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就坐在距离他半寸远的的沙发上蒋择却没能对上他的脑电波。 还在就程瑶闷声回答的“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发现彼此不太合适, 所以就和平分手了”进行追问。 “在一起两个多月了,然后忽然发现的不合适?”蒋择挑眉问道。 程瑶闻言抿了一下嘴唇,语速不算快地回答:“不算突然发现……就是,日积月累地在某个时间点爆发了而已。” “比如?”蒋择问。 “比如他喜欢在外边和兄弟喝酒划拳,而我更喜欢待在家里看看影视剧。”程瑶说。 “又比如他经常大半夜才睡, 大中午的才起, 但我更习惯于早睡,因为我第二天还得早起上班。甚至可能我工作了一上午地下班回来了, 他才刚慢慢悠悠地从卧室里晃出来。” “还有家庭贫富差距、金钱消费理念等等。”程瑶的表情有些凝重地说,“我俩唯一合适的,可能就是对彼此的外貌还挺满意的。” 蒋择没有对程瑶的说法评论些什么, 只继续问道:“当时是谁先提的分手?” “我。”程瑶言简意赅地回答说, 超乎了蒋择他们的预料。 她对此的解释是:“阚杰他……对于这些生活上的琐事挺没心没肺的, 也不觉得我们俩这完全对不上的爱好和作息有什么关系。” 程瑶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道:“他总说家里的那些破影视剧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外边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有意思。以及我那几千块钱一个月还得起早贪黑地挤地铁去的工作做不做都没什么太大的所谓, 大不了他养我。” “至于我家有没有钱,我想怎么花钱都是我的自由, 他不管,也不在意, 照旧想送我什么就送我什么,甚至不看价格就替我买下了一堆东西……但是我不行,我甚至无法在那叠得快半层楼高的礼物中挑出一样自己回的起的礼物, 所以最后我主动提了分手,在他又一次晚归的时候。” 蒋择有些意外地问:“他当时没挽留你?” 毕竟在周一的描述里,阚杰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儿的。 “挽留了。”程瑶垂着眼睛地回答,手指则在二流的皮质沙发上抠着。 她说:“但我当时把话说得挺过分的,无限放大了他的缺点地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还大哭大闹地崩溃了。以至于他听到后来也挺生气的,摔门离开之后果断地删了我的联系方式,之后也再没找过我。” “而我在那之后其实也后悔过,”程瑶忽然话锋一转地说,大抵是为了增加事件的真实性,“毕竟我们抛开工作,抛开那几周的同居事宜之前的相处时光其实挺开心的。” 但她很快又残忍地补充道,“可惜那也只是某些瞬间而已,因为我知道,一时的快乐没有办法战胜长远的不合适。” 她那略微有些尖锐的贝齿,则在触碰到她的柔软唇瓣时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牙印。 就像是阚杰也曾在她心里留下过烙印一般,现在也快消失了。 蒋择和周一在听完之后一起陷入了沉默。 刘学武在有些唏嘘的同时,也觉得这么一来逻辑似乎就通了。 ——几个月前的阚杰真心地喜欢着程瑶,甚至可能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都还喜欢着,但是因为程瑶伤了他的自尊心,并且决绝地说了分开的事,他不愿意低头地在等程瑶回去找他,并且好面子地对外说是自己先腻了,所以主动甩了人。 但他或许在常混迹于各类聚会的那些日子里如是想过:要是程瑶来找他的话,他就撇开搂着的女人跟她走。 可惜程瑶始终没回头。 刘学武在脑海中串联着这些前因后果,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地跟蒋择耳语道:“死者他之所以会在今天凌晨带着新认识的女伴儿去看海的原因,该不会是他喝多了地认错了人,或者是后悔了地想随便带个人去弥补他从前想跟程小姐一块儿做,但是没做成的事吧。” 蒋择没回话,却也理解了刘学武的意思地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是说得通的。 只是当蒋择抬眼时,程瑶紧张地抓着裙边的手,以及她脸上的悲伤和痛苦之情都太明显了点儿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于是蒋择敏锐地意识到:和阚杰分开这件事给程瑶带来的,比起松了一口气的解脱,似乎更多的是思念、煎熬与折磨。 蒋择在那一刻想了很多狗血的剧情。 例如阚豪不同意阚杰和程瑶在一起,并且威胁他假设他继续执迷不悟下去的话就停了他的信用卡,并且让家境普通的程瑶吃不了兜着走。 又例如程瑶家里有哪个膀大腰圆的在外边做打手的亲戚,而那人在听闻了阚杰过往的那些花边新闻之前强迫这俩分开,并且征得了程瑶大多数的亲戚的认可。 而当蒋择所有的无厘头的念头归结在一起时,就变成了一个肯定句,“你也还爱他。” 程瑶猛然抬头地意欲反驳,但是她最后还是无声地默认了。 于是蒋择最终强调着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和阚杰分开的理由是因为你受不了地爆发了吗?” 他沉声且严肃地解释说:“我们之所以问你这事并不是为了探究你们的感情生活,而是我们希望能从中得到些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因为只有那样,我们才能早日把凶手抓捕归案,才能早日给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 程瑶听着蒋择又强调了一遍阚杰的死讯,不知怎么的,明明决定了要装得坚强一点儿的,却还是不争气地鼻尖泛了酸。 她吸了吸鼻子,最终回答蒋择道:“我当然也想帮助你们,可这就是我和阚杰分手的全部原因。没有第三人介入,我也不知道什么可能杀害他的凶手。” 周一听着,终于还是没忍住地似笑非笑接了话。 他说:“程小姐,好像从我们进门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明确地告诉过你阚杰的死很可能是有意为之的谋杀。毕竟蒋队长除了刚进门的时候匆匆提过一句之外,就只忙着问你和阚杰是怎么分手的了。” 程瑶听着,面色一白,连带着唇上的血色都又褪去了几分。 她竭力装着镇定地回答说:“我自己猜的。毕竟真要是肇事逃逸的话,还用得着警方这么大动干戈地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吗?” 但是飞速扇动着的眼睫却出卖了她此刻慌乱的内心。 蒋择和刘学武把程瑶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于是表情皆是一凛。 周一则从现下的情况反推回了一刻钟前,也就是蒋择唯一提及阚杰遇害的地点以及肇事车辆的时间。 而后他目光灼灼盯着程瑶问道:“是阚杰被车撞死了这件事本身让你觉得他可能是被谋杀的呢,还是蒋队长告诉你的时间地点让你起疑?” 程瑶嗫嚅了一瞬,最终还是没说话。 暂时没能等到回答周一却不恼,他只是兀自归纳道:“但是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总归都是你亲眼看见过阚杰干了得罪人的事,被复仇也不奇怪的那种得罪,或者是你也参与了,所以你才会在听到阚杰死了的时候反应这么激烈。” “以及,我其实想问很久了,”周一略微垂眼地盯着程瑶用力地搭着椅子边的手道,“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坦白地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警方,让凶手早日得到制裁不好吗?” 程瑶绷得很紧的嘴唇轻颤了两下。 就在在场的三个人都以为她要说点儿什么和案件有关的信息时,她却还是坚持着自己原本的那副说辞。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照旧这么回答道。 在程瑶的逻辑链里,喜欢和非得跟对方在一起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因为喜欢,看的是一个人的优点。 但长久的在一起,看的却是她能不能永远地忍受对方的缺点。 所以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要解释的。她和阚杰之间的关系,就是止于她的自私。 她也从来没看见过阚杰和谁爆发过什么不可调和的争吵。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在她和阚杰交往的那几个月里,气阚杰最狠,让阚杰最生气的人大概是她自己。 对此,刘学武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理解地没发表意见。 他一根筋地想:在他过去的二十二年里,他看过很多没那么喜欢,只是因为到了适婚年纪所以就走到一起了的情侣,却没见过还处在彼此喜欢的阶段就匆匆分手了的。 周一看着刘学武怔愣着的表情,替他直白地翻译道:“其实就是没那么喜欢的意思。” 程瑶想反驳,但是却还没有歪了话题地继续辩解着。 她说她之所以紧张、害怕,都是出自于她对生命是如此脆弱的一种新认知。 “一个自己认识,甚至很熟悉的人,就这么在一夜之间死掉了,这难道不值得我害怕吗?”程瑶颤抖着声音说。 “这和从广播听来,或者是从电视里看来的那些不一样,是真的有一个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而我可能有一天也会那样,死于一场意外,或者是未曾预料到的谋杀。”
第八十七章 共犯 更多的大概是骂他罪有应得的。…… 蒋择在听过程瑶最后的那句发言之后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他听来, 程瑶的这番话就跟案发时在现场的那个女人哭着在请求他们保护的性质差不多——都一样是在自我担忧。 只不过一个在强装冷静,一个则把自己的害怕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选择继续缩在壳里地不跟外界分享任何信息,一个则在大声地向外界呼救。 蒋择不知道程瑶隐瞒那些事的意义是什么, 他只知道程瑶现在的嘴大概比藏了珍珠的蚌壳更难撬开。 可就在他打算先离开程瑶家地去拜访下一位可能知道些线索的人时,周一却按住他预备起身的动作。 他听见周一问:“阚杰带你去过海边吗?” 程瑶闻言, 无声地咽了下因为过分紧张而分泌出来的唾液。 她意欲摇头否认,但是周一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应该不可能吧?”周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毕竟那片海在宁城的名声很大,去那儿许愿、还愿、打卡、希望被见证的单身人士和情侣都很多。以阚杰当时喜欢你的程度而言,他不可能不带你去一次。” 程瑶抿了下嘴唇, 还是矢口否认了。 但是她是时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加快了的眨眼频率, 都一概在告诉周一:他推断的是对的,阚杰和程瑶一起去过那个海边。 而以周一对于阚杰的了解, 那个人傻钱多的大少爷八成还会为了追求浪漫地捡一堆破烂贝壳,然后再特意找人做成风铃或者是饰品地送给程瑶当作情感见证。 只是在他们俩一起去海边的那次短途游玩里却装了秘密,以至于程瑶现在不愿意承认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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