养这样一个小孩子,对他来说难道不是累赘么。” 村长捻捻小胡子,思忖半晌,最终摇摇头:“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往外传。” 文熙淳和姚景容二人对视一眼,还以为挖到了什么惊天大秘。 “其实这个秀荣啊……他是男娃娃。” 文熙淳&姚景容:早知道了。 “至于他为什么偏要给自己打扮成女娃,据他说他是为了一个人。” 这倒是个新鲜消息。 文熙淳马上直起腰板,凑过去:“为了谁。” “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为了那个傻儿子。” 相较于其他那些见钱眼开素质低下的村民,村长倒是个实在人,就是嘴巴像破茶壶什么都往外倒,村子里谁家媳妇和公公偷情,谁家又偷了谁家的苞米他都门儿清,这还不满足,甚至还要说出来全民共赏,俩人就这样听村长嘴碎了一上午,临到午饭的点儿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到了下午,山里又淅淅沥沥下起恼人的小雨,文熙淳没了出门的打算,打开电脑整理这次案件的线索。 因为案发现场人员杂多,很多痕迹已经先一步被人为破坏掉,查起来很麻烦。 “现在已知线索寥寥无几,除了死者死亡时间以及死亡原因外,别的线索并不清晰。”文熙淳停下打字的手,“现在比较费解的是凶手的意图,他把人吊起来像是公示,并没有隐瞒罪行的想法。” “是为了……泄愤么?”文熙淳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马上打开浏览器,在里面输入“将嘴唇缝起来塞入头发”。 但浏览器给出的答案却答非所问,有一半都是关于植发的广告。 就在他沉思的当儿,手机突兀响了两声。 是黄赳打来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那头传来按耐不住的激动:“头儿!我们查到了死者儿子儿媳的信息了!” “他们的信息我早就知道了。” “不是不是,儿子的信息查到了,但是儿媳根本没有信息,这才是重点!”黄赳几乎是用喊的,“他们结婚没从民政局登记过!” “好我知道了,信息发我邮箱我看一下。” 一旁的姚景容放下手中的书,嘴角是略带讽刺的笑意: “是你们队里姓黄的那位吧,本事不大,嗓门不小。” “你有本事,还不是窝在市警局里,下次能从□□看到你么?”文熙淳面无表情回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没关系,比你高那么一级我就满足了。”姚景容笑眯眯道。 文熙淳知道论脸皮厚度自己可比不过他,索性偃旗息鼓,继续整理线索报告。 “别在屋里憋着了,憋不出结果的,今晚等别人都睡了之后出去走走,起码得先把第一案发现场确定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姚景容眼见对方不理会自己,按捺不住寂寞,又讽言刺语地凑了过去。 虽然不爱听这人叨叨,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到了晚上,雨停了,空气中裹携着湿漉漉的雾气,打在身上黏糊糊的。 两人乘着夜色来到了发现尸体的小屋,四处环顾一圈,见没人后才悄悄迂进了屋内。 尸体已经被抬回了研究所,只剩下破败糟乱的房间,短短几天又蒙上了一层灰尘。 看着这环境,文熙淳有点烦躁,要不是这些村民不配合不说实话,自己何必偷偷摸摸做贼一样过来查案。 “死者死亡时间当天晚上这边也在下雨,光线不好,道路难走,而且十点钟是夫妻俩睡觉的时间,周围人没有听到动静,夫妻俩临死前无明显挣扎痕迹,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可能就是卧室。”文熙淳蹲下身捻过一搓地上的泥土看了看。 姚景容点点头,穿好鞋套慢慢走到卧室里。 卧室里也是一样的杂乱无章,上次来做痕检时并没有从这里查到什么有用线索。 “如果这里是案发现场,那么死者是被拖到了客厅,吊在房梁上以示众人,那么凶手是想告诉其他人什么呢,如果是泄愤,那么缝上嘴巴塞入头发又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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