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竹听着,自知蒋择这么说也没错地摸了一下鼻尖,一边让蒋择坐下吃饭一边把话扯回到了蒋择的终身大事上。 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话说,前几天你那李阿姨跟我说她有个亲外甥女还没找到对象来着,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当医生的,长得也……” 蒋择一听,已经能料想到他妈接下来要说点儿什么了地主动出击道:“其实我今天来这儿吧,就是想跟你还有我爸说一事儿。” 叶霜竹看着蒋择有些严肃的态度,也下意识地站直了点儿地问:“什么?” “就,我最近找了个对象。”蒋择回答道。 听得他妈妈差点要一蹦三尺高地大肆鼓掌。 “好啊,好啊,找了个对象好啊。”叶霜竹止不住地连声说,要多激动有多激动地继续道,“毕竟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不得找个陪陪你的另一半儿吗?就算你总说一个人好一个人好,但要我说,肯定还是两个人搭伴儿过日子更舒心一点。” 蒋择看着他妈妈激动地都快哭了的表情,忽然心底泛起了一丝内疚地想要趁早纠正,却被叶霜竹再自然不过地接下去的碎碎念截断了。 ——她就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那个蒋择刚出社会地开始挣钱的年份,而后苦口婆心地问蒋择:“那你最近挣得钱还够不够用?” 她近乎于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地道:“女孩子的开支应该不少吧?你可千万别心疼钱,该送礼物就送礼物,该约对方出来吃饭看电影喝奶茶的也就主动、大胆地约!就算人女孩子独立地说不需要你给她花钱啦,你也不能真抠抠搜搜地跟人AA啊,显得你不局气……” 蒋择沉默地听着叶霜竹已经问到了那个女孩儿是哪儿人,她认识不认识,做什么工作的,是宁城本地人吗的话题,最终还是没给对方留有希望地果断道:“我找的那个对象,不是女的。” 叶霜竹听着,喉间一哽地觉得蒋择是在跟她开玩笑。 只是蒋择到底是她十月怀胎地生下来,又含辛茹苦地养了二十年的孩子。 所以她只要看蒋择一眼,就能分辨出对方到底是嫌她总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太烦了而随口在跑火车,还是正儿八经地在跟她说这事。 也只是因为如此,她攥在手里的汤勺最终“咣当”一声地掉在了地上。 她眼眶有些红地看着蒋择,哑声说:“蒋择,那是不对的。” 她像是自我催眠,又像是在跟蒋择强调她的态度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下意识地就要跟蒋择强调这事的弊端,只是她看着蒋择再坚定不过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劝不动地放弃了。 她只问:“你们有可能分开吗?” 她斟酌着字句地给自己找寻着最后的希望,“我的意思是,你应该不是非他不可吧?” 蒋择有些不忍心地看着叶霜竹浑身颤抖着的样子,摇头说:“至少在我之前的二十八年里,我没喜欢过别人,也无法想象我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换了个人喜欢的话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叶霜竹闻言,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得那从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都停止了,她才开口问:“是,周一吗?” 蒋择看着叶霜竹的眼睛,“嗯”了一声,又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彻底地击碎了对方的最后一点希望。 他意欲补救地跟对方道:“周一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所以你应该了解他,知道他不会是那种随便玩玩的,知道他是……” 叶霜竹却呼吸急促了点儿地果断打断道:“那不一样!” 她少见地气红了脸地厉声说:“可怜小孩儿时候的他,跟接受他和你在一起,完全不是一码事!” 蒋择看着他妈妈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莫名地想起了一些和周一,以及他妈妈有关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是八九岁的光景,正是皮得狗都嫌弃烦的年纪,周末自然也闲不住地吵吵嚷嚷地约了三五好友地出去踢球。 只是当时的他懒得穿过大半个街道去找足球场,所以就领着那些人在小区楼下的空地里踢足球。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之前相安无事,不代表每次都能相安无事。 比如那天下午,他的腾空一脚踹碎了楼底王阿姨家的玻璃。 于是那些原本跟在他后面充当小弟的跟屁虫们都忽的如鸟兽散地回家装鹌鹑去了。 蒋择见状,也赶在那位素来泼辣的王阿姨出来骂街之前疯跑回了自己的家里。但不是为了逃避,而是找“帮手”。 “咔哒”一声,蒋择打开了家里的门。 他因为急的顾不上脱他脚上那双沾了泥的球鞋的,还挨了他妈几句吵吵。 他当时急的也没时间生气了,就那样站在他妈的对面,梗着脖子预备认错,让他妈挡在他前面地领着他认错去。 结果他话都还没说出口半句,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来人是当时比他还矮了半个头有余的周一。 那个在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后赶来他家里找他的小朋友看着他当时那副又怂又勇的模样,悄么声息地用自己细软的小拇指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蒋择侧目,看着那个还带着婴儿肥的周一跟他做了个“别说话”的口型,而后张口就来地替他揽走了全部过错。 “阿姨,我下午跟蒋择哥哥出去踢足球的时候把王阿姨家的玻璃给弄碎了,您能不能替我跟我妈妈说说情。” 时间,地点,事件,复述得都挺好,却唯独弄错了肇事者,听得蒋择想给他的作文打零分。 而当时刚半人高的小周一委委屈屈地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紧抓着蒋择的衣角不放,落在蒋择妈妈的眼里就成了实打实的害怕。 但蒋择却清楚的知道对方只所以抓他衣角的原因其实是让他保持缄默。 当时的蒋择不知道在想什么地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周一的小可怜模样。 ——大概是被周一那谁听谁心疼的语气给勾的。 他看着周一那双总是盛着星光的眼睛,在那一刻像是碎了的玻璃一般,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连带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也跟小麻薯似的皱成了一团,赶忙地就打算认了。 但是蒋择他妈妈却没给他那个机会。 是时的她立刻从预备狮子吼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准备伸出去拧蒋择耳朵的手也自动降低了一格,转而摸上了周一柔软的发梢。 “没关系的,小宝贝儿,别害怕。阿姨会跟你的爸爸妈妈说清楚的……”叶霜竹这么说道。 只是她刚安慰了没两几句,就又立刻转过来掐蒋择的胳膊,问他怎么不把人带到小公园或者废球场里玩儿。 蒋择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似乎是人小鬼大地“啧”了一声,而后拽不拉几地赶在周一把偷懒的罪责也揽过去之前说了句“麻烦”,毫无疑问地得到一个来自他亲妈的暴栗。 但周一前脚刚走,蒋择就单刀直入地跟他妈坦白了。 “足球赛是我组织的,在小区里踢球的提议是我提的,王阿姨家的玻璃窗也是我一脚踢碎的。周一今天下午压根就没跟我们出去玩。所以你别跟周一他家长瞎告状。” 至于蒋择为什么没在周一走之前跟他妈说这事,大抵是不希望某个铁了心地要给他定罪的小麻薯生气。 而一次性把这事说完了,也说清楚了的蒋择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人小鬼大地看着他妈突然僵住了的背影,故作轻松地说:“你过会儿领着我去王阿姨那儿挨顿骂,赔扇玻璃钱就算了。至于那钱,我可以靠替你打扫屋子、洗碗、给舅舅家送来的小妹妹当陪玩来赔。” 刚送走的周一的叶霜竹听着,不以为意地继续回到窗边去浇花。 因为她误以为是蒋择良心发现了在替某个小奶块顶罪,所以反倒振振有词地教育蒋择道:“我知道你看他一委屈就没辙,但是你小子在咱们这小区里的风评已经够烂的了,别再给你爸……” 她没把话说完。因为在她对上蒋择那坚定的眼神之后突然信了。 她沉默了一瞬,期间失手地给窗台上的蟹爪兰浇了过多的水。 那溢出来的水把泥土泡得松软,差点就淹死了她的爱花。 但她在缓过神来之后,也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蒋择预想中的被家长提溜着衣服领子,去让那位嘴上不饶人的王阿姨指着鼻子骂个狗血淋头的场面没出现。 他就在家里待着,装作乖乖地看电视的样子,只通过余光悄悄地瞥见了他妈往钱包里塞了一叠红钞票之后就匆匆出去了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他妈当时是去要找王阿姨把事儿私了,事实上他妈当时应该也是那样想的。 只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他妈当时在楼梯间里遇到了匆匆赶回来的周池。 ——周一一不做二不休地堵死了自己的后路,给自己的家长也拨去了电话。 而蒋择的妈妈看着对方汗涔涔的脸和急促的疑问突然失了言语,最后选择了默认对方的说法。 那是蒋择第一次知道,他妈其实挺好面儿的。 她不希望周池和那位王阿姨一道说她养出来的孩子皮,并且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所以沉默着让当时才六七岁的周一给他当了调皮捣蛋一词的替罪羊。 以及在他妈心里,无论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听话,他妈表面上装的再喜欢,其实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可怜始终不等同于接受。 无论她事后怎么想着法儿地给周一煮这个土鸡蛋,温那个热牛奶地意图补偿周一,在蒋择眼里也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第七十九章 谈判 你确实把话说得太过分了一点。…… 蒋择和叶霜竹的争吵最终止于浴室门从里边儿被打开了的“咔哒”一声。 蒋宏伟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地出来, 问叶霜竹把家里的吹风机放在哪里了。 他在看见蒋择的那一刻怔愣了一瞬,但是却很快回过神来了地继续着擦头发的动作。 “你这是最近单位里不忙了?怎么还有空特意绕远路地来蹭饭。”蒋宏伟沉着声音说。 语气拿捏的就跟莅临调查的上级领导似的。 但蒋择还是从蒋宏伟的话里听出了点开心的意思,以至于他忽然开始反思:打从他工作之后, 他是不是真的太少回家了一点儿。 以至于从前那个在他高中时,巴不得他去住校的爹, 居然能从他在平常日子里主动到家里来蹭饭的事中感到些许愉悦。 但蒋择愧疚归愧疚,还是没忘了自己今晚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只是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妈急匆匆地给打断了。 彼时的叶霜竹急吼吼地跟蒋宏伟说着她好像把吹风机放在了卧室里的事,催他赶快去看看,省的再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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