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海同深攥住亓弋的手腕,拉着他穿过走廊,走出办公楼侧门,一直到把他带进了训练室,才猛地甩开手。 亓弋被甩了一个趔趄,他稳住重心,靠在训练室的墙上皱着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海同深锁了门,转身使出一拳,直冲亓弋而去。亓弋立刻闪躲:“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海同深转而去攻亓弋下盘:“审张聪那次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极端!” “不极端审得出来吗?!”亓弋轻巧躲过,放低重心准备反击。 海同深手中不停,拳风越来越厉:“你当我们这些年是白干的吗?!” “那你当我这些年是混日子的吗?你比我还了解苗宁?”亓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反扣海同深的手,借力跳起,腿已抬至海同深脸旁。海同深撤步闪退,手中用力将亓弋推出,而后站定:“这就是你的心里话是不是?你自诩了解那些毒贩,你觉得只有用你的方法才能问出答案?” “没错!”亓弋主动出拳,同时说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只会用那些制度来约束自己人!你们跟自己人讲理,可毒贩却不会跟你们讲理!” “你又把自己搁在了对立面!”海同深抵挡之后使出后手直拳,“你是警察!不是毒贩!” “不用你提醒!”亓弋手臂虚晃,而后曲臂勾拳,“如果我记不住自己是警察,我早就上了内部通告甚至被开除警籍了!” 海同深一边阻挡一边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违纪了?!” “我只知道我问出了答案!我只知道我让苗宁自己承认她杀了普天华!” 两个人接连快速地交手数轮,直到最后,二人的拳同时停在了对方眼前。 胸膛剧烈起伏着,最终还是海同深先放下了手,他踢开脚边的垫子坐到了地上,双臂搭在膝盖上,喘息伴着咳嗽。 “感冒没好就折腾!”亓弋走到门边,从门口堆着的纸箱里拎出一瓶矿泉水扔给海同深,“你抽什么疯?” “是你抽什么疯才对。”海同深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接着说,“拿匕首逼问嫌疑人,你可真有本事!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严重违纪,能让你脱掉这身警服?!” “呵!”亓弋冷哼一声,从后腰处拿出一个东西扔到海同深脚边,而后挨着他坐了下来,“海支队长对于匕首的定义跟我不一样。” “?”海同深看了看脚边的东西,旋即长出一口气,道,“你吓死我了!” 原来,那所谓“匕首”不过是橡胶模型,拎起来都会随风抖动的那种。在审讯室里的苗宁太过紧张,情绪已经崩溃,才没有发觉异样。 “你是不是近视啊?”亓弋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从侧后方看着海同深。 “估计整个专案组都近视了吧。刚才在观察室里大家都没看出来。”海同深把那橡胶匕首往前一扔,随后直接躺在了地上,“就算匕首是橡胶的,你刚才那种行为也是逼供,你真的违纪了。” “达到目的就行了。”亓弋说。 “为了审一个毒贩,你犯这么大的错误,值得吗?” “我没想那么多。”亓弋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海同深,“苗宁是毒贩,现在也是凶案嫌疑人,我让她亲口承认杀人了,这就足够了。我知道你会说,有很多方法能让她交代,但你的很多方法之中,没有一种能像我这样,让她交代出更重要的内容。” “你果然是瞧不起我。”海同深幽幽说道。 “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只是在专案组中,我自信没有人比我更能听懂嫌疑人的话。那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十年,那些人是我朝夕相处过的。”亓弋淡然一笑,“或许会有人觉得我刚愎自用,但这就是事实。那些人早都泯灭人性了,张聪、苗宁、普天华、钟艾然,还有DK、A和O,这些人都算不上是人。”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你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 “那又如何?”亓弋直视着海同深的眼眸,“你的世界黑白分明,而我的世界是灰色的。所以你的正确与我的正确,本来就不是同一种正确。” “说什么绕口令呢!”海同深推了一下亓弋的手臂,“黑白交界本来就是灰色的,绝对正确和绝对错误本来就不存在。我承认专案组没有人比你了解缅北,没有人比你更懂毒贩,我也承认你刚才的方法是有效的。你借着苗宁毒瘾发作精神混乱的时候让她误认为你还是那个在DK手下的毒枭毕舟来,你再用毕舟来的状态逼问她,确实更会让她精神崩溃,这我都能明白。但是不管你手里的匕首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东西就不该出现在审讯室。你可以营造毕舟来的人设,但你不能在这里使用毕舟来的手段。” “你……” 海同深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继续穿着这身警服,抓更多的毒贩,救更多的人命,你就得画个框把自己圈在你最不喜欢的那种规则之中。你去警校看看,谁不是嫉恶如仇,谁不是一腔热血,谁不是愣头青似的想惩恶扬善?可是警校教给我们的第一课是什么?是服从,绝对的服从。服从命令,服从规则。你以为我从一开始当警察就这么守规矩吗?我也有过愤青的时候,可这些年我越来越明白,这些让你难受的规则,实际上是一种保护,保护我们能够长久地实现自己伸张正义的理想。所有规矩都是前人的血泪,按照规矩办事,你不会犯错,不会被其他人和事所干扰,不会影响‘人民警察’这四个字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公信力,正义也不会迟到,你还有机会抓十个、百个毒贩。可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刑讯逼供,换来的是什么?是整个警察队伍的信誉丢失,到时候受损伤的是谁?是你一心想保护的万千普通人。现在大家还在说有困难找警察,你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认为找警察没用,甚至觉得警察就是恶棍时,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吗?” 训练室的门在此时被推开。 “你俩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打上架……了……?”姜山的声音逐渐没了底气,他看着一坐一躺的二人,面露不解。 “谁说我们俩打架了?”海同深慢慢坐起来,“姜局,您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我这段时间先是被人捅,接着又差点儿被车撞,胳膊脱臼刚好又重感冒发烧。我还有精力办案子就不错了,还打架?要不您问问,我都多少天没去健身房了?” 姜山指着他说道:“就贫!你就贫!给我站起来!” “难受,站不起来。” “亓弋!把他给我拽起来!”姜山说道,“上班时间躺这儿像什么样子!” 亓弋率先站起身,向海同深伸出手。 姜山带着二人回了会议室,没过多久,廖一续的视频会议就接通了。不出所料,亓弋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写检查只是最基本的,处分也是肯定会有的。至于要不要停职察看,廖一续表示要向上汇报。 视频挂断,专案组的人都有些惶惶,唯独当事人亓弋仍旧面无表情。 “亓支……”郑畅试探着问,“你还好吗?” “不是还没停我职吗?那就继续工作。”亓弋回答。 海同深长出了一口气,说:“行了,这事先不提了,怎么处置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苗宁那边怎么样了?都交代了多少?” 宗彬斌:“苗宁只是反复说她电死了普天华,其他就不说了。” “还是不老实啊。”亓弋冷冷说道,“我去换身衣服,再跟她聊聊。” 等亓弋走出会议室,郑畅才缩了下脖子,说:“亓支刚才那样好吓人。” 宋宇涛拍了拍郑畅的肩膀,说:“我有一种感觉,亓支的气场还没全开。” 宗彬斌点头表示同意:“我现在真的相信他能在DK那边卧底十年了,说实话,他今天拿刀那一下,真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嫌疑人都更狠。” 海同深勾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三人都讪讪收声。共事这么久,哪怕宋宇涛不清楚,宗彬斌和郑畅都非常知道,海同深最不喜欢背后说人。 没过一会儿,亓弋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说:“海支,一起审?” 海同深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跟着他一起往审讯室走去。 谢潇苒捂着嘴,小声问道:“你们以前见过亓支穿警服吗?” 三人都摇头。直到看着那两人走进审讯室,谢潇苒才又说道:“好帅啊……亓支穿上警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郑畅拽了拽身边的宗彬斌:“走啊宗哥,去看看?” 苗宁抬起头,木然地看着门口方向,直到见到穿着警服的亓弋时,她双眼才对上了焦。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苗宁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你是谁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穿这身衣服?!为什么!塞耶来!你告诉我啊!” 亓弋落座之后淡然说道:“俞江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警号031710。”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毕舟来只是我卧底时候的名字。”亓弋仍旧很淡定,“苗宁,从你再次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明白,坦白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 苗宁拼命摇头,似乎是仍然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 亓弋也不理她,打开面前的案卷开始审讯:“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俞江?” 苗宁没有回答。 亓弋也不急,接着问道:“跟普天华一起到俞江之后都做过什么?” 仍旧是沉默。 “孔娜给了你什么指令?” 苗宁下意识地攥了拳。这动作没能逃过亓弋和海同深的眼睛,亓弋掀起眼皮冷冷看了苗宁一下,而后继续问道:“接收指令的途径是什么? “普天华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5月4日晚20点到22点你在什么地方? “5月5日凌晨0点到2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5月6日晚19点之后你在做什么? “手臂上的烫伤是普天华做的还是孔娜做的? “为什么要来俞江? “你把绿水鬼藏在了哪里?” ………… 一个又一个问题,亓弋的语速越来越快,也根本没有留给苗宁回答的空隙。苗宁的情绪也在这一连串没有连贯性的问题之中越来越不稳定。 啪!亓弋把文件夹合上,而后正视着苗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任务完成之后,你要怎么回收指令?” 苗宁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盯着亓弋,渐渐地,她哭出声来。 在观察室中的郑畅吞了吞口水,道:“我腿软。” “踏实坐着。”宗彬斌说,“亓支是咱们的人,你怕什么?” “不是怕,是……尊敬。”郑畅说,“我第一次看老大审讯的时候也腿软,就那种气势,真的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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