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指,指向纪询。 纪询抬抬眼皮。 孙太太气得发抖:“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霍染因肃容道,“请勿干扰警方办案。否则一并带回警局。这次来除了通知家属尸体将被解剖之外,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们再做明确的回答。” 孙太太毕竟不是泼妇,她没有再叫,只用一道冰凉怨恨的目光看着警察。 “如果解剖出来,确实是急性排异反应呢?”她问,“警方道歉吗?” 没有了阻挠的人,接下来的工作得以展开。 虽然目前有个很明确的嫌疑人,但为了防止线索遗漏,在场四个人都得被询问过去。 陈家树的卧房成为了临时的询问室,霍染因问,谭鸣九记录,纪询在旁边,站站走走,看看望望。 最开始进来的是李峰。 李峰是山庄的总体负责人,管着山庄里头的人员行动,工资发放,以及监控等事宜。 他来到之后,霍染因先向他索取了小菲的入职合同。 李峰将东西拿出来,入职合同是一个月前敲定的,手续齐全,上边还有陈家树的签名。 霍染因翻了翻后,问李峰:“在小菲报警之前,有听见室内传来什么动静吗?” 李峰摇头:“没又听见,大哥爱静,山庄绝大多数时间里没什么太大的响动,如果大哥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山庄里的人肯定能够听见。” “陈家树重病在床,没有人贴身照料吗?” “大哥不喜欢这样,所以换药什么的,都是算好了时间在进去。平常就是大哥一个人在房间里,我想就是因为这样,进去的小菲才会被吓到吧。”李峰解释。 霍染因没说什么,让李峰出去,接着进来的,换成叫小菲的护士。 “是你报警的?” “我突然发现死人了,太震惊了。” “平常陈家树的身体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是刚来的。” “来了多久?” “几天吧。” “到底是几天?” “三四天。” “三四天。”霍染因重复一遍,接着将几张打印纸给她看,“那么为什么在一周前的监控录像里能够拍到你的身影?” 小菲的脸色变得异样,但说话比较流畅:“我是说……我来了一段时间,在实习,三四天前才通过实习就近照顾大哥……所以看大哥突然死了,才很震惊。我们一直觉得大哥,就像一颗大树,会一直照料我们……” 小菲走后,做记录的谭鸣九嘟囔一句:“‘大哥像一颗大树,会一直照料我们’……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黑社会老大这一套?接着让谁进来?” 他问霍染因。 “郑学望。”霍染因回答。 郑学望走进来了,他的脸色自从霍染因说要将陈家树的尸体解剖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但也只是不太好看而已。 他在小菲刚刚坐着的位置坐下来,主动问:“你们想问什么?” 霍染因直接将陈家树的出行记录给郑学望:“按照病历,陈家树有急性排异反应,他不留在本地好好治病,出国干什么?” 郑学望沉吟片刻:“我先解释一下,急性排异反应虽然很危险,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住院。急性排异反应能治疗,情况会稳定,在情况相对稳定其间,患者出国,究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可能也是为了治病什么的吧。国外的医疗资源也是挺好的。而且肾这种东西,国内不好找,国外……” 他含糊过去了。 不过这句话依然令在场的警察诧异。 就连坐在屋子门口的纪询,都额外看了郑学望一眼。 霍染因问:“是你给陈家树做的换肾手术吗?” “不是。”郑学望回答得飞快且轻松,“我只负责病患的手术后康复工作。康复记录之前都给你们警察看了。” 霍染因:“那你知道陈家树是在哪里做的换肾手术,谁给陈家树做的?” 郑学望:“这我就不知道了,病患也没有告诉我。这重要吗?对我来讲,出现在我面前的病人,才是真正需要我负责的对象。” 离开房间的时候,郑学望的步伐明显比进来的时候轻松。 谭鸣九看着人的背影,愤愤说了句:“滑头!” 纪询:“和他挺像的。” 霍染因:“嗯。” 不用具体指代是谁,两人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奚蕾案中的许信燃。 最后一位关键人物进来了。 陈家树的母亲,孙太太。 那道冰凉阴郁的目光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当孙太太进入房间,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她的目光依然是冷漠的。 仿佛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伸张正义的警察,而是多管闲事的杂碎。 “你觉得谁会害死你儿子?”这一次不像之前的对话,霍染因单刀直入。 有什么能让一个母亲无视自己孩子的死亡? 除非母亲是凶手,或者,除非母亲知道真正的答案。 陈家树的突然死亡,疑点太多,那么不妨猜测,孙太太已经先警方一步,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陈家树! 然而这种试探落了个空。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孙太太冷硬得像一尊雕像,“我儿子就是生病死的。” “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谭鸣九忍不住插话,“陈家树的死亡,你们都有嫌疑。” “我的嫌疑是什么?”孙太太冷笑一声,“我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杀了大儿子,好让小儿子继承家产?” “这种例子有很多。” “他正被你们警方通缉呢。”孙太太尖酸道,她厌恶警方的缘由,透露了出来。 “所以你才要给他找点后路。”谭鸣九。 “好让你们再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 显然,这段对话谭鸣九失败了。 霍染因让孙太太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纪询、霍染因,谭鸣九三个人。 谭鸣九迟疑道:“怎么觉得每个人都有杀害陈家树的嫌疑……会不会众人合谋,一起加害了陈家树?” “不要臆测。”霍染因。 “最可疑的是郑学望。”接话的是纪询。纪询依然坐在门口的位置,点着手指,慢吞吞说,“从病历上就看出来了。” “病历?”谭鸣九一时迷惑,“病历怎么了?” 孟负山的事情,不能说,自然也不能出现在报告上,还得找其他能写上报告的线索。 他们在拿着答案,反推过程。 两人都没有理会谭鸣九,继续讨论。 “也许只是为了蒙骗他人。”霍染因。这个他人,显然指孟负山。 “至少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纪询说。 “他确实嫌疑很大,但嫌疑很大的不止他一个人。”霍染因。 “对!”谭鸣九一拍脑袋,跟上了思路,“还有原本跟在陈家树身旁但现在消失了的那两个人。” “不。他不用。” 孟负山,不用调查。 “不要浪费时间。”纪询说。
第二零八章 我知道了! 对山庄里的所有人而言,这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问完了四个关键嫌疑人之后,纪询没有闲着,他信步走出了陈家树的房间,在正个山庄里闲逛并闲聊。 没有立案,警察还不能直接搜查房间。 但是走走问问,肯定也没人能够阻拦。 山庄里的人不少,这么大的房子,清洁是一批人,餐饮是一批人,其余房子的检修,花园的维护,都需要人。 山庄总共三层,三层多是卧室,陈家树的卧室,隔壁的孙太太卧室,再旁边的阿宾的卧室,以及走廊尽头的药房——山庄里的所有常备药,已经陈家树治病的药,都统一放在药房里头,警方已经进去搜查过了;还有药房之后,走廊的尾巴,一扇通向环绕整个三层一整圈的露台的门。 露台里种着一颗大紫藤,郁郁的绿叶爬满外墙,花朵也正在孕育。 花朵的生命即将盛放,人的生命却已凋零。 绕了一圈,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和多人闲谈完毕的纪询再次回到房间里。 这是陈家树的房间,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上,背后就是陈家树死亡的大床。 “问到了什么?”霍染因问纪询。 “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纪询说,“比如孙太太有严重的花粉过敏,沾到花粉就要去医院打吊针的程度……” “有严重的花粉过敏却在这时候上山?”霍染因敏感问。 三月底四月初,春天时节,正是花朵争相盛放的日子,在这个时候上山来,对花粉过敏患者不吝一个严峻的挑战。 “唔,再过没几天,就是孙太太的七十大寿了。”纪询,“过大寿的时候,母亲想和儿子在一起,所以特意上山来吧。为此孙太太不惜随身携带药包。”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真巧。”霍染因还是低声说。 “生日就写在身份证上,不能更改,所以这恐怕确实是个巧合。”纪询回答。 夜晚坐在明亮的室内,看着黯淡的窗外,只能看见自己映在窗户上的室内倒影,和模糊的漆黑的轮廓。 不知是风还是什么,那轮廓在他视网膜中晃上一晃,突然之间,消失了。 纪询若有所思地望着消失的黑影。 那黑影似有似无,似远似近,既像潜伏在窗外露台上,又像潜伏在花园树梢中。 他问霍染因:“这山这么大,又只有这里有人,你说,会不会有谁的鬼魂栖息在山里四下游荡?” “……”霍染因迷惑道,“你在开玩笑?” “这不是我说的。”纪询纠正,“这是老张——老张是这座山庄的守夜保安——说的。” “那你怎么回他?” “我?”纪询,“我告诉他,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很好。”霍染因评价。 “等尸检结果吧。”纪询打了个哈欠,“尸检结果出来了,知道陈家树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们才能有的放矢的寻找证据,希望法医那边给力点……” * 宁市刑侦支队的法医还是很给力的,第二天上午八点,局里传来尸检结果,陈家树死于急性过敏反应引发的呼吸道肿大窒息死亡。 也就是说,陈家树根本不是死于肾病,而是死于过敏反应。 “过敏源查出来了吗?”霍染因问胡芫。 “头孢。”胡芫回答,“死者的医疗记录上也注明死者头孢过敏。” 结果出来了,情况也就分明了。 “陈家树换了肾,必须每天吃抑制免疫反应的药,这时候,凶手只需要将头孢混入陈家树吃的药中间……”纪询推测,“不过吃了头孢,产生严重过敏反应后,陈家树必然会挣扎,但现场偏偏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可以推测陈家树每天还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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