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太困,也太累了。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议,自己和邢岳相识才几天?可几乎每一天都在熬夜。 窗外已经蒙蒙地有了些亮色,黑夜已经褪去,新的一天即将正式登场。 项海不忍心把他叫醒,自己也困得睁不开眼,索性就隔了几张椅子坐下,也往后那么一靠。 可这塑料凳子直直坐着还凑合,想靠着睡觉还真不舒服。 他左右变换着姿势,怎么躺都觉得硌的荒。又歪过头看了眼邢岳,睡得纹丝不动。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伸得老长,两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一副睡着也要较劲儿的模样。 正看着,“哇啦”一嗓子,一个小孩儿的哭声陡然响起。项海毫无防备,被吓得一蹦。 歪在椅子里的十来个人都被这一声给喊精神了,纷纷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拼命哄着,“哦哟哦哟,不哭不哭了噢,打完针就好了,就不难受了噢!乖宝宝!哦哟哦哟...” 邢岳也被吵醒了。皱着眉,满脸的火气,眼皮双得很夸张。他收回腿,放开双手,直了直身子望过去。发现项海正坐在不远处,这才搓了搓脸,问他,“完事儿了?” “嗯。” “啥时候出来的?” “就几分钟。” “咋不叫我?” “...正要叫你呢。” “你坐那么远干啥?” ...... 这人,毛病可真多。 项海拎着袋子过来,坐到他旁边。 “大夫咋说?” “没大夫。就小护士帮忙处理了伤口,上了点药。” “那护士咋说?” “护士说,”项海吸了吸鼻子,“要加我微信。” “啥玩意?”邢岳立马就不困了,狗眼一立,“你加了?” “啊。” 狗眼又一沉。邢岳狠狠舔了舔嘴唇,用手一指,“你就撩吧,啊!” 顿了顿,咬着牙说,“你就是一狐狸精我跟你讲,净他妈勾搭人。” 项海腹肌都笑出来了。 “还他妈笑!”邢岳觉得自己又要被他传染,拼命忍住,站起身,去拽他,“起起起,还赖着呢,赶紧走!” 出了医院的大门,很快就打到了车。 上了车,俩人并肩坐在后排,邢岳就嘱咐他,“今天你就在家歇着吧,不行明天也歇了吧。” “嗯,今天睡觉,明天再说。” “你这手,能拧动钥匙么?”邢岳朝那双手看过去,纱布从手腕一直缠到手掌,也裹住了半截手指头。 “没问题。”项海举起手,勾了勾上半截手指,表示还可以伸缩自如。 细碎的红线从纱布的边缘钻出来,朝他指尖的方向蔓延,不算密集,可依旧像小针,扎着邢岳的心。 他收回目光,“等会儿你手机定个闹钟,就,十二点半吧。” “干啥?” “不吃饭啊?” “还定时起来吃饭?”项海乐了,“啥时候醒了啥时候吃呗。” “让你定你就定,别到时候敲你家门听不见。” “谁敲我家门?”项海看着他,“外卖么?不用了邢哥,回头醒了我自己叫个外卖就行。” “不定就算了,别关机就行。”邢岳头枕在靠背上,倦倦地闭起眼,“要是敲不开门,我给你打电话。”
第三十五章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艳阳天。 把项海送到楼下,邢岳自己也摸回了家。 进了门,一头栽进沙发。他要抓紧时间睡会儿。 赶在昏睡过去之前,他定了个闹钟。才扔下电话,又抓起来,撑着眼皮给秦鹏发了条微信: -二河还在医院看着李东兴,等会你找个人去换换他。 几乎在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人就睡着了,手机砸在胸口。 两个小时的时间,脑子里挤进了成堆的碎梦,就像个万花筒,光怪陆离,又支离破碎。 睡得不安稳,他的睫毛抖个不停。 时而,罗美华揪着邢逸清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喊,“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时而是电话被接通,里面传出罗美华冷得发颤的声音,“邢岳,你,回来一趟吧。你爸,可能,不行了。”时而又是在漆黑的楼顶,迎着风,邢逸清背着身,像在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他冲那背影喊了一声“爸!”一转眼,那背影又变成了项海,依旧站在楼顶,面冲着深渊。 每一段梦境都与他有关,但每一组片段他都只能旁观。 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本色演出。 班主任老师拿着他填好的志愿表,语重心长地劝,“邢岳啊,再考虑考虑,你成绩那么好,再多添几个学校,啊?” 少年不说话,老师很无奈,“你咋这么死心眼儿,为啥就报这一所大学啊?” 邢岳看着那少年转回目光,嘴唇动了动,可说了什么,他还是听不见。 手机闹钟终于响了,将他从稀碎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按掉闹钟,他的胳膊沉沉地搭在眼睛上。 操,这觉真他妈不如不睡。 又躺着喘了会儿气,邢岳“腾”地坐起来,拿着手机晃去了阳台。 点上一根烟,他拨通了罗美华的电话。 “妈。”电话被接起,他率先打招呼。 “邢岳啊,”电话里传来罗美华平淡的声音,“有啥事儿吗?” “那个,”邢岳的语气也尽量保持自然,“中午我想过去一趟,能不能跟杜阿姨说,让她多加点儿菜?”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像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说,“行,我等会儿跟她说一声。” “我十二点过去,就是你们平时吃饭的时间。” “可以。” “妈,你那,有饭盒么?最好是带保温功能的。” 罗美华又静了一下,邢岳赶快解释,“我装点儿饭菜就走,不在那吃了。” “哦。”罗美华的语气依然没有什么波动,“有饭盒,等会儿我给你找出来。” “嗯,谢谢妈。”邢岳说完也安静了一瞬。其实他还想说,能不能让杜阿姨做个汤?香一点儿的,最好是用排骨煮的。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邢岳,”听他这边没了动静,罗美华忽然问,“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邢岳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机扔地上。 这什么情况?自己把有对象这事儿写脸上了? 张晓伟那二愣子这么问也就罢了,毕竟是天天见面,那人又格外喜欢八卦。 可罗美华这边算怎么回事?一个星期见不着一次两次,她又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灭绝师太范儿,现在还是隔着电话。就这,也能听出来自己有对象了? “可问题是,我他妈也没有啊!”至少现在还没有...吧。 这种两头不靠的失落感让他很郁闷。 “没有。”他实话实说,“就我一个朋友,受了点伤,也是因为我,所以想给他带点东西吃。” “哦。”罗美华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是很关心。她问了,他答了,话题就算结束了,“行,那你中午十二点过来吧,我让杜阿姨给你留好饭菜。” “嗯。”邢岳答应一声,两边各自挂了电话。 站在阳台上抽了会儿烟,他还是决定再给杜阿姨打个电话。 杜阿姨五十来岁,人很和气,每次见他都是笑眯眯的。夸他长得帅,个子又高,甚至还记得他的生日。 每到逢年过节,邢岳都会给她发红包。也没多少钱,就是个心意。表示他还惦记着她,也感谢人家还记得自己。 “邢岳啊,”电话里杜阿姨依旧笑呵呵的,“多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把阿姨都忘了吧?” “哪能呢,”邢岳也笑了,“最近挺忙的,就没过去。” “哟,那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又瘦了吧?”杜阿姨叹了口气,“你那工作也是的,熬人。” 邢岳抿了抿嘴唇,“没有,我挺好的,没瘦,都胖了。” “杜阿姨,刚才给我妈打电话了,我中午回去,想蹭顿饭吃。” “嗐,你这孩子,回自己家还说什么蹭饭吃。”杜阿姨挺高兴地问他,“说吧,想吃啥,阿姨给你做!排骨爱吃不?鱼呢?要不,红烧肉?” “阿姨,我想喝,排骨冬瓜汤。”邢岳脱口而出,可忽然鼻子就一酸,声音都跟着有些发颤。 妈的,这个坎儿算是过不去了。 “行!”杜阿姨满口答应着,“这好说。还馋别的不?” “没了,”邢岳深吸了口气,“不过阿姨,饭菜我得打包带走,就不在家吃了。” “哦,行吧。”电话里的声音略显失望,“在哪吃还不一样,吃了就行。” “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警察,受伤了。您做饭好吃,我想带给他尝尝。”邢岳依旧毫不隐瞒。 “哟,邢岳啊,你这是,有对象了吧?”杜阿姨语气里透出了些兴奋,有点儿要八卦的意思,“也是警察?你们一个单位的?多大了?咋还受伤了呢?咋整的?严不严重?吃点啥补补?” “阿姨...阿姨,”邢岳简直都无语了,“不是,不是对象。” “还...不是呢。”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行啊,要还不是,你就抓点儿紧,岁数也不小了。” “行。”邢岳在电话这头答应着。 抓点儿紧...抓点儿紧... 挂了电话,他抓紧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去冰箱里拿项海给他存的咖啡。 却发现冰箱几乎又空了。只剩了一个大西瓜。 于是他把西瓜抱出来。瓜皮贴在发烫的皮肤上,凉丝丝的。 西瓜熟得刚刚好,刀刃才一碰,“咔嚓”就裂开一道缝。 邢岳把西瓜拦腰切开,红通通的瓤透着水灵。 他抱起一半,坐到餐桌边,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 “哎,邢队,你来了啊!”看见邢岳出现在门口,一屋子的人都挺吃惊。 “还以为你今天歇了呢。”秦鹏走过来说,“今早你给我发消息时候,都快六点了,你不会那时候才回家吧?” 邢岳想打哈欠,拼命忍住了,憋得两眼通红,“差不多吧。” “那还不在家歇着?”秦鹏觉得他状态不太好,人显得蔫,说话语速都慢了半拍。 “过来瞅瞅。”他环视着四周,“老唐呢?” “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秦鹏说,“邢队,听说昨晚闹得挺吓人,李东兴和他媳妇都吊到外头了?” “嗯。”邢岳不是很想再提昨晚的事,回答得慢吞吞的,“李震那边都完事儿了?” “完事了,该交待的全交待了。接下来就看法院怎么判了。” “行。”邢岳答应着,走到椅边,全身心地坐了进去,惹得椅子嘎吱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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