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冷声打断:“为什么不报警?” 樊远东的声音突然开始发颤:“我和樊雪在密道被发现之后,翡翠宫的一个负责人领着几个打手过来,押着我参观了几间‘囚室’,里面的女孩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樊远东说到此处,他的全身颤抖着,连牙齿都在打颤:“然后,他们让我亲眼看着……他们一刀一刀割下了其中一个女孩的手指,十根手指……整整十刀……” “你看清他们的脸了吗?”许昭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克制、平静。 樊远东摇头:“他们都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声音也很沙哑,应该是故意……” “他们还威胁你什么了?”许昭问。 “他们说这个被砍手指的女孩,偷偷勾搭上了看守,想要逃跑,如果我报警,这就是樊雪的下场……他们还说,樊雪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了,我并不是樊雪唯一的男朋友……樊雪之所以能发现这条密道,知道密码,是因为她也勾搭上了翡翠宫的高层……” 樊远东扯了扯嘴角,勉力拉扯出一个极为疲惫、惨淡的自嘲的笑:“但我不相信,我和樊雪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自小青梅竹马,她说等我考上大学,就跟我一起进城生活……” 许昭再次打断:“樊雪为什么会去翡翠宫工作?” “我不知道……”樊远东摇头道,“在我高考前夕,樊雪突然失踪了,断了所有联系,全村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我找了她将近一年,才终于在翡翠宫听到了她的消息……” 许昭敏锐道:“你为什么会去翡翠宫打听消息?” “樊雪失踪后,我报了警,一个月前,村镇派出所突然联系我,说有人反映在本市翡翠宫看到了疑似樊雪的女孩。”樊远东说。 许昭给秦副局拨去电话,压低声音道:“局长,我认为这条报警记录很重要,您可以协调A市帮忙调一下记录吗?” “小许,你先出来一下。”电话里秦副局声音严肃。 “是。”许昭推开门,走到隔壁房间。 房间里,秦副局和郑支队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单向玻璃镜后面。秦副局率先开口:“许昭,翡翠宫的事先问到这,你继续重点攻破卫奇被害一案。” “为什么?”许昭直截了当道,“翡翠宫的案件更恶性,毁灭证据的可能性更高,为什么要到此为止?” “是省厅的意思。”郑支队接过话。 “为什么?”许昭仍坚持着又问了一遍。 “你就跟他直说吧,不然他能追到办公室问个清楚。”秦副局对许昭的性格万分清楚,“就刚刚,省厅刑侦局的庄局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他们省厅有线人在里面,我们上报的证据省厅早有了解,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包括拘禁性-奴?”许昭质疑问。 “是的。但庄局着重表扬了我们上报的樊远东拍摄的视频,说这份证据意义重大,性-奴一事线人早有反馈,但一直苦于无法搜集到实质性证据,线人也无法深入查探。庄局的意思是我们先攻破自己手上的卫奇案,有余力的情况下再辅助省厅搜集更多证据,不是要叫停你问讯工作的意思。”秦副局罕有耐心地一一解释。 许昭却并不领情,直白地质问领导:“好,我只有一点不明白,省厅既然早有了解,也有线人安插,然后就任由着事态发展、升级,搞出人命,逼着被害人走投无路去杀人?” “许昭!”秦副局也提高了音量,“翡翠宫背后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也不用跟我装傻,你那点打听调查的小伎俩能瞒得过我?救一个人是很容易,你可以拼了这身制服,甚至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但更多人呢?翡翠宫里面到底关着多少人,关在哪里,安排多少警力,怎么保证程序合法?这些你有想过吗!你一股脑把翡翠宫全扫了,结果连秘密拘禁地都不知道,人家转头就把人质全杀了毁尸灭迹!” 许昭也毫不让步道:“省厅连秘密拘禁地都没摸到,还不如一个嫌疑人知道的多!还好意思让我们先办手上的案子,有空再给他们打辅助?” 秦副局被气得高血压都快要窜上来:“行,就你小子牛!你去当省厅领导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哎老秦!”郑支队赶紧上前给秦副局顺气,“别跟小孩子置气。” 郑支队说完又招呼许昭:“许昭,快跟领导道歉。” “你就宠着他吧!”秦副局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秦局。”许昭忍气吞声地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着急。” “哼。”秦副局斜睨了许昭一眼,“行了,去干活。” “对了秦局,还有刚刚那个A市的报警记录,我需要知道报警人和具体内容……”许昭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秦副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调到就发你。” “谢谢秦局!”许昭不忘讨好。 直到许昭离开,秦副局才终于长叹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和身旁的郑支队默契对视一眼:“省厅这次确实不大对劲,你跟庄瑛不是老同学吗,你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郑支队无奈地一耸肩:“她比我官大一级,平时除了打官腔就是打官腔,你和她算是平级,你问她还好说一点呢。” 秦副局冷哼道:“得了吧,她对我就不是打官腔?这事你心里肯定清楚,不用跟我在这演戏,交个底吧,庄瑛是不是准备要搞南杨集团了?” “没谱的事,你没听她电话里说,连翡翠宫都没什么实质证据。”郑支队否认道。 “庄瑛说话一直谨慎,她要是说有实质证据,转头就会把翡翠宫全给掀了。”秦副局冷笑道。 “所以啊,我也不知道庄局是怎么想的。”郑支队无奈。 秦副局突然想到:“还有,许昭前一阵是不是去杨家村了?” 郑支队点头:“对,张星凡弑父那个案子。” “唉,他这么横冲直撞的,出了南州,我是真的担心。”秦副局刚吵完一架,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年轻人嘛,而且已经比几年前沉稳多了,这几年连615案都没怎么听他提起,心思藏得不错。”郑支队笑着夸赞。 “等他哪天能憋着不跟我吵,才算真成熟了!”秦副局愤愤道。 第35 章 许昭刚一出门,就接到屈粤的好消息:“老大,汇报一则惊天好消息,我们在地毯上发现了百草枯液体残留!已经送去市局比对浓度了。” “好,辛苦。”许昭说完,又想到省厅那边的叮嘱,“对了,翡翠宫有没有派人来询问情况?” “嗯有,我们已侦查阶段保密为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屈粤说。 许昭难得圆滑道:“你等会儿跟他们透个风声,就说我们是来调查卫奇被杀案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上面的意思是不会影响翡翠宫正常经营,让他们别担心。情趣房间的事,确实跟当地公安备过案,保证合法经营就行。” “啊?好的……”屈粤不明就里。 许昭继续叮嘱:“场面话上这么说,但你们现场勘查能多拖延就一直拖着别撤,再仔细搜查1908房间,对全场特别是情趣道具上做鲁米诺反应,重点勘验血迹,另一个案子要用。” “啊,不是卫奇案吗?”屈粤越听越迷糊。 “还有另一个案子,按拘禁、强/奸、虐待的方向去勘查,但不要超出1908房间。”许昭冷声道。 “明白。对了,您明天有空问林医生要一份他的毛发DNA,他今天在现场,可能会有样本污染。”屈粤说。 “行,我知道了。”许昭说。 许昭的手机忙得和他本人一样,一刻不曾停歇,屈粤的电话刚落下,机动队紧跟着拨来: “许队,在目标地点垃圾桶发现了一瓶疑似百草枯的液体,还好这边垃圾不是一天一清,真是运气好呐……” “好,辛苦。” 许昭说完,就大步向技术队走去。 “宋主任,翡翠宫那边的物证送到了吗?” “在路上了,还有机动队的,估计还有几分钟。”技术队值班的宋副主任现在两手空空,眼巴巴等着还在路上的检材。 “浓度对比应该很快吧?”许昭问。 “很快啊,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机器一测,就几分钟的事。”宋副主任一脸轻松。 许昭点头:“那就好,我这还有几份检材在路上。” “……还有?”宋副主任轻松的语气立马沉重了下去,“还有几份啊?” 许昭复刻了宋副主任的轻松语气:“不多,简言之,我需要比对你手上现有的——卫奇衣领上的百草枯浓度,和翡翠宫地毯上的百草枯残留,以及樊远东作案后丢弃的百草枯,还有樊远东寝室准备作案的工具百草枯,这四者浓度是否相似?” 宋副主任怀疑道:“你确定樊远东作案前没有稀释过吗?” “樊远东供述说没有稀释,他特地偷来的高浓度。”许昭说,“不过衣服和地毯经过一天多的暴露,浓度会有升高的可能,对不上也符合常理。我需要验证的是,樊远东作案后丢弃的那瓶百草枯和樊远东寝室中的是否一致,浓度是否远高于卫奇毒发时现场玻璃杯中的浓度,我需要排除孟小蕊中途参与作案的可能性。” “但是……孟小蕊也有可能稀释了她自己持有的百草枯。”宋副主任接过话。 “所以,我第二个要比对的是,市二医院马上送来卫奇刚入院时的呕吐物生物样本,拿它和孟小蕊指纹残留的那个玻璃杯做对比。”许昭说。 “嗯……呕吐物?”宋副主任大脑一转,“卧槽,我怎么没想到,百草枯中毒确实会引起呕吐,我就说孟小蕊下毒和卫奇毒发的时间间隔有点过于小了,孟小蕊下的又不是高浓度……哎,你小子怎么想到的呕吐物这个点?” “不是我想到的。”许昭模糊道,“是市二医院的医生。” 宋副主任啧啧了半天:“哪位医生啊?别干医生了,引进我们市局做法医吧。” “别想了,专业不对口。”许昭冷冷道,“喏,你的检材到了。” “得,卫奇的呕吐物和有孟小蕊指纹的玻璃杯中液体残留,成分十分相似,浓度略有不同,应该是玻璃杯中原本有水,但都含有胃液、胆汁。”宋副主任打印着报告单,“孟小蕊家里、寝室也没搜出百草枯吧?她审讯时也没什么破绽,就是运气背了点,刚好撞上卫奇……” 许昭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报告单,确认无误后,这才拨出了电话:“放人吧。” “还有,樊远东寝室的百草枯和他作案后丢弃的那瓶,百草枯浓度一致,含量一致。瓶身上都检出他的指纹。卫奇衣领和翡翠宫地毯上的百草枯残留,浓度略高一些,应该是暴露在空气中导致的,可以合理解释。”宋副主任说完,打了个哈欠,“我说许队长,我可以下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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