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自己受到打击?还是怕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 亦或者——是埋藏在更深处的秘密。 衣服被雨水浸湿,步伐沉重的似乎可以踏出水印。齐麟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往哪走,该去往何处。 脑中残存的意识告诉他,应该回家了。 其实,说不明白都是假的。齐麟的内心比谁都要敞亮。 他相信时乐一定不会做出害自己的事情,可他就是失落,空荡荡的失落。 当初明明和时乐说好,两人从此再也不要有秘密,可转头间,时乐就隐瞒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当年的事实,真就这么不堪吗? 齐麟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行走,日月昏暗悬挂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天空。不知怎么的,他也凭借着记忆回到了家。 水顺着衣服往下滴,地摊都被浇湿。 齐麟低头看了一眼邋遢的自己。他太累了,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沙哑,酸痛的颈脖与僵硬的肩膀都让他提不起精神。 他脱了衣服,顺便用毛巾擦干后,便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被子里的温暖让他昏昏欲睡。 在睡梦里,他迷迷糊糊听见了开门声。没有问是谁,单听脚步,他知道,是时乐回来了。 “前辈?”时乐轻声细语在客厅唤了一声,见没人答应,便蹑手蹑脚走到了房间门口,朝里面打探。 齐麟的眼皮太过沉重,只能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时乐的双手放在身前,有点难堪。他舔了舔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前辈,我想了很久,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时乐声音很低,再低些就要沉到地底了,“我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确实是有了其他不好的想法,当然,这想法本身是为了前辈考虑的。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才发现我不应该瞒着前辈。” 时乐向前走了两步,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 “这是那个红色的U盘,里面有当年的真相。我放在这里了。” 齐麟偏过头,想要去够U盘。可惜,身体的不舒服还是让他的行动迟缓了许多。他够不着U盘,只好先拿起床头的遥控器,但手指又没有力气,一不小心将遥控器摔到地上,连电池都蹦了出来。 时乐赶紧扶住差点和遥控器一起摔到地上的齐麟,手刚触碰到齐麟的身体,时乐就快速把手弹开了。 齐麟的身体就和岩浆一般滚烫,就快要吞噬掉整个他。 “前辈!”时乐把齐麟扶回床上,盖好被子。他俯下丨身,用眉毛贴了贴齐麟的额头。 眉毛是对温度最敏感的地方,有没有生病眉毛都知道。 而时乐的眉毛也给了他答案。 “好烫!” 时乐去药柜翻找了一下,没有看到退烧药。齐麟的药柜很满,板蓝根或者是云南白药之类的很多,偏偏没有退烧的药物。打开外卖平台,也找不到药店的信息。 今天的雨太大了,没有预料,洋洋洒洒。从阳台望去,很多店铺都关了门。 时乐只好用热水泡了两包板蓝根给齐麟喝。可是板蓝根的药性实在太弱,喝下去后,齐麟的意识还是模糊。 时乐真的很怕齐麟就这么烧傻过去。 他在冰箱里找到了两个仅存的鸡蛋,加了点虾米,用他贫瘠的厨艺为齐麟做了一碗鸡蛋羹。 齐麟没有胃口,只吃了两口,然后怎么灌都灌不下去。 时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一扬衣角,光溜溜地钻进了齐麟的被窝里。 “干什么?”齐麟的声音很虚弱,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帮你降温。”时乐搂住齐麟的脖子,“高二会考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个理论,叫做热传导。你把你的热传导给我,你就不会发烧了。” “歪理。”即使生病,齐麟也不忘损时乐几句,但是实在没力气,一大段话最后浓缩为了一点点精华。 “文科生。”齐麟说。 时乐没有说话。在他慌乱的观念里,他坚信这是让齐麟好起来的办法。 他把头埋进齐麟的颈窝里,拼命吸收着齐麟身上的热气。那是一点点汗味与雨水青涩的混合物,应该是奇怪的味道,可是时乐觉得这是好味道。 齐麟也没有说话,躺在床上任由民间科学家时乐摆弄自己的奇妙理论。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人的轮廓紧紧重合在一起,温度却一直没有降下来。 时乐有些着急。他坚定地认为,一定是散热还不够彻底。 他需要更加能够发泄热气的办法。 齐麟阻止了他。 “不行,我会死。” 齐麟抓住了时乐纤细的手腕,试图把时乐推开。时乐却顺着他的手臂,放大了两人支离破碎的灵魂。 灵魂深处,是一块小小的空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到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而暴雨正中,有一棵小小的树,树下,保留了一片小小的干涸。 齐麟最终还是没有拧过固执的时乐。他伏在时乐的脸颊,天际边的乌云就此决堤,狂风过境,窗台上的花在雨中飒飒作响。 他侵蚀他,他灌注他,他冲垮他,他镶嵌他,他用有气无力的胳膊搂住他,他用源远流长的爱浇湿他的发梢。 这份爱很长,长到没有尽头。
第九十九章 玫瑰重启6 时乐的偏方好像真起了效果,齐麟果然退烧了,只是身体仍然虚弱。 没吃完的鸡蛋羹被时乐拿去再热了热,加了点紫菜给齐麟。 这次齐麟没有再推脱,把鸡蛋羹吃得一干二净,然后笑着对时乐说:“你的厨艺真差。” “有得吃你就该感谢我了。”时乐哼了一声,把碗收走,“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我现在就有事。”齐麟说,“能帮我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吗?” 时乐明白齐麟是什么意思。他把放在书桌上的电脑拿了过来,顺带把床头柜上的U盘给了齐麟。 齐麟把U盘插进电脑里,没有反应。 “坏了吗?”他敲了敲电脑,依旧没有反应。 “怎么会坏了呢?又没有进水。”时乐把头凑过来,“这里不是吗?最右下角,有一个小窗口弹出来了……” 话没说完,齐麟吧唧在时乐脸上亲了一口。 “我知道,我不傻。”小把戏得逞的齐麟很是高兴,可被捉弄的一方很不高兴。 “臭死了,快去洗澡去。”时乐推攘了一把齐麟,拉着他站起来。 “我还要看电脑呢。”齐麟猝不及防地将自己显露在了时乐面前。他依依不舍抓着电脑,不肯放手。 “行了,放这吧,又没有人偷你的。”时乐夺过齐麟手中的电脑,稳妥放在床上。 齐麟这才放心,被时乐又推又拉拉进了浴室。 考虑到齐麟病没好,时乐还搬了两张塑料小板凳放在浴室里。 时乐坐一张,齐麟坐一张。时乐特意把两张凳子挨得特别特别近,好让齐麟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用了最热的水,把古龙水味的沐浴露搓成满手的泡泡。 轻轻一吹,泡泡四处飘洒。 齐麟靠在时乐瘦削的锁骨上,分享着自己的心跳。 他知道,时乐之所以叫自己来洗澡,还是因为对真相本能的抗拒。 “时乐,那U盘里面的东西,真就这么恐怖吗?”齐麟问。 这一问把正在快乐玩泡泡的时乐问懵了。 半晌,时乐点了点头。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件事情,前辈不要知道比较好。”时乐说,“就算不知道,对现在这个案子也不会有影响的。以前那个案子已经结案了,没有必要再翻出来。” “不,我想知道。”齐麟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依旧想要追求自己已经怀疑了的真相。 时乐叹了口气。 “前辈,你要先做好心里准备。”时乐在帮齐麟擦干时嘱咐道,“这件事情可能会颠覆你对以往的记忆,因为它相对而言,有些巧合。” “没关系。”齐麟依旧说。 时乐明白自己劝不动齐麟了,只好点点头,跟着齐麟一起来到电脑旁边,看着齐麟打开那个标注着“移动磁盘H”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很干净,除了两个视频和几张图片后,便没有其他东西。从外面的缩略图看,那两张图片是用手机拍摄的电脑图片,内容是几张判决书以及口供。 齐麟按照顺序打开图片。奇怪的是,图片里几乎没有提到父亲的名字亦或者是齐麟的名字,全篇讲述的都是一个陌生人想要杀人的事情。 整个事情乏味又没有神秘感,这种故事,连法制节目都懒得收录。 但是父亲呢?这不是关于父亲的案子吗? 齐麟皱起眉头,点开了视频。 …… 这是一栋不算很高的大楼。 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从安全门前走过,来到了楼顶的边缘。天台上有很多施工器械,杂乱的摆在一旁。 他从这些器械当中,搬出一块未加任何修饰的铁板,吃力地挪动到天台边缘。 他向下看着,时不时拿出怀里的手机对照时间。终于,在视频的角落,有两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楼底。 “就是现在。”男人冷笑一声,然后把已经吊在边缘的铁板上的保护绳剪短,咔嚓一声,铁板坠落下去。 画外音嘈杂沙哑,汽车的鸣笛和城市的喧嚣都被定格在了画面中。 然而,齐麟听见了其他不和谐的音符。 像是两声很短促的欢笑,究竟是什么,齐麟听不清。 他把声音开到最大,模糊辨别着声音的原始模样。 那声音饱满而圆润,是孩子的声音。不是欢笑,欢笑不会这样。那分明是两声喊叫,是只有两个音节的词语。 不好的预感涌上齐麟心头。 该不会…… 齐麟侧头看向时乐,时乐的脸色异常严肃。 真相就在最后一个视频里吗? 齐麟颤抖地握住鼠标,移动到最后一个视频上方。 画面里,是一栋大楼的正面。看门口的牌子,是“青城施工公司”的牌子,应该与上一个视频的大楼属于同一栋。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画面左边走出。前面那个身穿灰色西装,行色匆匆,而后面那个穿着白背心,一边抽烟一边张望。 与此同时,画面右边也发生了变化。一个孩提从画面右边走进了画面,他拿着棒棒糖,高兴的朝对面挥手。 “爸爸!”孩子欢乐的叫喊充斥着齐麟的脑海。 爸爸…… “不可能!”齐麟把电脑推开,“绝对不是这样的,这视频和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他盯着画面里最后的温存,一遍遍说服着自己。但既有的事实不是想不接受就能够拒绝的。哪怕一遍遍默念,齐麟还是忍不住自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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