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敢跳,你觉得我在哗众取宠,”陈芽冷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看我的眼神就和当初我看甄欢时候一样!都是无比厌烦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都在说……好好好,死吧,死远点,死干净点。” “我会死的。”陈芽说,“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再用甄欢和许诗谨的事情来指责我,我不是杀人凶手,我没有害人,你才是!” 她蓦地松开双手,身体朝地面倒去。 “不——”纪询大喊。 * 过去的故事说到了这里,纪询像每一个深谙如何设置悬念抛出钩子调读者胃口,让读者恨不得扎小人寄刀片的作者一样,停了下来。 他问霍染因:“你觉得这个故事会怎么发展?” “你既然这么问了,这个故事肯定有个转折。”霍染因淡淡说,“是不是冷漠的周同学终于良心发现,和你一起救人了?” “不是。” “哦?”霍染因意外。 “拥有良心的人确实都无法对这一危险时刻熟视无睹。但要救人,只有良心是不够的。”纪询说。 “……”霍染因。 “他还需要有一颗救人的心。”纪询慢慢说,“在危险的瞬间,将自己的安危生死置之度外,全身全心冲救人而去的慈悲之心,周同学并不冷漠,周同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 * 看见陈芽松开双手的一瞬间,纪询已经冲了上去。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跑得最快的一次,但他已经快到这样了,还是赶不及自栏杆外坠落的生命! 千钧一发,另一道身影冲了出来,陈芽的坠落极快,已经掉出天台的边沿,只是在天台上弯腰根本不可能抓住坠落的人,于是后冲出来的身影想也没想,跟着翻过栏杆,跳了出去,抓住了坠落的陈芽,随后跟着陈芽一起下坠! 他的心在毫无准备的时间停摆了,大脑也跟着空白。 但是没有思维,反而能让身体毫无旁骛地工作。 纪询终于冲到了栏杆边,这时候再快也慢,他狠狠地朝前扫视,视线终于捕捉到周同学努力伸向天空的手,他猛地弯腰,终于抓住那只手。 手里沉甸甸的掌缀感拽回了他的神智,停摆了的心脏,也跟吃了复活药一样重新开始跳动,他看见了脸色涨得通红的周同学,他正切切实实抓着周同学的手臂。 他再向下看去,又看见了周同学抓住的陈芽。 陈芽不知是吓蒙了,还是终于清醒过来了,掉在十数米高空的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闭嘴!”纪询吼道,“保持体力,抓牢周同学!” 他们的手都开始泛红,肌肉都感觉到撕扯,手臂开始变得麻木,变成了身体之外的肢体,度秒如年。 但是无论是纪询还是周同学,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救人的手。 命运总算发了回善心,这个时候,之前被通知的老师们终于赶到了,他们见到这恐惧的一幕,霎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拉住周同学,又抓住陈芽,这一番努力,终于将已经跳出去的陈芽再救了回来。 风呼呼地吹,人群的说话,交流,叫喊,还有远处传来的警笛声,都让原本安静寂然的天台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 后来的老师们全都围着陈芽,生怕这刚刚救上来的女同学再出点什么事。 纪询和周同学反而在了后边。 纪询一转头,就看见周同学坐在地上,手臂有点别扭地垂着,抬着头,愣愣看向天空。他走向对方,抬手碰对方的胳膊。 周同学缩了一下。 “你的手臂脱臼了。”纪询开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好像刚才的瞬间耗费了太多,不止是手,连嗓子也耗损了。 “你也是。”周同学回答。 纪询坐下来,拿自己的手臂和对方的手臂撞一撞。 “合作愉快啊。” 周同学默不作声。 “你救人了。” 周同学依然沉默着。 纪询继续说话:“周同学,先前我说错了,不用等以后,你已经有勋章了。” 他郑重告诉他: “这双受伤的手承载了生命之重。你是英雄,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第一二九章 见义勇为的奖金。 使用过久的手机正在发烫,烫了下霍染因的耳朵尖。 霍染因将手机挪开了些,无意识的用手指捏了捏泛红的尖端:“……回旋镖啊。” “什么?”纪询。 “看似称赞周同学,实则是称赞你自己吧。”霍染因说,“你的手不也脱臼了吗?” “我脱臼一只,周同学脱臼两只,仔细盘算一下,我称赞周同学比称赞我自己多一倍。”纪询做个小学生算数。 “你觉得这么说我……这么说周同学就会感谢你吗?” “不会吗?”纪询反问,“他明明很开心,并把我的话完全听进去了啊。” “你就嘚瑟吧……”霍染因很小很小地说了句话,不等纪询听清楚,瞬间转移话题,“好了,太迟了,你早点睡吧,起来了还要去签售。” 过去的故事其实还没有讲完,听见这句话,纪询有些不舍挂断,但转念一想,霍染因能早点睡也不容易,于是说: “好吧,你也睡吧,难得有天不用熬夜工作——” 他挂了电话。 没了另外一个人声音的酒店房间瞬间清冷很多,是时候睡觉了。但由过去带来的亢奋的情绪并没有一下子消褪,反而像是浪潮,依然一下下拍击着他的心。 他从床上坐起来,转了转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僵的脖颈肩背,走到窗户旁边,望着窗户外头。 夜深了,城市里宛如星河倒映,旖旎迤逦的灯光大多熄灭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点,像是星河飞回了天空,却落下了几颗星子,孤零零可怜可爱的在地上兀自亮着。 过去那个案子的后续…… 纪询继续想着。 * 红蓝警灯映亮半栋实验楼,刺耳的警笛声传得更远,半个学校都能听见。 远远的,纪询看见教学楼的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像是走廊里长出的一丛丛黑头蘑菇,其实还没有到晚自习彻底结束的时间,但学习在这个时候,早被学生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毕竟这天晚上,先是公告栏贴出同学死亡报告、接着是老师亲口承认师生恋,最后居然又因为有学生想不开跳下大楼,万幸没有真的出事…… 对于所有在校学生而言,这个晚上,应该是他们上学生涯中无比难忘的一个晚上。 这样算来,真是个可怕的学校啊…… 纪询暗暗想着,一转头,看见跟随救护车前来的医生正在给周同学做紧急镇痛处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也被重新上药处理了。 周同学原本长到能盖住眼睛的头发此时被撩起来,用一个可爱的鹿角发夹夹在脑袋顶上,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美心善的护士姐姐贡献出来的。 去了头发,周同学的整张脸算是露出来了,纪询意外地发现,对方眉峰藏英,鼻梁挺秀,轮廓暂时看不出来,周同学的脸上新贴了块纱布…… 真是副凄凄惨惨,咬着嘴唇忍着痛,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 纪询在学校里绕了一圈,找到学校小卖部,给周同学买了杯热饮。 等他再回到现场的时候,周同学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了,原本被夹起来的头发又放下来,和之前一样,沉沉压住眉眼。 旁边的医生看着像是等了他好一会,嚷嚷道:“手都脱臼了还敢到处跑?不疼啊?回头没养好手使不上劲你就知道厉害了!” “知道知道,您放心,我还年轻,不想当杨过。”纪询嬉皮笑脸,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医院,一转脸,拿手头的热饮罐头碰了碰周同学的脸。 “给你,暖胃。” 周同学微微一怔。 他贴着罐头的那片脸颊红了一点点,像是雪上飘来朵红云。 晃了这么一圈,又被医生处理过伤处,陈芽那边似乎也终于从险些丧命的惊恐中有所恢复了。 这起事件中,周同学受伤最严重,其次是他,陈芽相对而言最幸运,身上只是有些擦伤碰伤,但同样的,她也留存着最难恢复的伤口——来自精神的压力和心中的创伤。 警方正式开始询问了,陈芽抽噎着,也在努力回答。 纪询站在附近旁听。 他听见陈芽说出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还说出了他不知道但猜到一些的东西——她之所以会在跑开之后突然情绪崩溃想要跳楼,是因为自她离开他们后,许诗谨就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斥责她,辱骂她! “许诗谨……”纪询的眉心稍稍拧起。 “我在陈芽离开的时候其实看见了一道黑影。”周同学走到纪询身旁,轻声说,“不过天黑,我以为自己眼花,也没有多说。” 纪询左右看看,周围很多人,于是他拉着周同学到旁边些的角落,做段只有他们两个的分析推理。 “现在有两种可能。”纪询悄然和周同学分析,“第一,你看见的黑影就是许诗谨,许诗谨潜伏在校园中,看见了这一幕,愤而打电话给陈芽;还有一种可能……” “那个人是于小雨。”周同学说。 “对。”纪询,“于小雨做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她又给许诗谨通风报信了。若我们之前的猜测为真,许诗谨想要报复所有人,那她不会错过陈芽,得知自己的遭遇都是陈芽直接带来的,她用言语刺激陈芽自杀也非常符合逻辑。” 但池文澜呢?纪询其实觉得今天布告栏上贴得死亡报告很奇怪,虽说“池文澜导致了流言,进而诱发了甄欢的死亡,A班的人后怕之余于是转而欺负许诗谨”这个逻辑链是存在的,但会不会太长太曲折了呢?为什么不报复A班的人反而对池文澜下手呢? 难道池文澜因为冠冕堂皇的负疚直接对许诗谨做了什么吗? 可池文澜这种性格的人,在陈芽说话前还沉溺在一种不可自拔的救赎者心态里,这样的人会去对许诗谨做多余的事吗? 纪询把这些猜测放在心里,他并不为困惑而忧虑,他相信只要他继续调查下去,就会挖出更多的线索。于是他又把周同学拉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听警方的调查询问。 他们离开的不久,老师们和警察的对话还围绕这许诗谨。 警察说:“许诗谨,不就是之前在你们学校闹过跳楼的女孩?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这才几天,我们都来你们这里四五趟了吧,这个年纪的学生心思性格很敏感的,不能急啊,一急就出事。” 警察来过这里四五趟了?纪询记住了这点,又听周围老师赔着笑应了半天,就是不提重要的东西,忍不住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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