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历思凯深吸了口气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这番话过后估计你也会这样觉得了。就这样吧,我妈那边我自己去解释。这次实在来不及去接你了,抱歉。” 伴随着“嘟”的一声,电话被掐断了。 周慎极平静地欣赏着风景,暗自庆幸自己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挺好。 挂掉电话后历思凯倒是心平气和不少,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为了迎合父母开心做了违心的事情,反而更怵心伤己。 现下跟于可欣说清楚了也好,免得她受伤,也免去了自己很多困扰。 想到这里,历思凯不由挪了视线去看后视镜,只见后视镜里坐在后排的周慎像只好奇心满满的猫,竖耳侧听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可笑。 历思凯挑了挑嘴角,笑得无奈又邪魅。
第16章 由于老杨的自我揽罪替连阔撇除了嫌疑,刑侦也没理由对连阔进行拘留,所以连阔早已经回了家陪伴伤心欲绝的干妈。 回到临江市局后,历思凯第一时间传唤了连阔,等到贺嘉亲自将连阔带回市局时,一场真正的审讯开始了。 审讯室里连阔坐在历思凯和周慎对面,他刚剪短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干练,一双明亮的眼睛坚毅到完全与历思凯对视。 历思凯手里握着笔,上下打量了连阔一眼开始了审讯。 历思凯问:“知道我们为什么再提审你吗?” 连阔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要张嘴说话的意思。 历思凯清了嗓子说:“你干爹的事你全都知道了吧?” “是的”,连阔扬着柔软的声线说。 “有什么感想?毕竟他有涉毒的嫌疑。” 连阔冷笑一声,僵着脸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历思凯跟周慎对视一眼,又看向连阔:“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连阔沉默着点了头。 “五月二十八号周五下午,你说你去东门桥底看望了你的叔叔,当时他是什么状态?或者说他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历思凯问。 连阔沉默半晌,才回:“没有,他虽然精神有问题可还是记得我,我陪他说了会话才离开的。” 历思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冲身后正在做笔录的郑寻说:“把监控视频放给他看。” “是”,郑寻端着笔记本电脑往连阔身边凑了凑,开始给他播放视频。 自始至终连阔表现得都很沉着冷静,表情也没有传递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等简短的视频播放完,历思凯伸手敲了敲桌子:“那一周你频繁往返于临江和雅山两市,尤其是在二十七号周四这天,在东门桥上你跟你的叔叔相遇,他很明显想和你说话,而你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 审讯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连阔身上,连阔垂着头脊背有点弯曲,给人一种他很伤心的错觉。 片刻后,连阔抬了头迎上历思凯的目光说:“我是故意的,我故意在避嫌。” 连阔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了呼吸。 连阔情绪低沉道:“是我对不起叔叔,因为他的精神有问题,因为他是个穷酸而且浑身脏乱的流浪汉,我潜意识里觉得丢脸……我努力表现出跟他不认识的假象,又在悄悄去见他时装模作样地跟他道歉……可能最肮脏的人是我才对,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却让他失望了。” 说这番话时,连阔始终垂着头,他的语调变得伤感,瘦弱的肩膀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正埋头做笔录的郑寻停了笔,看向连阔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和心酸。 历思凯平静地接受他的说辞,与他对视又问:“你说你身上那块碎玉石是老杨给你的,他在什么样的状况下给你的?他为什么给你?事先声明,我不太想听到你口中辟/邪这个说法了,我想听点别的。” 连阔眼里不再有神采,他平静回:“那天我回到临江看望干爹,他似乎喝了点酒,才拿出了这半颗碎玉石给我,他说这是他能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因为这代表了他对我的祝福和厚望。” 历思凯没再说话,他像是在思索,一时之间整个审讯室静了下来。 周慎调整了坐姿问:“你没问你的干爹为什么给你一块碎了的玉石?” “没有”,连阔回:“干爹对我有养育之恩,他给我什么我就接着,又怎么敢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慎说:“既然玉石是传家宝,自然不会给你这个外姓人,可他还是选择给你了,而且给你的还是半颗碎了的玉石……玉石两碎世事难两全,你可懂?” 连阔抬眼直视周慎,眼里多了份坚定:“不好意思,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好吧”,周慎苦笑:“当我没说。” “你真的尊敬你的干爹吗?”历思凯坐得悠闲问。 “是”,连阔回:“我尊敬他爱戴他,因为他对我有养育恩情。” “只因为这个?” 历思凯的话让连阔不由皱了眉头,连阔看起来有点不悦:“你什么意思?你在质疑?” “我是在质疑”,历思凯淡然回,紧接着他从手里的文件夹里取了张照片推到连阔面前。 历思凯并没说话,他饶有耐心地观察着连阔看到照片后的表情变化,心里十分明了。 那张照片是历思凯从清河大学校网的论坛上找到的,照片里两个高大背影的男生紧握彼此的手,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林荫道上,都侧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 照片能清晰看到连阔的侧脸,他低头浅笑,眉眼间饱含爱慕,而他的男友正宠溺地盯着他的笑颜。 阳光透过树叶空隙洒下几束光,而他们背光而行,连背影都是青春的美好样子。 连阔看到面前的照片时,明亮的瞳孔悠然缩紧,他蹙着眉满眼都是失意忧伤。特别清晰地,所有人都看到他眼底的哀伤,他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而后一眨眼几颗泪珠控制不住地滚滚而落。 他已近乎崩溃,颤着音质问:“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你知道他,你查到他了?” “是”,历思凯冷冷开口:“杨清欢,老杨的儿子,我知道他的存在,我也知道了你们的关系。” “为什么?” …… 连阔痛苦地捂住了脸:“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已经不在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打扰他……他很痛苦,你们就不能让他清净片刻吗?!” 一时间,众人谁也没说话,他们静静看着连阔在宣泄释放。 “为什么……为什么?” 连阔自言自语着,看起来挣扎又痛苦。 历思凯绷着脸,他赌对了,杨清欢就是连阔的软肋。 过了片刻,连阔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他始终掩着面,不敢将软肋示于众人看。 审讯室里传来郑寻的一声叹息,历思凯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盯着连阔说:“我知道你们相爱,我也知道你们的痛苦和不易。可是他不在了,你不能因为心中愤懑不平而去伤害别人,尤其是他的父亲。” 连阔垂了手,放荡大笑,他粗鲁地拭去泪水看向了历思凯:“不好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承认吗?” 历思凯痛心怒斥:“因为老杨的反对和不理解,杨清欢选择了自尽。可老杨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他做错了什么?你到底是有多恨他才让他出来替你揽罪?你口口声声说尊敬他爱戴他,但你却利用他的愧疚之心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阔,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连阔痛苦地捂脸嘶吼:“你在套我的话,我没有……我没有” 历思凯逐渐没了耐心,他激动得拍案而起扬声斥责:“好啊,你不承认没关系……告诉我,你将所谓的馄饨调味料交给老杨的时候有没有愧疚?你把那份含有罂/粟壳的东西给老杨时,他可知你在犯罪!他可知你是在报复!” 连阔一怔,整个人呆若木鸡质问:“你查到了?是他说出来的?” 历思凯痛心疾首地摇了头:“不是他,你的事他一字未提,他甚至在我们面前揽下了所有罪责。你不知道这些,老杨媳妇也不知道,你在来的路上我给嫂子打过电话,她以为我是正常问话才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连阔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他的背脊不再挺直,眼里也再无光采,那一刻他失魂落魄,浑身都透着悲哀。 历思凯逐渐平静下来,他叹气道:“知道吗,你对不起老杨,你更对不起他的儿子。” 这一句话成了压垮连阔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像是发疯般失声痛哭起来。 终于哭够了,也发泄够了,他开始自言自语:“是啊,我对不起他们。干爹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却让他失望和他的儿子搞在了一起,我让清欢和我一起成了被人戳着脊梁骨被骂恶心的基佬同性恋……我对不起清欢,我怨恨干爹的阻止,我怨恨他害死了清欢,所以我要报复他,我想让他痛苦一生。” “我对不起我的叔叔,他什么也不懂,我却嫌弃他的拖累,我在人前装做孝顺心里觉得他恶心……我是个恶魔,我将我这双肮脏的手伸向了亲叔叔,利用他来做我龌龊研究的小白鼠……” “真正该死的人是我,我就不该苟活在这世上,我应该代替他们去死才对……” 连阔像是情绪失控般,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眼里红血丝爆满,整个人不再温顺,更像是一头发疯的恶狼,浑身透着戾气。 历思凯紧闭着双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发疯的连阔,他缓缓站了起来,疲乏虚弱地走出了审讯室。 周慎冷着脸叮嘱郑寻:“你在这里盯着”,而后也出了审讯室。 郑寻叹了口气盯着正在发疯的连阔,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保持缄默。 历思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碰到这样的案子着实让人郁闷,尽管他已经抽了两支烟了,情绪还是得不到缓解。 周慎拧着眉看他:“杨大哥那边怎么办?你要去看他吗?” “不去”,历思凯是真的将老杨视作朋友,可这个朋友也着实让他失望。 历思凯拗着劲说:“既然他知法犯法包庇连阔,既然他想在看守所里呆着,那就让他多呆几日吃点苦头。” 可见历思凯对老杨的决定有多失望。 周慎无奈摇了摇头。 “你怎么样?”周慎说:“审讯还是要继续的,你要是支撑不了就交给徐波来。” 历思凯叹了口气,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能行,走吧。” “好”,周慎回。 等他二人再回到审讯室,连阔的情绪已经平静,只是他始终木着脸失魂落魄般,眼里早已没了神采。 历思凯冲郑寻交代:“通知禁毒支队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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