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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世界各地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那些动物大多面貌丑陋，身形巨大，行动速度也极其缓慢，常常会被误以为是沉没在海底的巨型石块。但当潜艇接近时却会猛然间发现那是个从未见过的活物。 这些平时活动缓慢的巨型生物在收到潜艇桨叶转动发出的水流与声音的惊吓后往往会因为惊恐而爆发出一些难以预测的力量。太平洋西岸的南海基地附近就曾经发生过一起由于古生物受惊而引发的潜艇侧翻事故。 但好在那条巨大的鱼并没有过高的攻击性，只是在潜艇靠近的时候猛然间拍打着尾巴带起巨大的水流横冲直撞了一番后便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案发现场，并没有对潜艇本身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驾驶员也凭借着过硬的能力成功将潜艇拉回正轨，平安回到了基地。 所以从那以后只要再从三维成像仪器中发现任何不明物体，都会选择降速靠近查看。如果是普通的礁石，那就放心离开，如果是任何不明生物，生物学家的任务便能即刻展开，进行三维扫描成像，以便日后进行一进步研究。 克洛蒂尔自从来到这里以后还从未真正大展过身手，反而一直都在充当一个驾驶员的角色，此刻即将有可能获得运用专业能力的机会，难免显得有些兴奋。 三维显示仪器上，那只黑点依旧没有移动，潜艇与它之间的距离逐渐从三海里缩小到一公里左右。 这里距离打捞任务操作点还有约十海里，还未到达太平洋底部最深处，所以只要再下潜些许就能接近海底，潜艇周围也没有以往那样漆黑，所有驾驶员在请示了总台之后纷纷打开了探照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那枚黑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克洛蒂尔是本次打捞小组内唯一的生物学家，她吸了一口气，捏着操作杆操控着潜艇带头缓缓向那不明物体靠了过去。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直到二者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五百米，那只黑点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是礁石？亦或是……尸体？ 探照灯在目前深度的海水内能达到的最大照明距离是三百米，克洛蒂尔推着操作杆操控潜艇缓缓向前两百米后悬停在了原地。 探照灯向下左右摇摆着，停在了发现那片与周围沙砾颜色不同的地方。 “那是什么？”莱纳多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是一大片灰白色的东西，体积巨大，轮廓模糊，让人看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克洛蒂尔的动作顿在了那里，她按下主驾驶座前的折射镜，凑了过去。 那是一大块边缘十分模糊的灰白色物体，透过折射镜，克洛蒂尔能看见那东西的两边有着类似鱼鳍状的残缺不全的部位。虽然它整体看上去如同充气气球一般鼓起，但还是能从整体上辨别出宽大的头部与收紧的尾部。 但这一结果还是令克洛蒂尔感到难以置信——那是一头鲸鱼的尸体。 鲸鱼的死亡对海洋来说是一件足以令万物庆祝的盛宴，它们生于海洋，在死后又将自己归还海洋，为多种生物提供食物，也能滋养海床。 可此刻距离他们只有三百米的那头鲸鱼，它的尸体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现象，这种情况只有在鲸鱼的尸体被海浪冲上岸之后才会产生。 腐烂产生的气体聚集在鲸鱼尸体内部，不断积累，最终强于大气压强，产生可怖无比的鲸爆。而此时此刻这具沉入海底的鲸鱼尸体，呈现出了违背地球常理的现象——它的尸体在海底不断胀大，并随时都有发生鲸爆的可能性。 克洛蒂尔从折射镜前收回目光，甚至根本来不及将弹出的折射镜收回便抬手按下了耳机上的第二个按钮：“所有人，缓慢后退。” 耳机内传来的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了些许的雪花音。 跟在PU017号后的潜艇开始进行掉头操作。 “不，不要掉头！”克洛蒂尔的声音急促且紧张，带着些许干涩，“直接向后退，退到一公里外后再掉头转向。” 耳机中的雪花音越来越明显，但克洛蒂尔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她只是紧紧握着操作杆，严格按照着操作缓缓操作潜艇向后退去。 原本固定在潜艇上方的探照灯却突然在这样缓慢的行进速度中在极小幅度的范围内地晃了晃。 莱纳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放大。 “快速后退！不计任何后果，直接拉到最快速度！”莱纳多按下耳机上的按键，不由分说地伸手握住面前的操作杆，猛地向后一拉。 由于惯性，克洛蒂尔的额头与面前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折射镜来了个亲密接触：“莱纳多！你在做什么？！你这样会引发鲸爆的你知不知道？” 但莱纳多根本没有停下来，他只是按着耳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后退！以最快速度后退！” 克洛蒂尔刚想开口呵斥他胡乱指导，就见到面前那排仪器上的数字开始乱跳，三维成像仪器上的画面也被一片雪花代替。 不远处，海水中爆发出一片浑浊。 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克洛蒂尔也知道，那是鲸爆在洋流的席卷下发生所造成的。 “这是……”克洛蒂尔呆在了原地。 这是书本上描绘的漩涡流现象，但根据刚才的反应来看，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磁石引发的大型漩涡流。 二十艘潜艇迎着不断扩大增强的漩涡流飞速向后掠去。 如果此刻有人作为一位海底的旁观者，他就会看到如同沙尘暴一般暴虐可怖的洋流不断袭来，而在它面前，人类那几架小小的潜艇就如同蝼蚁一般娇弱、不堪一击。 耳机中的雪花音逐渐消失，多架潜艇因为飞速后掠而几乎要彻底翻转。 莱纳多微微松开握着操作杆的手：“呼叫总台，全体小组遇到超大型漩涡流，目前已基本脱险，请求返……”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艘潜艇突然失控一般地朝着漩涡流直直冲了过去。
第33章 问询（一） “你确定PU003是突然失控，所以才朝着漩涡流的方向冲去的吗？” 约纳斯坐在长桌的一边，对面是一下潜艇后就被控制并单独看守的莱纳多。 所有出海参与此次任务的研究员都在回到基地的那一刻被分开控制了起来，莱纳多很不幸，这次他和克洛蒂尔的潜艇又是打头阵。 太平洋海底基地的总台能够在执行任务期间收录所有学员的通话讯息，只要潜艇处于运作状态内，期间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被总台监视到。更何况除去那艘最后一刻突然冲向漩涡流的潜艇之外，所有潜艇都处在漩涡流最外围之外，并没有被卷入其中，黑匣子和潜艇各项机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约纳斯赶到太平洋海底基地的时候，二十台黑匣子的解密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作为整个基地中职位最高且事发时并不在场者，他无疑是对各位研究员进行调查问询的最佳人选。 “……”莱纳多回想起那一刻。 他们原本已经脱险了，明明PU003与漩涡流最外围的距离比莱纳多和克洛蒂尔驾驶的那艘潜艇更加要远得多，按照常理来说根本不会被水流的吸引力所控制。 所以PU003冲进漩涡流中的举动，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仪器失控，而是因为驾驶员的故意操作。 “莱纳多。”约纳斯夹起手中的电容笔，指尖叩了叩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请回答我的问题，PU003是因为突然失控所以才朝着漩涡流的方向冲去的吗？” “……”莱纳多垂眸，原本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抱歉，教员，我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对面的那一排教员纷纷皱起眉。 莱纳多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预判，让人难免对他产生某种程度的怀疑。 约纳斯捏紧了电容笔，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盖过整间审讯室内的窃窃私语：“莱纳多·迪·伦佐研究员。”他正式地喊出了莱纳多的姓名，“你为什么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我不清楚PU003号潜艇的具体状况。”莱纳多抬头，直直看向约纳斯一人，“如果PU003号潜艇在出发之前通过了各项数据指标的检查，那么它根本不可能在距离漩涡流外围将近二海里的方位受到干扰。”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PU003号潜艇的驾驶员有故意操纵潜艇进入漩涡流的可能性。 约纳斯放下电容笔，就这样直直看向莱纳多：“你知道你这样说代表着什么吗？” 莱纳多当然清楚。 五个月的培训时间，他和所有学员一样，早已将下潜守则烂熟于心。 当你下潜的时候，除去与你一同驾驶潜艇的研究员之外，掌握你生命的还有同样在海底的其他研究员。每个人都要做好时刻因为任务而牺牲的准备，更要做好时刻拯救队友的准备。 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一同下了海，他们就是过了命的交情。不管你认不认识对方，都要对对方保持完全的尊重。 而莱纳多刚才的那番话，显然没有做到尊重PU003号潜艇中那两名研究员，反而对他们抱有不应该存在的怀疑猜忌。 “你是在侮辱因公殉职的烈士。”约纳斯身边的随询员先一步沉不住气，拍了桌子站起身，就差抬手指向莱纳多的鼻子。 “冷静。”约纳斯八风不动，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那位教员坐下，“PU003号潜艇和其中的研究员已经被卷入漩涡流中无法生还，黑匣子也随之丢失，基地监控室中留下的画面是事发前半分钟。” 他看向莱纳多：“我们没有证据，你也没有证据。” “是。”莱纳多面色不变，“可漩涡流的生成是事实。”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应不应该说出那句话，“漩涡流中心存在磁石也是事实。” “你不用和我拐弯抹角地给烈士抹黑！”刚才那位教员几乎要将手中的电容笔折断，但碍于刚才约纳斯表达的态度，没有选择过激的表达方式，“你的意思无非就是他们是为了取得漩涡流中心的磁石所以才选择在即将脱离危险的时候冲进去。” 莱纳多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对不起，洛尔教员，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获得这样回答的洛尔教员被莱纳多噎住，当场不知该不该翻脸，整个审讯室内都安静了几秒。 约纳斯知道这场问询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也不愿再让这样尴尬的局面继续下去，只好收了电容笔：“此次问询到此为止，先这样吧。” 他率先拉开椅子站起身来，收起折叠平板，一手按着椅背，意味深长地看了莱纳多一眼。 对方仰头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极为少见的墨绿色眼睛，灯光从上而下投在玻璃球一般的眼珠上，甚至让约纳斯再恍惚间看见了如同绿宝石一样闪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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