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在挣扎。其实他们都是蝼蚁,曾经的蝼蚁是念青、付均、霍思琴和陈染,而现在的蝼蚁,是当年将他们踩在脚下的王亚婷。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你真该死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痛苦难过这么久?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混得比我好了——尤其是,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的荣誉,我的金钱,我的一切,统统都是被你这种害群之马夺走的!”付均在替念青高喊,那一刻的付均仿佛被念青附身了一样,不断宣泄这些年来的委屈和痛苦。 “救命......” “小鱼儿,我送你一程,下辈子,你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说话的人是付均,但他的灵魂似乎成了念青。 “啊——” 付均用一字螺丝刀温柔地撬开她的嘴唇,拔光她的牙齿。 最后狠狠地将螺丝刀插进王亚婷后脑勺,鲜血登时飞溅而出。 王亚婷彻底不动了,死了。 但他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了王亚婷。 于是他两手握着一截钓鱼线,温柔地勒住王亚婷的脖子,然后慢慢用了点力,不断拉扯。 王亚婷的脖子上瞬间破了皮,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付均觉得所有的恩恩怨怨在这个时候被彻底消灭了,然后他从容地笑一下,开始收拾卫生间里的狼藉,那个夜晚,他一个人几乎用掉了三十个人的用水量,水表转得飞快,卫生间的血和肉最终被冲洗干净。 然后他将王亚婷捆绑又折叠,塞进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 他开上摩托车去了城西人工湖,摩托车飞速驶过,他腾出手一把将作案工具和王亚婷的衣物凌空抛入湖内,最后绕了一圈,来到西城区,停下车,将尸体丢在绿化带中。 陈染站在西城区垃圾处理中心阴暗的拐角,嬉笑着见证了这一切,然后疯狂地虐杀三只小猫,每杀掉一只,她就要又哭又笑地高喊一声楚遥的名字——她想,她已经报仇了,她终于也像见证楚遥坠楼那样见证了王亚婷的死。 . 王亚婷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月了。暴雨的冲刷使得她被装在麻袋里的尸体变得腐烂,身上的伤痕包括脖子上的勒痕都被时间冲刷成不易察觉的样子。 付均本身并不算健壮,但总比王亚婷多一些力气。 即使他自己也没了力气,在王亚婷身上落下的创口较为轻微,却还是能够将王亚婷置于死地——他说:“我在折磨她的时候,没有用太大的力,我就是要一点一点慢慢让她感受痛苦,我要让她在这凌迟一样的慢性折磨里,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这就是她的报应!” . 出租屋里,秦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然开口:“你何必这么偏激,如果你想让念青沉冤昭雪,大可以在互联网上把当年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让大家给念青评理,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那你应该去问问王亚婷当年为什么要自导自演这一出好戏,为什么要给念青泼脏水说念青抄袭了她,为什么非要逼着念青跳楼不可,”付均说,“我恨透了王亚婷,她死有余辜!” 好一个死有余辜...... . 所有的证据链都齐全之后,付均被送往看押地点。 押送他的车一路驶入粤东市偏僻的郊区,然后消失不见,留下满地扬起的灰尘。 刑侦队负责本次案件办理的主要人员都回到市局,开始完善收尾工作。 苏子柒翘着二郎腿,坐在秦晏办公室里翻看案件调查记录,道:“陈染已经失踪,霍思琴刚刚被其他兄弟强制带回,审讯时候的说法呢......跟付均的供词差不多,笔录签过字了。关于王亚婷死亡之后,她微博上发布的定时博文,也跟霍思琴有关。” “王亚婷死后发布的道歉博文是霍思琴干的?” “嗯,霍思琴作为天间文学网站的在职编辑,主编离职后她接手王亚婷作品版权的开发工作,跟王亚婷的沟通不算少,两人也很熟悉彼此,”苏子柒说,“王亚婷是公司的摇钱树,公司不会让她随意掌控自己的微博,所以大多数时候那个微博都是由责编运营。王亚婷死得突然,微博账号没有注销,霍思琴很早之前就登陆过她的账号,写好向念青道歉的文案后选择定时发布。”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王亚婷死后还能“发微博”了。 霍思琴之所以要在王亚婷死后还要回到粤东,并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大概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找借口看书展,实则是近距离欣赏王亚婷的死带来的一连串后果。 又或者是因为粤东不仅仅是王亚婷的家乡,还是楚遥的家乡。霍思琴想替当年的楚遥报仇,也想替当年被主编欺负的自己“讨回公道”。 付均大约也抱着这样的心态——想要躲在暗处,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一边嘲笑警方的破案速度,一边等着末日降临到自己头上。 苏子柒说:“霍思琴要是不重返粤东,或者在演完‘商谈海外出版事宜’的戏后,第二天立马走人,没准还能逃过一劫。” “不会,”秦晏说,“她早就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了,她知道自己会被抓,与其逃之夭夭,倒不如在案发城市里安静待着,一边看着我们破案,一边为楚遥祈祷,一边等待纸包不住火的那天。就算她不重返案发城市,警察也迟早会查到她头上,时间问题而已。” 苏子柒摇摇头,长叹一声:“还真搞不懂这些人都什么心理,变态吗。果然还得是秦支厉害啊。” 秦晏笑笑:“听你这意思,我是变态?” “犯罪心理修到这份儿上,也离变态不远了。”苏子柒一挑眉。 秦晏在茶水升腾的雾气中抬眸,转移话题道:“那要看是什么人在学心理学,变态学心理学只会更加变态。不过既然案子查到这里,也算是给死者一个交代。” 苏子柒轻叹一声:“说起死者......王亚婷那个家庭状况实在是尴尬,除了她妈,没一个人真正为她难过,她爸直接不管。刚才结案的时候,家属过来把尸体拉回去,也就只有她妈妈一个人,问呢,就说她爸早就回函西了,这很难评。” 秦晏微微抬眉:“是有点。” “不过她的编辑霍思琴说,在被送进看守所之前,还有话想跟你讲。”苏子柒道。 “跟案件无关的事不用过我这关。”秦晏说。 苏子柒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调查记录,站起身:“好好好,跟你无关,我这就下楼让他们结案之后赶紧把霍思琴带走,行不?” 秦晏微微弯了弯眼角。 . 苏子柒说做就做,抬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即将被风吹上的门,下一秒顾城竟然不请自来,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与抬脚跨出办公室的苏子柒大眼瞪小眼。 苏子柒不由自主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尴尬一幕,于是掩饰般清清嗓子:“咳......” “你痨病?”顾城皱着眉看过去,语气不善,大概也是为上午的事发愁。 “哎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啊,”苏子柒愣了愣,忽然笑起来,扭头往秦晏那边看过去,长叹一声,“狼崽子不好管咯,是吧秦队。” 顾城一脸烦躁地把苏子柒推出门外,而后在苏子柒惊天地泣鬼神的“谋杀副队”里愤愤关上门,将苏子柒的哀嚎挡在外面。 门发出巨大的响声,办公室有点老旧的窗户都被这动静震得轻轻晃一下,发出玻璃与窗框摩擦的声音,使人心里一惊。 秦晏微微抬眉看着他:“你至于吗?” “不相干的人,不需要出现在这间办公室里。”顾城咬咬后槽牙。 秦晏有些无语地想,还真是个狼崽子,稍微违背了顾城的心意,顾城就要露出尖利的犬齿。 . “来找我干什么。”秦晏给他倒了一杯茶。 顾城站在办公桌前,垂眸盯着杯子里沉底的茶叶,依旧是金银花茶,当时秦晏和顾城没认识多久的时候也泡过,顾城初尝的时候并不觉得苦,反而有种莫名的甘甜。 但是现在,顾城捧起杯子,轻轻抿上一口。 他觉得这个味道就像是夏天吃到了坏掉的西瓜,苦到连舌尖都在抗议。 . 秦晏就这么看着他:“为什么不说话,跟我说话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件难为情的事?” “我......”顾城欲言又止。 “案子已经办完了,你要没话说就走。”秦晏沉声道。 顾城心一横:“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我就想缠着你怎么了,喜欢没有错!” 秦晏看他两眼,轻笑一声:“原来你的喜欢是指趁我睡着的时候强行扑上来亲我,在我明确表示不想谈恋爱的时候把我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啃?”
第42章 顾城轻轻眨了眨眼睛,闭上嘴。 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 “对不起。”顾城低声道。 “你啊......是被多巴胺腐蚀了,”秦晏静静地看着他,“人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事物而变得冲动急躁,你觉得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对你而言很新鲜,你以前没遇见过这样的领导,于是多巴胺的预期奖赏编码系统开始工作,让你误把新鲜当成喜欢。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突然烙在你身上,一步一步把你烧毁,你会因为‘喜欢’而变得偏执,这就不叫喜欢了,这叫腐蚀。” 顾城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该怎样辩驳。 他在秦晏面前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他说不过秦晏,也玩不过秦晏。 “腐蚀?”顾城轻笑一声。 “你觉得王亚婷为什么会做出引导粉丝网暴楚遥的举动。”秦晏淡淡地说。 顾城微微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忽然就拉偏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秦晏在这样异常的安静里点起一支烟,打火机轻轻响了两声。 . 顾城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提王亚婷。” “随口一提,只是觉得腐蚀这个词不但能用在你身上,用在她身上也同样合适,当然,也可以用在付均和陈染身上。”秦晏说。 “你拿我跟这些人比?”顾城诧异。 秦晏沉沉看他一眼:“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对我的欲望可能是身体,或者说......你渴望我的陪伴。然后我就会想到王亚婷,想到陈染。王亚婷的欲望是名利和金钱,她想靠写作出名,但互联网的发展会产出更多比她优秀的作者,她因此变得利欲熏心,她抄袭楚遥的作品后反咬楚遥,让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楚遥,最后把楚遥逼死。” “嗯。”顾城看着秦晏。 秦晏又道:“楚遥被她逼死,给她带来的后果直到十年后才兑现,王亚婷死在了楚遥的亲表妹陈染手里,可能真的就像付均说的那样,这是一种因果轮回——欲望可以有很多种,喜欢、爱,或者贪婪,陈染对楚遥的欲望是亲情,这样的欲望在楚遥死后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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